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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喟然长叹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许仙      发布时间:2014-10-12 11:32:05      字数:7588

   寒来暑往,卫生所开业就两个年头了。举凡开张,只要当时一炮而红,打开了乡门,以后的生意就能细水长流。这两年里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业务也是不孬不赖!惟独觉得欣慰的是,交搭上了这里的五位年轻朋友:譬如喜好玩耍的罗国友;喜好恶作剧的易小林;幽默谐趣的龙少平;开朗明智的刘五妹;如果卢怡也算朋友的话!
   我本来就是乡下人,只要稍稍洗褪身上这几年在城里沾染上斯文与心机,就自自然然的和这伙岁数相仿的乡下朋友快乐地融为一团!当脖子间的喉结刚刚凸起尚未完全坚硬的时分,就是人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季节。白天,我老老实实的守着店面,仔仔细细地照顾营生,晚上,就时不时的跟着这伙朋友瞎疯。春夏之交,草木葱茏。不是去偷人家的枇杷李子,就是燃着段废橡胶缆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稻田里照鱼抓蛙。
   明月别枝惊雀,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上下西坑冈白日里以耕耘得平平整整的田丘,水面下游鱼穿梭来去。你只要打着火把,提着桶子,踩进软绵绵的沟垄里。瞅定一条一动不动正在纳凉地鱼儿,用自己的脖子夹着这根噼噼啪啪燃烧着的毁缆子,微微张着双手轻轻地一左一右向鱼儿慢慢包抄,待拢身鱼儿时,双手突然一摁,手里立马就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半大鲤鱼或鲫鱼儿。我刚下水时手脚不惊,方法不对,在水田里捣腾了半夜还没有收获,在少平,国友他们的调教下,终于上了手,一个夜晚,这大元宝形状上中下三冈,从庙下照到土库,也会有大半桶子鲜货。在土库小溪石桥上会面的后半夜里,大家各自把自己桶子里的鲜货往一个大桶子里一倒,不等天明,五妹和卢怡赶早就提去镇上的菜市场了,卖得的钱集中由她俩保管,便于日后起众火,打牙祭。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突现。趁着月色空手捕捉青蛙也是门技术活,这门技术活你命中还得带点腥食!不然就是惊慌中一条蛙儿“噗”的一声跳进了你的竹篓中,你还没来得急盖稳盖子,立马就“噗”的一声又跳了出去。命中要是不带点这腥,真是煮熟了的鸭子都会飞掉。扑捉这玩意儿我没辙,回回都是站在田藤上打打喝声。国友扑捉这一蹦一跳的腥货特擅长,只见他嘴里咬着手电筒,循着“咯咯,咯咯”的蛙声,蹑手蹑脚地轻轻靠近。发现大蛙儿后用手电光直钩钩地射刺着蛙儿那对圆鼓鼓的眼睛,趁它一愣神的瞬隙,长脚长手地凌空一揽,一把就逮住了那一跃而起的湿滑家伙,然后把蛙们腿绞腿的丢在篓子里。半夜时分,我们提着半篓“咯咯”作响的青蛙回到岭栋上时,她们焖好的糯米饭也以漂浮着浓郁的清香。我赶忙在岭下的水塘里打来清水,大家七手八脚地在我卫生所门口将一只只的蛙儿料理干净,丢进红红的炉火上沸水上下翻腾的铁锅里。一边撕剥蛙皮龙少平一边故作神秘地问:“剥青蛙皮这道工艺在酒店里你们知道厨师怎么说的么?” “怎么说的呢?” 大家好奇的问, 只见少平谐谑地望着两位女孩,幽默地回道:“他们叫美女脱裤!” 顿时逗得大家深更半夜哈哈大笑。 待熟,搁入油盐,味精;丢入八角,干椒;调入姜末,葱段,起锅揭盖,哇!蛙肉细嫩,汤色淳厚;红椒喷香,米饭软糯,啧啧!
