李洋他们（十四）

　　孙明和赵青从餐厅回到公司就往库房走，到了之后赵青把盒饭递给保管员韩老头。
　　孙明说：“油炸带鱼，喝吧。”
　　韩老头就笑，露出了几颗烟熏牙，放他俩进了库房。
　　两人进去走过一排排货架到了最里头，挤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孙明说：“快！时间紧迫。”伸手先脱赵青的。
　　赵青说：“自己来快脱你的。”
　　孙明三下两下弄利索了抱过赵青问：“最早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好地方的？”
　　赵青哎呀道：“一会儿再问。”
　　孙明就不问了。
　　事毕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田家庆见人都到齐了就说：“我小叔就是个很纯粹的无赖，我爸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一再纵容，终于有了今天发生的事。可是我又在想啊…”
　　王兴国打断道：“行了先别想了，你的难处我们知道，现今要对付无赖光依赖法院不行，你就得更无赖，要有狠招才行，大家出主意从哪儿下手好。”
　　孙明问：“田家庆你爸啥意见？”
　　田家庆说：“我爸问我啥意见？要我回来想，想好后去做就是了。”
　　吴红听他这样说，略微一想笑道：“你爸真洒脱，想试儿子的本事就不怕把事搞砸了？我估计老板心里明镜似的，咱的行为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说完便不再发言只听别人的。
　　赵蓉说：“田家庆，这屋里除了你和周天洋基本都算穷人家的孩子，没有亲身经历过谁欠款不还这样的事，不过我倒是见到过。我家住镇上，镇政府那年修了好漂亮一幢办公楼，他们进进出出简直太跩了。可是第三年的冬月初七，被一大帮人围着砸了窗户，就因为差沙石水泥钢筋和砖的钱总不还。我就怕厂里会大乱子。”
　　田家庆说：“我已经说了会出大乱子，可是我爸说大乱大治。”
　　孙明赞美道：“田董事长他老人家洞察一切，高瞻远瞩。”
　　王兴国打趣说：“孙明只抱两种大腿，一是老板的，一是女人的。”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都朝赵青看，把她羞得脸蛋绯红，皱眉抿嘴苦笑，马上就要哭了猛地埋下了头。
　　孙明一点都不脸红，干脆站起来伸出双手压住笑声，然后自己“嘿嘿嘿”笑道：“关键是愿意让你抱，这是大大的真本事。大家废话少说快提建议。”环顾一下指着周天洋蒋志刚他们几个没发过言的说：“别混，我有会议记录，周天洋你先说说。”
　　田家庆这时一拍脑袋说：“哎呀差点忘了！口头通知一下。周天洋明天去公司发展部报到，吴红去行政部，蒋志刚去法务部。”
　　屋里安静极了，只听见赵青把头埋在桌下叽哩咕噜小声骂人。
　　过了一小会儿，周天洋和李兰扭头朝对方微微点点头相视一笑，神态温馨，那种阿哥阿妹心心相印的样子瞧着甜腻腻的。
　　王俊丽笑道：“啧啧啧！喔唷唷！相互瞅的也太甜蜜了！两个宝贝东西。周天洋得了份美差看把他俩知足得！真是人间难得看一回，乘早结婚算了。”
　　周天洋站起来对田家庆说：“我俩商量过了，意见是这样的，目前这里面临的工作又乱又杂，正是我想经历的，适合我，所以想留下。李兰是学哲学的，抽象思维能力强，更适合去发展部，因为那里的工作相对宏观。我们想请公司调换一下，不行我俩就都留下来为你工作，你看行吗？”语速不快不慢，语气十分恳切。
　　赵蓉感动地鼓起掌来了，眼睛死盯着王兴国问：“你怎么心不在焉一点都不感动？你这人靠得住吗？”
　　王兴国说：“在想事别打岔。”
　　田家庆感动了，点点头大吸一口气站起身说：“周天洋我叫你一声哥哥吧。”
　　孙明心里很委屈，酸不溜丢的，他下大力气克制住情绪提醒自己，孙明呀孙明，你爸只是个穷苦农民，自卑总是难免得，你见不得别人比你好见了就要比，比不了就心酸，这说明你的穷根儿还在嘞，还没有摆脱小农心理。你要学会忍，边忍住边坚持，后头的日子就好了。胡思乱想一阵眼睛湿了。
　　大家扯了一阵回到正题。王兴国说：“我有个想法，咱们从今天起不理这个事了，先去忙些别的，看事情怎么发展。”
　　田家庆不同意：“局面失控怎么办？”
　　王兴国说：“不是早就失控了吗？你爸让你回来想，想好去做就是了，还说什么大乱大治。开始我无法理解，你爸他怎么吊儿郎当的不当回事呢？刚才使劲琢磨，突然间顿悟，田董事长根本没指望我们有啥高招，把事搅和搅和就行了，好浑水摸鱼。所以呀，让它乱去吧有你爸担着，一星期半个月去搅和一次就行了，别再死憋什么好建议了。”
