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他们（三）

　　光阴似箭，转眼试用期就只剩下三天了，清洁组的组长李琼花在班前会上说：“迎来送往的时间到了，我这一站就要结束了，你们这十几个大学生要去野人山军训，成功回来的继续。”
　　孙明这个矮胖子就开始欢呼，被李琼花狠狠地盯了一眼，他明显不服气，问：“不能高兴吗？”
　　李琼花说：“去山里撒欢儿吧，今天你还属于这里，我讲话你打什么岔？说一件事要我分成八次吗？”又接着说：“将来见到我们这些大妈大叔，别装不认识，散会。”
　　孙明问：“那李洋呢？他来的晩。”
　　王俊丽立即卫护李洋说：“孙明这个人太有差异性了，总不能让李洋以后单独去军训吧？啧啧啧！他的心胸里长了不良包块吧？”
　　王兴国吓唬说：“野人山的猴群据说处于母系社会，母猴特别活蹦乱跳很有进攻性，孙明是在陷害李洋嘛。”
　　许多人就笑，也有没听明白的。
　　李洋担心地瞪大眼睛问：“李阿姨，这次军训包括我吧？”
　　孙明抢话说：“装！你可真会装天真！”
　　吴红厉声问：“孙明！？”
　　孙明瞥视反问：“咋啦？”
　　吴红说：“你现在就开始踩人了？大家听着，这个军训的馊主意就是孙明献的宝。他一个人闷在楼梯间里愤世嫉俗，心理完全阴暗了，利用跟屁跑的机会向董事长献上了这一毒计，说什么可以提高人的服从性。”
　　几个女生听了很生气，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
　　孙明环视大家，小眼一眨说：“是啊，吴红她有官方的内部消息来源嘛，当然算个‘三年早知道’了。”说完嘻嘻嘻邪笑。可是没人想理他，都各自散了。
　　快午休时李洋找到李琼花，拿出一个深红色的绒布小方盒子不好意思地说：“我刚跑去小卖部买的，里面是个玻璃小熊，东西太便宜阿姨别嫌弃。”说完两手递上。
　　李琼花责怪道：“你这孩子！”擦干净手接过去说：“阿姨收下了。李洋，没事就过来坐坐，不管分到哪儿都好好干。”
　　李洋点头说：“嗯。”又问：“阿姨带饭了？”
　　“带了？”
　　“阿姨今天别吃带的，太凉。”
　　“馒头凉了水是热的。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怎么像要哭了？”
　　李洋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说：“阿姨，就要分开了，中午吃小炒吧，我早点儿去排队。”
　　“想请我？”
　　“嗯。”
　　李琼花摇着头说：“孩子，不可以这样做，你一月的生活费才有多少？还是家里接济的，阿姨心领了。”
　　李洋咬住嘴唇点头不说话，哭了。
　　下午人力资源部召集试用生开会，宣布了军训的事。
　　吴红和几个女生就商量，上山后找个机会收拾孙明。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的大山之中驻扎着部队，其中还有女兵。更没有想到的是，部队还开展接待登山野营旅游服务，先到的已有十几拨。
　　在营房吃午饭时孙明问大家：“知道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吗？肯定没人知道。”笑的很得意。
　　王俊丽正盯着菜里的肥肉发愁，一肚子不高兴，便没好气地对孙明说：“因为这里没有老虎，你姥姥她们在山里充王。”
　　吴红笑道：“不是说好了先不理他吗？都别理。”
　　于是大家埋头吃饭。
　　王俊丽用胳膊肘碰了李洋一下说：“哎，扒得呼呼响觉得香吗？拨给你吧？”
　　李洋包着一嘴饭说：“来。”把餐盘移过去接了，又埋头吃。
　　王俊丽瞧了他一会儿说：“吃得乖。”
　　孙明还是忍不住了，说：“告诉你们算了，公司董事长原来是这里的司务长。今天他老人家也来了，大家请往单间里看，半开门的那间。”
　　这下子不能不理，一齐望去，董事长果然就坐在里面。
　　孙明又说：“女的大家都见过是他夫人，儿子没来。远足是他最喜好的运动，以前还喜欢过攀岩。”他故意用了那种低沉缓慢悠长的回忆语气，好像他们是老朋友。
　　蒋志刚说：“酷老头！四川话叫‘老操哥’。”
　　孙明用试探的语气问：“我还发现田家庆和董事长有点像，也许只是巧合？”说完盯住田家庆问：“知道董事长也姓田吗？”目不转睛。
　　田家庆反问：“你成天就爱琢磨这个？”
　　这时来了个军人，见面就立正敬礼，然后对大家说：“吃饭时间还剩五分钟，结束后马上到操场集合。”
　　操场约有四个篮球场大，场地上除了训练设施，只有这位军人立在当中。大家过去围住他好奇地七问八问。
