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彷徨岁月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许仙 发布时间:2014-10-08 10:31:58 字数:4453
西坑真是个好地方!四面环山,柴方水便:从庙下的泉公冲流出一脉清流,弯弯曲曲地环绕着庙下,黄土,中西,下西,滋润着这方水土和这方水土中的人们,然后流经土库恋恋不舍地汇入瓦江河;一条马路从中西的岭栋上开始下坡,约一百米后宛如树开五杈,枝桠的脉络各自婉转的延伸向这盆地中的五个村落。进出这湾盆地的岭栋上傍着马路开得有一家小卖部,一家碾米厂,再就是现在我的卫生所。泉公冲流经中西的泉水在这盆地的岭下汇聚成了一个水塘,水塘边种植得有一株老桂花树。如今中秋八月,枝叶茂密,花香扑鼻;塘水清澈,天光云影。清晨起来,站在店门口放眼四望: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通,鸡鸣犬吠。那一抹林梢,那几垛瓦檐,永远像图抹在淡淡的水墨卷幅中那般的慰帖。
俗话说得好:要作田,带作土;要开店,带开赌。隔壁小卖部的老板娘卢婶白白胖胖,热情开朗。小卖部的店堂里常年买东西的,下象棋的,打扑克的,聊天谈话的,进进出出,生意兴隆!中秋十月,天气已渐渐凉爽,其实开诊所也是靠天吃饭,随着季节的变迁我卫生所里的病人也渐渐的稀稀落落了。
我和卢婶上下两家平时经常相互兑换零币,各自有事时又互相照看店面,渐渐的就成了熟悉邻坊。“许勇,许勇,上来接电话!” 94年中秋后的一天,闲着没事,卢婶叫我到她柜台接个电话。“谁呀?”我心里纳闷。我三两脚跑向她柜台的电话机:“ 喂!流年吗?黄莺十月一号结婚,李浩想托我请你参加他们的喜宴,你去吗?” 原来打来电话的是新余上下铺的室友兼死党肖百财。黄莺和李浩?愣了一下,虽是事实之中但还是意料之外!难怪有句话说的好:命中有时终究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去还是不去呢?”我无力地捏着话筒不知如何作答。唉!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依然渐渐恨之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在风中纷飞,落花随人幽情这个季节。河畔的风放肆拼命地吹,不断拨弄离人的眼泪。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伤感一夜一夜。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黄昏占据了破碎。有花儿伴着蝴蝶,孤雁可以双飞,夜深人静独徘徊!当话筒里那头的老肖还在不依不饶地“喂喂喂”时,我无力地说:“你替我带两个红包给她们!”
若爱得深,
回不了平衡。
为情困,
磨折了灵魂。
该爱就爱,
该恨的就恨,
要为自己保留几分。
女人独有的天真,
和温柔的天分,
要留给真爱你的人。
不管未来多苦多累,
由他陪你完成。
唉!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为人不自在,自在难为人。特别是象我们这些看店的人,每天要像守庙一样晨钟暮鼓地坚守着自己的营生。开个小卫生所其实没有学校赖主任满口唾沫的说得那么轻松:店面每个月租金50块;上交卫生局和卫生院的管理费每月100多块,再加上些杂七杂八的开支,每个月将近200多块的开支;刨去这些开销,扣除村民医治后医药费的拖欠,一年下来没有几块钱的利润!谁说:开饭店,攒大钱;开药店,攒恶钱!去年冬下交给父母两千五百块,看着二老欣喜的样子,我内心十分的愧疚,这一年长长一个后生的全部收入啊!回想起去年刚开诊所后我收到人生中的第一张红灿灿的百元大票时,欣喜若狂地捏着这张票子躲在诊所里翻来覆去地欣赏了好久好久。后来就觉得开药店就像牛丫上了肩,由不得你撒了野。
日子有卢怡在时还好些,可以说说话,打发打发这寂寞;她不在时,真是好山好水好无聊......