　　王俊丽兴奋地说：“好像有道理，你这个四川老乡很会琢磨人嘛。”
　　王兴国说：“这年头办事就是办人，分善办恶办阴办阳办，你们没看过《巧取豪夺》这本书吧？一个大学出版社新编的，找来看看吧那里头有怎么对付身边的人。”
　　田家庆想了半天去问孙明：“这样行吗？”
　　孙明说：“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我看行。”
　　田家庆又问其他人。
　　李洋说：“你爸咋想你该最知道。”
　　田家庆不放心说：“那你们等着我再去问。”
　　吴红说：“该去问你妈，公司高管大都姓胡，是你妈家的人。”
　　王俊丽击掌道：“吴红说到要害了，怎么把你妈忘了？可能胡家才是你爸的大心病！”
　　众人惊醒。
　　吴红见一屋的人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道：“我只一说何必吃惊？”
　　孙明搓手说：“哎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吴红姑娘肯定是经过了贵人指点，才能在万紫千红中看见我们没看到的。得道者升官发财！还是你厉害呀！”头摇得跟个拨郎鼓似的，故作惊讶冷嘲热讽，出了口积在心里的嫉恨之气。
　　话里的话人人听得出来，但此时并不关心，都往吴红指出的那一处去想，去议，一时又热闹开了。
　　蒋志刚说：“我就要去法务部了，家族公司内的争夺无非是因为素质太低了，争来争去最后总会归结到利益的重新分配，并且要得到法律的承认才行，这是一个绝好的观察机会。”一时兴奋道：“乱一阵太好了，乱得还远远不够，这是难免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本人有幸经历这一过程，可以亲眼看到真是太好了。”喜形于色。
　　这些话刺激了田家庆，愠怒的神色显在脸上，眼珠子瞪得圆鼓鼓的，把蒋志刚吓怕了忙改口说：“太乱了也不是太好，不乱最好，稳定最好，乱臣贼子成不了大事。”
　　田家庆用手指门对蒋志刚大声说：“滚！”
　　蒋志刚慌忙说：“当然当然，近亲相争不能说成乱臣贼子，公司到底是你家的，你们自己完全有能力解决好，我失口了失口了。”
　　田家庆又大声喊了一遍：“滚！”
　　屋里顿时静悄悄的。
　　蒋志刚耷拉着脑袋起身走了，心里自怨自艾道：“怎么能当众把想法说出来呢？犯忌啊！犯大忌啊！”非常郁闷地走了。
　　田家庆很生气，对众人说：“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狂，要记住从属关系，没规矩不成方圆，多想想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吧。”
　　屋里依然很静。
　　田家庆又举一反三大大的发挥一通，最后说：“现在继续讨论。”
　　突如其来的事情把大家都弄成哑巴了，会议冷场，最后散了。
　　田家庆的小叔第三天到公司来了，竟然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跛着脚去这屋坐一下那屋呆一会儿，笑声爽朗，嗓音和田家庆他爸还真像，到底是一脉相承。最后他去了田董事长办公室，关上门快到中午才出来，午饭没吃跛着走了。
　　孙明问田家庆：“找过你妈了？”
　　“我妈说，公司里的大事她不能不管。”
　　“吴红说胡姓才是你爸的心病，这个也问了？”
　　“问了，我妈说她也作难。”
　　孙明就点头：“那就是真的了。”
　　田家庆走后孙明又独自想了老半天，对自己说：“人都是活在团体中的，做人做事要正确把握住当前的主流方向，千万别总是拧着来，家族公司非常人治要当心啊。”戚戚低语而去，警悟非常，面貌焦虑。
　　第二天吴红一早就到行政部报到，大家见面时李经理说：“我们部来了个文化人儿，鼓掌。”大家就热烈鼓掌。
　　李经理十分满意地瞧着吴红又说：“嘿！比我足足高一头，高跟鞋帮了不小忙吧？文化人儿就是爱打扮，好！很好很好！再次鼓掌表示欢迎！”
　　大家又鼓掌。
　　李经理说：“该干啥都干啥去吧，散了散了。”又说：“吴红来我屋。”
　　众人悄没声地散了。
　　吴红跟进去问：“怎么都像木偶人？”
　　“那是，咋说就咋做不听滚蛋，咱老胡家不喜欢养杂人儿。”关上门笑眯眯地拉起吴红的手不停地拍打，快乐地露出了大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