   秋冬之时,万物萧条。不是猫在诊所里看书,就是在一起打扑克。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万籁俱静的黑夜,关着门一个人的诊所,拥着被子我常常熬夜阅读了很多的书籍。比如日本作家树上春树的当红作品啊;路遥《平凡的世界》呀;贾平凹的《废都》;汪国真的诗词;还有沈从文老先生的系列;特别是那本那年流行得有些古怪的《廊桥遗梦》,我在书店里打了几个转身才购买得到。这本书搞不懂为啥这跑火,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描写一位货车司机与他落宿的旅店女老板的一次邂逅而已,情节也没有吊诡,也不离奇,就是邪火了近一年。
   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围着火炉打扑克,聊天。那时扑克流行暗搭的双吊主,常常是我们四个男的打牌,她们二位就搞搞后勤,比如去卢婶店里买包烟,买半斤片糖。打扑克时这喜好恶作剧的易小林就专好捉弄龙少平,比如牌桌前龙少平的屁股刚要挨着矮凳,易小林就冷不伶仃地将凳子用脚一拨,这龙少平就仰面一个墩坐在地上。有回更绝:龙少平从家里端着一碗热红薯粥边走边吃,还没等屁股挨着我卫生所里的矮凳,易小林这小子又偷偷用脚一拨,一个墩叉,龙少平倒得满脸的红薯粥,烫的呲牙呲齿直叫唤,最后易小平硬是被龙少平沿着田腾气喘吁吁的追了几里路。易小林这小子不光好捉弄人,打牌时两只眼珠贼眼溜溜,你一不留神就被他偷看了牌。当你暗邀红桃5时,他就向他的对搭伸出五根手指,嘴里不停的“月月红洗衣粉,月月红洗衣粉”暗中提示,但这小子对输赢还是挺认真,当要钻30下桌子时硬是少一下都会自己补上。打到半夜过后,我们就会扒开火炉的炉门盖子用浓茶开水熬白糖喝。半包美猴王的茉莉花茶,两斤白糖,放炉火上熬得满屋焦香,然后一人一杯,喝得眼光炯炯有神。这冷冰冰的寒冬深夜冈里没有什么生计。炸鱼!国友半杯浓茶糖开水下肚,忽然憋出了着个馊主意。
   第二天就吩咐两位管钱的女孩买来一堆的麻皮炸子,朝空中扔出一个,震耳欲聋。这晚月黑风高,我们几个溜到老彭的鱼塘边,国友将几个硕大的麻皮炸子捆在一起,引信也绕在一起,当嘴里的烟头“呼呼”的燃着引信时,“噗”的一声往人家鱼塘里一扔,“嘭”的一声闷响,手电光下,水泡翻腾间浮起两条肥硕油青的大草鱼,不待吩咐,就在龙少平的捞网里了。在店里,大家去鳞,掏腮,斫掉划水,腌在我床底下的大脸盆里。次日,我没有让她们掏众伙钱我自己在镇上的菜市场里斫了两斤猪肉,买了一斤凤爪,一斤红椒,胡萝卜小白菜各一斤,大蒜两斤,合着昨晚上炸来的草鱼首次款待朋友们。晚饭前,卢怡她俩很早就过来帮我拾缀了。五层楼的五花猪肉,切成上窄下宽的四角小宝塔型,红椒剁末,胡萝卜切丁,白菜撕条,大蒜切段,凤爪清水泡开着。“呲”沸油红锅中,倒入切好的五花肉,用锅铲煸至通体透明,倒入酱油,糖水,再反复煸炒,炒至墩墩红亮,搁入细盐,味精起锅装盘;腌好的草鱼段搁油锅中拌入蒜苗,红椒,上下翻炒,八熟后调入料酒,清水小煮片刻,撒上姜末,葱屑装盘;凤爪融冰,入沸水中小煮会儿,沥去清水,搁入香油,煸炒,九熟后倒入生抽,料酒,细盐,味精,葱姜末再小焖片刻装盘;白菜清炒。