　　哪知这位军人板着脸严肃地说：“你们别老兄老弟的乱喊好不好？这位矮个子也别叫咱是你哥哥！（他指的是孙明别叫他大哥）请统一叫我三班长。”他打个手势喊道：“听口令都有了，面对我成横队，男左女右靠齐，双腿并拢身体直立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收腹挺胸抬头，目光注视前方，立正！”三班长见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没动作，厉声喝问：“几个女娃干啥！？啊！？列队！”
　　女生中有个叫周静的，新闻系本科生，身高一米六五，微胖，短发，团团的俏皮脸，重庆人，父母都是现役军官，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所以不害怕兵。她双眼一瞪叉腰问：“你陕西来的还是山西来的？怎么张口就是女娃女娃的？哪是左哪是右啊？依你还是依我们？乱吼啥子嘛？我们又不是吓大的。”
　　三班长响亮地说：“请同学们睁大眼睛看我手势，所指方向就是右方。”等这十几个人稀稀拉拉站好，又打了一个立正说：“肃静！军训就是训人，要绝对服从命令，要精神振奋，姿态端正，军容严整，整齐划一。不准戴耳环、项链、戒指等装饰品，不准描眉，涂口红，染指甲，不准戴墨镜，……”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喊：“稍息！”
　　周静从小就习惯了和当兵的闹腾，条件反射般又问：“怎么才喊稍息呀？训话前就该喊。”
　　有个叫赵青的女生，湖北荆州人，只有她戴了一付起圈的近视眼镜，一看就知道度数不低。长的白净很有股子文气，病态美诱人惜玉怜香。她烫了一头俗称“清汤挂面”的浅棕色直发，唇有淡染，眉也描过，指甲花是牡丹的。大家便朝她笑。
　　赵青不理，故意问三班长：“刚吃过军用饭还饱得慌就要下操呀？”
　　三班长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说：“瞧你脚上穿的这叫啥玩意儿！？尖不拉叽带高跟，鞋跟还弄的真细真不矮？这样子是来军训吗？这样子能打胜仗吗？俺都不喜的跟你多说！大家听清了！你们不用练队列今天就要进山。转告你们想退出的现在还来得及。”高声喊道：“不想参加的请出列！”喊过就盯着赵青看。
　　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一小会儿三班长又喊：“不想参加的请马上出列！”
　　队伍依旧十分安静，只有远处的秋蝉在吱吱乱噪。谁都知道当下要想找份稍微称心一点的工作不容易。
　　大家一路纵队跟着三班长去仓库领给养和借服装用具，男生当众换，女生去了一间小屋，原来的穿戴用具暂存库房。迷彩服宽松肥大不合身，重新集合时一帮人像极了杂牌军，大家相视而笑。
　　三班长详细讲了注意事项，又再次强调说：“途中不许生火，离开休息地点要清理干净，不许留下任何痕迹。路过村庄不许进去，每天下午四点开始寻找当天的宿营地。”
　　王俊丽惊问：“每天？一共有几天？”
　　三班长说：“三天。”
　　大家一齐惊讶道：“啊！？”
　　蒋志刚问：“手机都收了，有没有通讯设备？”
　　三班长说：“没有。”
　　王俊丽问：“大背包里全是干粮，怎么不发矿泉水呢？”
　　三班长说：“只有水壶，出发前自己找地方灌满，水的补给点都标在了地图上了。
　　正在乱，公司田董事长和他太太来了，站着什么都没讲，只看了看又走了，于是大家很失望。
　　出发的时间到了，三班长指着营地高处的水塔说：“目标正南，今晚宿营野人山温泉区东侧一号营地，你们出发吧！”
　　吴红问：“你不去？”
　　三班长说：“不去。你们有指南针，行军路线标示在地图上。”立正敬了个礼，转身独自大步走了。
　　蒋志刚望着三班长的背影怀疑道：“这不太对头呀？没人带队也没提到怎样联系后援，出事怎么办？”
　　孙明大笑道：“这也是我的主意。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年青人，要排除一切依赖全凭自己！大家放心，我在大学时是校登山队员，曾经在野外生存过七天，我会照顾好大家。”
　　赵青反驳说：“二十一世纪的年青人怎么了？可以不讲科学了？该变回猿人了？你居然能算计出用这种野蛮的方法来淘汰人，观念真他妈的原始！你真他妈的缺了大德！玩儿人啊！？”充分地发出了她心中的不满。
　　王兴国个子小但挺有劲儿，驼了个大背包，里面装有简易帐篷啥的。他气呼呼走到孙明跟前先用韩国语骂了声傻瓜，又比着拳头用四川话小声说：“孙明我想日你先人板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