九三年刚开张的这一年从头忙到尾,因为恰好要准备卫生局组织的这年十一月底的执业考试。这次考试关乎着每位基层医疗机构从业人员入行的生死命运,考试合格,颁发从业许可证;没有合格,自己捎摊子关门!就是提再多的礼物给邱局长求情也是白搭,人家只要一句话就能呛死你:你行医执照都没能考到还弄个屁呀!大势所趋,只有破釜沉舟。再说参加这次考试的从业人员,没有哪个敢麻痹大意。我从年头的二月又开始重拾书本,戴起眼镜,认认真真地一边给人看病维持生计一边忙里偷闲地研读教科书本。社会上的考试不比学校里的考试,没有哪个铺导你的,全靠自己大海捞针一般在浩瀚的医学书籍中摸索。我的执着,我的认真,可苦了人家卢怡!女孩子的家虽然就在这中西,但每次从家里溜出来,我不是在忙乎就是在看书,没有几回能认认真真地陪陪人家。
有次和新结识的这西坑的几位朋友聊天,刚好卢怡和另外俩个女孩子也在场。年轻人嘛,在一起聊天大都是聊聊情感这方面的话题。廖国友问我们 :“爱情到底是什么?” 卢少平说:“恋爱不就是男女双方芝麻瞪绿豆,对上眼了嘛!” 大家哈哈大笑;易小平略带着诗意的说:“ 爱情是一个人心理情愫最深沉的瞭望,爱情是一个人内心情感最缠绵的徘徊,爱情是一个人心中情意最炽热的眷顾,爱情是男女双方内心世界最纯粹的期盼与渴望!” 这时屋内沉默了;我轻轻地说:“ 爱情是快乐的,爱恋也是美好的!一个人的快乐,是地上的快乐;两个人的快乐,则是天上的快乐!” 大家抚掌啧啧称是。这时,我眼中的余光忽然斜睥到卢怡看着我的眼神,有那么一丝丝的瞭望,徘徊,眷顾和渴望!这似曾相识的眼神里,我仿佛又看见了李薇她们。唉!往事不要再提,人生以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我从往事的泥沼中拔出脚来与卢怡真正的交往是在我开张半年后的秋末冬初。那天也是像如今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卢怡邀我去帮她采摘扁豆。因为扁豆的藤蔓是攀爬在高高的树枝上或人工搭架的菜棚上,我关上店门肩着长长的楼梯,她提着竹篮。女孩子穿着件合体白色碎花衬衫,紧身黑秋裤,浅红布鞋,娟秀的面容,嘴角挂着静静的微笑,黑白分明整个一赏心悦目!在她家的扁豆土里,我把梯子搭架在一棵高高的棚架上正要抬脚往上爬。卢怡说:“你不是恐高吗!我来,你在下面扶稳梯子就是!” “ 嗯,那你小心点哈!” 我在下面老老实实地扶梯子。棚架晃晃悠悠,梯子也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间,我扶着梯子站在下面不经意地从卢怡举手抬脚间隆起的秋衫里,看到她胸部秋衫里那两轮饱满雪白的半球,色似凝脂,光滑洁润,一起一落间,如跳跃着的一对小白兔,让人刹那间心猿意马!外表健康我的心里,曾经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成就了这次采摘的俘虏。就这样被她征服,我切断了从前思念的退路;就这样被她征服,我喝下了伴随着年轻的气息包裹中的蛊毒......
断断续续的岁月,我俩的交往转眼就一年多了。
黄莺和李浩结婚后的半月,一日上午我坐在诊所里应诊,隔壁卢婶叫我上去接电话。电话话筒里,传来李鹏飞焦急的哭诉:“ 弟弟他们在温州的瓯海被人打伤了,叫我们赶快过去!” 话没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接过电话心里咯噔一下当时就懵了:“不得了,弟弟伤得咋样了?” 当时通讯又极不方便,拨回给李鹏飞时又一直占线。我心急如焚的将电话打给大学毕业后分在家乡公安系统的三弟,三弟接着了我的电话安慰我说:“不要急,我正在向领导请假,马上就会开车先赶到二哥治疗的医院,你带着爸爸妈妈们坐火车去!” 我一边跑着找到卢怡托她帮我照看店面,一边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当和父母们乘火车次日赶到瓯海的医院,还好!弟弟他们没有生命危险,都是刀伤:弟弟的后背被人用刀子划了个口子,缝了20多针!;罗少友大腿上被捅了两刀;陈学生屁股上深深一刀,都流了很多的血!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的弟弟们,我们心如刀绞。就在今年春节,二弟他们在家里过年时这些小伙子都还头面光鲜,衣着煞新,生龙活虎。
事情的原委是:这次打架反而不是和别伙人抢地盘,而是二弟他们的生意,被自己村里的罗肆良眼红,这个狗娘养的勾结在温州瓯海一带打流的混混趁着夜色跑到弟弟他们的维修部去讹人家的钱。二弟们在与他们的打斗中,被他们手里有备而来的家伙刺中划中,待李鹏飞奔向向温州的派出所报警后这伙畜生早就四散而逃没了踪影。弟弟他们几天后出院,和罗肆良他们的怨仇就这样深深的结下。
94年年前,我和卢怡在小卖部落座,卢婶笑着对我说:“小许,你和我侄女的事要婶帮你做媒么?” 卢怡红着脸笑着说:“先谢谢婶,过一段时间再看哈!”