简易厨房里她两小燕子一样轻快的飞进飞出,不一会儿满满一桌菜肴上了桌面:糖熬红烧肉四四方方,酱香扑鼻;大蒜草鱼鲜鲜活活,谗涎欲滴;生抽凤爪揪揪韧韧,很有嚼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啤酒放开肚皮尽兴。四方桌面,国友,五妹坐上首,卢怡和我坐下首,龙少平和易小林左右各据一向:“干杯!” “干杯!”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我们除了时不时的干些这等“偷鸡摸狗”的坏事,农忙时节,大家还会相互帮衬着双抢。记得有回关起店门帮国友家抢收晚稻,闷热中汗流浃背的劳累到下午5点半时,肚子正饿得“咕咕”叫,人也有些头晕眼花了。无可奈何地坚持中,鼻子下忽然嗅到一丝悠悠的焦香!灵感吧?这离晚饭还早着呢。“小伙子们,上来吧!上来休息下子,大家吃点点心张。” 抬头返身,原来是国友妈妈送吃食来了。福音啊,这及时雨真不亚于福音!大家匆匆放下手头的活计,噼噼啪啪没几脚就上了田腾,向着那锅碗瓢盆一哄而去:哇,糯米饭蒸腊肉,荷包蛋炒饭!斯文不在饮食上,大家抄起碗筷就是满满一碗,狼吞虎咽。糯米饭软软糯糯,粘牙滞齿,腊肉揪揪韧韧,满口留香;荷包蛋炒饭更别提了。风卷残云间,一杯凉开水下肚,啊!
   次日国友提议转场帮助黄土的彭大爷夫妇家农忙双抢。彭大爷的儿子当兵去了,女孩又嫁得远,家里缺少劳动力。农谚说得好:春争日,夏争时,五黄六月争回楼,耽误不得农事。插秧这农事被唐末五代浙江奉化岳林寺的契此和尚描绘得即充满诗意又沾带着佛缘:手捏青苗插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成稻,后退原来是先前。雨后天晴,漫漫漾漾的水田中,水天之间相映着一轮瑰丽悦目的彩虹。漠漠兮水田,袅袅兮轻烟。布谷啼兮人比肩,纵横兮陌阡。此起彼落的插秧声中,此情此景,头戴斗笠,身披雨布的卢怡一边插着青青的秧苗一边悠悠的领出了一句秧歌:伙计们嘞,二月三月忙耙田,四月五月忙插秧。我们兴奋的齐声回应:阿哥使劲把田耙,阿妹使劲把秧插。卢怡和五妹:山间布谷声声歌,田中伙计声声合。我们:太阳听了笑开颜,河水听了甜心间。唱完这首换了口气,卢怡又领唱起一句:布谷声声唤晴天嘞,妹插秧来哥耕田 。我应:水田湾湾水漾漾嘞,跟妹插秧插到天边边。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卢怡含笑幽幽的望了我眼。这眼神,好像有那么些向往又有那么一丝的纠结!劳动是快乐的,劳动的过程也是无比的享受的。劳动创造财富和文明,正因为有着勤劳朴实劳动人民,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脉络才得以生生不息!
   洗脚上岸,我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卫生所里。刚才是赤脚,现在腰身一变,又成为了医生。真是响应了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大手一挥: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嘛!农村卫生所要是办得好,医生素质高,真会得到广大农民竖起大拇指的交口称赞:赤脚医生好!
