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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会见刘行长(1-2)

作品名称:关系      作者:石佛      发布时间:2014-09-22 15:53:37      字数:12215

  1、自有主张
  
  江玉成醒了,他感觉这种陌生而亲密的爱欲太美了,朦胧的感觉是一种不可言传的骄傲。应该说他睡得很沉稳,这么长久的期待总算又有了淋漓尽致的宣泄机会。他很感谢黄晓依,对他的体贴与温柔。这是在桂玉身上体验不到的感觉。心想,我还不老,还有一股子英雄气概,能够让她满意,并且力求自己更满意,整个身心世界不再那么焦灼。他躺在床上,虽然醒了,但他闭着眼在想一些问题,人,真是奇怪。这是为什么?为了追求单纯的性欲吗?这是不是那种目前流行的快感道德呢?不是,倘若那样他可以找三陪小姐随便施放一下,可他从来没有那么做过,甚至也没有想过,他觉得应该先有感情之后,构成互相吸引的力量才有味道。当然这种行为是在不影响家庭出现问题的前提下。他庆幸自己总是遇见令他心神愉悦的女人。因为有了女人才有了爱,男人生活起来、工作起来才有能力才有精神吧?这时他听到一阵哗哗的流水声,才意识到黄晓依在洗脸,他仍十分安静地躺着,眼睛也渐渐地适应了这独特的黑暗。他习惯性地去摸他的香烟。它们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这时,江玉成才真正明白了他躺在了什么地方。哦,这是一家很不错的宾馆,他和她有了多少次超乎异常的爱欲交流了,他们没有记在心上,而是互相疯狂地索取和拥有,竭尽全力,毫不保留,真是令人感觉异常的美,令人激情荡漾的呻吟着,这儿不但是个休息作乐的好地方,也是真假鸳鸯偷情做爱的好地方。
  江玉成滚到床边,坐起来,打开床头柜上的灯,看了一下墙壁上的表。十点了。他猛然想起了妻子桂玉,也许她正在发愁呢或者说她在怨恨他,江玉成伸手抓过手机,他开始打电话。随即站起来拉开了厚厚的窗帘,阳光很好,只要晴天,阳光总是很好。
  这时,江玉成听见浴室的门开了。黄晓依走出来,她停了片刻,看了看江玉成,门洞里的光线正好罩住了她,她头上围着一条乳白色的手巾,身子用一条大浴巾裹着,侧着脸正在向他微笑,是那种娇羞又多情的回眸一笑,立刻就让他浑身麻酥酥的升起一股股热流,他真的曾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今天的肢体亲密无间地接触说明了他的青春他的英雄气概正在恢复。他将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去工作,去拼搏,去爱着女人。
  你给她打电话了?这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肯定。黄晓依侧着脸问道。
  哦,江玉成一惊,然后向她笑着点点头。
  是啊,应该的。黄晓依说,但她脸上闪来一道阴影。
  江玉成呀?这时江玉成听到了桂玉的声音。
  哦,是的,是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江玉成一阵心颤,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准备好了,江玉成,你躲到哪儿去了呀?可把我急死了。桂玉在电话那端埋怨地说。
  我很好。江玉成对着话筒一边说,一边斜视着黄晓依,他的另一只手抓过酒杯喝了一点儿葡萄酒。看见黄晓依依然站在门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当她意识到他在看她,她就转过脸去看别处,耳朵却在偷着听,她迫切想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性爱是极端自私的,没有一个大方的女人会和别的女人同时拥有一个男人。因为女人是凭着性爱的强弱去体验男人的内心,是否感情转移了,为了独自享受,已婚女人必须斩断男人与任何女人亲密接触的机会。
  你真的没事?听声音有点儿不正常?桂玉不信任似地继续问道。
  我跟你说过,我很好。江玉成不耐烦地说,“只是喝了几杯葡萄酒,工作有点儿累。”
  黄晓依走进了浴室,随手关上门。江玉成掏出一支烟想点上又停了下来。
  桂玉问道:“天哪!你究竟去哪儿了?办公室里的人找了你整整一个下午,你跑到那儿去了?他们找你干什么呀?你告诉我?家里电话一直不断,你是怎么搞的?”
  我不知道。高良说是和建筑公司加入联合体有关的事儿。你可以往他家里打电话,你应该相信我?我跟你怎么说的?难道你对我不了解吗?”
  出什么事儿?江玉成,事情不顺利吗?有事儿千万别瞒着我?我是你老婆呀!她犹豫地问道,她的声音是充满了担心和幽怨的腔调。
  是的。江玉成干脆地回答。他也面对着黄晓依,为了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的谎言是空洞的,连他自己都感觉脸红。他不得不一心二用,他同时在欺骗着两个女人。江玉成好像能直接看到她正通过电话向他微笑着,温柔地鼓励他:“别往心里去,江玉成。也不一定就会有那么严重。没有这笔生意我们照样能够很好地生活下去。你说呢?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得到更多的东西吗?”
  噢,算了,我知道。江玉成有点不耐烦了。
  高良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得飞往土城去。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时,他还不太清楚,我已给你收拾好行李箱送到你的办公室去了,以备你需要。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吧?桂玉说。