95年后台海局势日渐紧张,温州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二弟他们不得不忍痛关闭瓯海的柴油机维修部,和发小们回到家乡谋生。在家乡的城西里联手搞柴油机配件的托运,批发,维修。小伙子们倚靠诚实守信,团结齐心,生意渐渐风生水起。罗肆良这伙也是这年在温州打流溜混得回的家,这小子捡他叔叔的种,一贯蛇眼鬼窍,阴心烂肠,见不得别人家好。村里只要谁家冒了一点尖尖就明里暗里地搞,就是看到你家的水田耘得疏疏朗朗,平平整整,他背地里都要朝这水田里丢进几块碎玻璃瓶,让人家耘田时一不小心割得鲜血淋漓。小子这几年凭着自己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手下也物以类聚,人以类分的网罗了一伙好吃懒做,打架斗殴的喽啰,胸脯一拍号称现代镇关西。这畜生只要酒后就满口豪言,胸脯打得咚咚响:“他在某地某地揍过谁,某人某人被他揍得咋样咋样,某家某人有公安他也不怕云云!” 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偏偏这畜生上次在温州的瓯海没有遭受到惩罚,吃甜了口,又将矛头再次对准二弟他们的托运部。
一日托手下的地痞给二弟他们的维修部故意放了一部早已暗中掏空了五脏六腑柴油马达,然后空口白牙的说维修部的某某故意抽走了这马达的铜丝,线圈,机芯等,带着一帮混混在店里胡搅蛮缠。就是三弟带着几位警察出警,这伙人仗着维修部一时苦于没有证据,满脸蛮狠,毫不在乎,最后还是二弟他们哑巴吃了黄连!这日晚上,我闻听了事由赶去劝劝二弟。正好在维修部的门外听到了他们小声讨论准备报复那畜生的计划:陈学生说今天晚上就找机会蒙上他的双眼,然后用铁锤砸碎那畜生的手脚;李鹏飞则说干脆挖了他的双眼;二弟说这次绝对不能再放过他了,挑了他的脚筋砌底的毁了那畜生。但今晚不行,那小子肯定警惕着,容易打草惊蛇;就连一向胆小的罗少友也诺诺地说无论如何要教训教训他!我刚一闻听到他们的计划,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一回想起弟弟他们身上那深深的刀伤和这次脸上痛苦的委屈和冤枉,又义愤填膺了!是啊,都是青皮后生,气血方刚,我们碍谁惹谁了?凭什么要忍受这三番五次的欺凌与讹诈!但这样的惩罚肯定会闹出人命,毕竟是人命关天啊!怎么办?我轻轻地退出了维修部的门角,适当的惩罚肯定是必需的,不然这伙畜生胆更大了以后三番五次的你作不下了生意,底线是绝对不能弄出人命!
怎么办啊?借三弟的手肯定是出不了面的,没有证据他们又会反咬一口:因公徇私,让三弟无法下台收拾不了局面!我忧心忡忡绞尽脑汁......
近奸近杀古无讹,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弟他们在我的苦苦相劝下刚刚软了手,罗肆良这伙畜生正好被另外一伙也是在温州受了他们欺负的痞哥们五大三粗地围堵在桥上。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没等他开口讨饶,便棍棒拳脚之间直揍得口里呕屎 ,最后扔进了河里,被他的同伴捞起时早以被打断了脚筋摔碎了脚骨。出院后一只脚提提坨坨,走起路来两根拐棍滴哚滴哚!手下的喽啰更是树倒猢狲散,像禽兽般逃了个精光。
年轻的生命,历经了岁月的彷徨。虽然此次是别人歪打正着的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但心理上人格的扭曲,生活中艰辛的磨砺,他们眼神再也恢复不了瓜寮中少年时分曾有的清澈,单纯,率真和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