   事实上,在1965年毛主席的“六二六指示”前,中国广袤的农村,很多地方缺医少药,乡亲们连最起码的医疗服务都难以企望。日常要是感染上了一些小恙小病,要么就自己提着锄头在田边地角采挖些草药煎熬着自我治疗,这胡乱凑合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半点药效保证,草药柴子根,好了感谢天嘛;要么就是将性命托付于那些巫医傩医,请神打鬼,卜灵求卦,结果病情越弄越严重,等家人拖着板车送进乡镇卫生院或大些的医院时早以奄奄一息!六二六的光辉指示后,中国广大的乡村在村一级的架构上纷纷建立起了卫生所,很多中小学毕业后的识字青年,进入卫校或在乡镇卫生院集中培训三年,待考核其掌握了最基本医疗技能后,就结业进入村卫生所。开始摸索着给人们看病发药,或背着诊箱深入田间地头,家家户户,遵照指示满怀热忱的服务于广大缺医少药的农村农民。随着时代的发展,医疗卫生的不断进步,村卫生所里也渐渐的替换了一代学历更高,医疗知识和医疗技能更为全面的新鲜血液,这批新鲜的血液在上级卫生行政部门的管理下,兜筑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医疗保健体系的网底。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在这西坑就将近三年了,说实话,这行医三年钱没有攒到,医疗风险倒是经历了几次,次次都是让人背脊间冒冷汗!最近两次就在今年的下半年:一次是七月间黄土组的张少忠 ;一次是九月间土库组的许好强。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七月十三的鬼节后次日,张少忠病恹恹的拖着病体倒在卫生所的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许医生,给我看看病,蛮难过蛮难过呀!” 我近前先测量他的体温,再测量他的血压。体温38.9;血压收缩压125毫米汞柱舒张压76毫米汞柱。患者诉就是全身无力!站到想坐到,坐到想躺倒,躺倒了就是屎蝇子落在鼻子上都不愿动手赶。经过我仔细地视触扣听的一番检查后,病人外表看不出什么病来。因为只是他一个人来就诊,交代他去大医院验血也是白搭。针对他的发烧,我给他肌注了2毫升氨基比林,就嘱咐他在病床上休息会儿。休息了半个钟头后,我又给他测量了一下体温,夹在这张少忠的腋下测量了10分钟后拿出体温表一看:妈呀,体温表上没有了温度!我撒了撒表又让他夹着量,赶紧出门在卢婶店里给市医院曾经带着实习的老师打电话,想问问老师这测量不到体温的病算是啥病,可能是老师查房去了,焦急中许久没有接我电话,我赶紧返回所里拿出了他的体温表一看:还是没有体温!我慌了神,摸摸他的皮肤,皮肤有些冰凉但他的意识却非常清楚。我不敢大意,赶紧骑着自行车去患者家里叫上他的老婆。带到大医院一验血:急性白血病!这病人没几天就过世了。
   第二次是这年九月,土库组集体砍伐松木卖,在山林间扛了一天木材的老许头脸都还没有洗净,就骑着自行车趁着朦朦夜色赶到卫生所里。他一进来就喊:“侄子,侄子伢嘞,快来给我瞧瞧病,我头痛得受不了!”检查过后,可能是扛木头劳累过度吧?我建议这老叔输些液补充补充体力再看。老叔躺在病床上一边输液还一边吃了两碗我盛的米饭。次日清晨,我起床一开门就听到一则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消息:昨晚在我这输液的老叔死了!啊,上下忐忑地经过一番打探。原来许好强昨晚回家后头不久又剧烈疼痛,疼得在地上打滚!他儿子拖着他到医院一拍CT,结果显示脑血管瘤晚期濒临破裂。拍片的医生一边给他CT片子一边嘱咐他回病房时千万小心,在下楼梯时他儿子一把没有搀扶住,一个趔趄就倒在医院的楼梯间!
   人命关天啊!难怪我在医院实习时有位即将退休的老医师语重心长地告诫跟着他的实习生:行医一定得行方而智圆,心细而胆大!小伙子们,告诉你们,这几十年我不是长老的,而是被吓老的!人命关天,他说的一点不假。
   年前媒婆给龙少平撮合了一位女孩,女孩就这乌鸦庙人。两人相处了一年,双方都觉得合适满意,就定在九六年的十二月十八日结婚。通红的请帖发到我们手里的时候,离日子还不到一礼拜了。
   十八日的半上午,国友,小林,五妹,卢怡,我们就穿戴得干净利落,怀里揣着红包,来到了少平家。国友和小林是伴郎,我是司仪,我们得跟着迎亲队伍接新娘子去。
   吃罢早饭后,上午十点钟,一对唢呐“呖呖唻,拉里唻”的前面开路,爆竹声中,迎亲的人们肩着杠子,抬着轿子,喜气洋洋的朝新娘子家出发了。因为西坑到乌鸦庙没有公路,不通汽车,我们就一路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地走着去。翻过三张山,越过四道岭,“接新娘子来啰,接新娘子来啰!”在村里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我们到了乌鸦庙。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迎亲队伍端过新娘子家的茶水一一进门。
   乌鸦庙,这名字好奇怪!问了几位这里的老者,都不太清楚这名字的来由。下午,他们围在宴席的方桌上打扑克,我和卢怡房前屋后的观赏着这四周的风景。小村虽然交通闭塞,但还是山清水秀,爽朗悦目。边走边看时卢怡突然拉着我的手说:“流年,走,听新娘子哭嫁去!” 哭嫁,这喜庆的日子还用哭,我莫名其妙,卢怡说:“你听了以后就会懂得的!”
    我俩三步并作两步地挤进新娘子娘家的房间时,这时新娘子和她的妈妈,妹妹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开了。
   刚开始听得好像是新娘子骂媒婆:对门坡上栽斗子,背时媒人死独子;对门山上种韭菜,背时媒婆绝九代;
                         你男家吃女家走,男家讲女长得好,女家又说男乖巧。
                         你骗我到公婆家, 害我作牛又作马;人家开口就来骂,动手就要打。
                         都怪我父母耳根软,听了你这背时媒婆的话!
   句句骂词虽然痛快淋漓,但是反而把个媒婆躲在门后骂得眉开眼笑。一乡风俗:媒婆不怕骂,反而是怕不骂;你要不骂,她的(媒)霉气就脱不下。你说这好笑么?其实这也不奇怪,一桩婚事说合,挨着这几句骂后,男方家一个硕大的猪头早等着她提回家呢!骂媒婆其实这也是旧社会里的传教,从前婚姻没有自由时,女孩子嫁鸡嫁狗嫁给谁全凭媒婆这张嘴!对男方家庭的完全不了解和对自己身份的瞬间转变,很多女孩子会在临嫁前产生巨大的心理恐惧,所以一腔怨气,恼怒一股脑儿发泄在媒人身上了!骂完媒人,接着听来好像是哭母亲。
    女儿揩干泪水接着哭诉:生在母亲家,睡在母臂弯。 饥时母添饭,寒时母加衣。
             不下塘挑水,不上山砍柴。 摘菜不攀篱,慈母会照理。
             嫁到夫家去,砍柴爬大山。 挑水下堰塘,摘菜上刺篱。
             菜叶若枯黄,夫家说闲话。 挑水水浑浊,夫家闲话多。
   句句苦词情真意切,把个父母哭得眼泪涟涟!
   母亲抱着回哭:闺女如今要成家,妈妈嘱咐几句话。
             一要孝公婆,二要敬丈夫,三要妯娌多和睦;
             四要心细贤,茶饭要均匀,火烛要小心,炒菜更是要洁净;
             五要起得早,堂前把地扫,贵客来到家,装烟又敬茶;
             六要学裁剪,免得求人不方便,切莫贪玩多,日后受穷怪哪个?
   妈妈的交待句句在理,哭得新娘子连连点头应是。接下来是哭着谢娘家。    
    女儿哭诉:我的妈呀我的娘,你为女儿办嫁妆;十天赶三场,一月赶九场
             大路走成槽,脚底跑出疱。鸡子刚开口,娘在路上走;麻雀进了林,娘在路上行;
             喜鹊落了窝,我娘还在路上摸。 红红绿绿几大宗,凑凑合合办得多。
             我的妈呀我的娘,韭菜开花九匹叶;我娘怀我十个月,十月怀胎受苦难;
             十月一满临盆降,我娘分身在一旁 ;嘴巴咬得铁钉断,双脚踩得地皮穿;
             醒来一看儿的身,是女非男娘伤心;娘的好处千千万,十天半月数不完。
   最后是俩姊妹对哭,姐姐:石榴树上九个桠,姐妹同根又同丫;今朝姐妹要分离,离开娘家好孤凄。
                妹妹哭着应:石榴树上九个桠,我两同娘又同爷;今朝姐姐要出嫁,心里实在难割舍。
               姐姐:石榴树上台对台,姐我心里难宽怀;丢你妹妹婆家去,逢年过节才回来。
               妹妹哭着应:石榴树上台对台,望姐心里多放开;多谢姐姐把妹待,姐的教诲记心怀!
   两姐妹和着母亲哭得如诉如泣,声泪俱下,抱成了一团,把整个房间里的人也感染得悲悲戚戚......
   整个哭嫁过程,情真意切!哭尽了人间父母恩情,哭尽了世间的姊妹深情。这我头回听得,直听得心酸酸,泪涟涟,意犹未尽;卢怡更是湿透了手帕!真是这边少有的土家风味。
   下午四点, 吃过嫁女的宴席后。在男方亲友们的催促中,接亲的人开始绞嫁妆的绞嫁妆,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待送亲的爆竹一响,卢怡,五妹扶着女方大舅背出的新娘子上轿;七幅杠子抬着新桌子,新柜子,新被褥;还有崭新的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水壶,热水瓶等等绕红缠绿的新嫁妆,在女方娘家的千叮咛万嘱咐中缓缓起轿,一路逶迤而归。路上,总看见有人不时的在折叠好了的新被褥里面摸,待细细一看,他们手里摸出的有压轿子的红包,还有橘子,枣子,花生,柏子等等。原来枣子是早生贵子;橘子是盼望女儿嫁到夫家后生活甜蜜;柏子是期盼日后多子多孙,哈哈,寓意蛮丰富。摸出的红包则递给了抬杠子的人,抬轿子的人;橘子,花生,枣子他们就分着剥着一路边走边吃吃。迎亲的队伍一进家门,少平家就震耳欲聋的响起了长长的万鞭,硝烟散尽,满地喜红。先是媒婆抱着一坛腌鸡蛋,醋姜,花生,枣子往厅堂里一倒,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孩子们哄拥而上,抢得欢天喜地。落轿后,少平的舅舅背着新娘子喜气洋洋的进得厅堂。这时我们簇拥着上下崭新的少平和新娘子开始了拜堂,我是司仪,他俩现在归我指挥,我咽了咽口水站在一旁高声喊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新娘子接过家公家婆厚厚的红包后,在亲友的簇拥中,喜气洋洋地走入新房。
   宴席过后,我和卢怡趁着酒兴坐在水塘边的桂花树下。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我还是心热似火,因为我想向以爱恋了三年之久的卢怡表白求婚。
   “ 怡!你看,我们这伙玩得好的朋友少平今天也结婚了;五妹和国友相互表白了;小林也在相亲;我两呢?” 我笑着问她。“流年,说心里话,你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实在让我喜爱,让我沉醉!只是,只是我妈说:“你的要是身材能再高大些就好啊!” 卢怡一边述说一边绞搓着自己的双手。
   什么我妈?又是这该死的身高!唉,当柔弱的情感碰撞着现实中的铁壁,情感是如此的羸弱,羸弱得壮士扼腕,令人喟然长叹!我悻悻起身,扭头上坡,“嘭”的一声关上了店门。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坑的云彩。
次日下午,我在邻坊乡亲的挽留中,硬是将卫生所搬去了离这约十里地的镇上。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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