  好的。你多保重。江玉成说。
  可你不应该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呀,父亲喝了几口酒就走了,他非常生气,我怎么解释父亲都不想听。他说你并不是忙得不可开交,你还有许多难处的事儿?我想,你除了工作、贷款,你还有什么难处呢?
  对不起,我忙完了再跟父亲解释好吗,放心,别瞎想,我得走了。江玉成恨不能立刻掐断电话。她说起来就给你来个没完没了。真够烦的。
  完了你再给我来个电话,好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吗?别让我担心?桂玉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轻松那么温柔。她越是这样,然而他的心就越加感觉难受。
  当然可以,你放心吧。江玉成说。
  但愿你不要喝得太多,你知道,酒对你的身体很有害。最好把烟戒了,长期大量地吸收尼古丁一是损害身体,二是性欲下降。桂玉叮咛道。
  我没喝多少,我会注意的。突然,江玉成放下电话,“我现在要给高良打电话了,然后再告诉你。”江玉成放下话筒时,还听见她说了声再见。
  黄晓依像是听到什么信号似的正好在这个时刻打开了浴室的门走出来。她侧着脸说:“天哪,你可打完了。不管怎么样说你不能欺骗她太久?凡事总要有个结局,你说呢?”
  哦,她向来就是这样,可能女人的毛病就是唠叨吧?你别在意呀?
  没有必要这样吧,没什么秘密。黄晓依瞪着那双若有所思的大眼睛望着江玉成:“我不能老站在这儿听你说谎呀,江玉成,你得有所行动了吧,甚至应该有个明确地答案。”
  江玉成想向她开个玩笑敷衍过去。可他没有勇气向她解释。她全听见了,既然是平常的问候,作为刚刚插足进来的黄晓依也不愿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心思是让他全身心的爱她。作为情人的性爱是极其排她性的。尤其是情人,一是利害关系,一是必不可少性爱关系。没有利益没有性吸引谁也不想勾引谁,正因为这个世界是有情男痴女构成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肯定要出现情感危机,爱情绝唱,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悲剧,甚至是情感灾难。比如《白蛇传》、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动物都奋不顾身地爱恋着,何况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男女乎!
  一道阴影飞快地掠过黄晓依的神色,她一脸严肃地神情说道:“这我早就跟你说过。可你就是不听我解释,总有大男子主义思想作怪。”江玉成想抓住她,但她迅速躲开了,“你还要打个电话,是吗?”她不客气地问道。
  我有时间,江玉成说着紧紧地搂住她亲吻着。他感到从她身体中散发出的热流已经暖透了浴巾。
  黄晓依搂住江玉成的脖子,“我爱你,江玉成。你不要性急,我希望你能够保持持续性,你知道,那才是我感觉最美的。我为了你什么也不顾了,你要明白。你懂我的心思吗?”
  我明白。我也懂!
  你明白什么?背叛我们的爱,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的。
  有意思,只要活着干什么都一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很聪明,不要期望别人的帮助,不管别人的帮助出自什么动机,别人都是以自己为轴心的,就像你占有了女人得到了快乐,那么女人也得到了快乐,你以为女人会失去什么吗?如果是婚外情,失去的只是道德,同样男人就不失德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我也需要,这是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你简直就是一个女巫。
  不,我是天使。你才是真正的一个恶魔。
  我是恶魔?江玉成惊奇地瞅着她。
  是的,如果没有恶魔,天使也会消失的。
  江玉成吻着她的颈项,那里还挂着几滴淋浴后的水珠:“我也爱你,黄晓依。”他喃喃地低语着,“我一生中还从未这么爱过,如此疯狂,如此强悍,就连我也没想到,就像我从来就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突然降临了,真不敢承接这种幸福,甚至到现在我还觉得像一场梦!”
  黄晓依紧紧依偎在江玉成的怀里,他能听到她满意的叹息声:“告诉我,江玉成,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你不是在戏弄我?告诉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地爱着我,告诉我,千万别欺骗我?”
  江玉成长叹了一口大气,“是的,我也爱你。请原谅,我得给高良打个电话。”
  黄晓依撒着娇说:“不吗?江玉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江玉成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了笑,他打开了手机盖,他终于给高良打通了电话,他的声音好像很激动:“你到底躲哪儿去了,真见鬼?我的大老板!”
  我多喝了一点儿酒,出什么事了?江玉成担心地问道。
  我找了你半天了,刘元新明天上午要在办公室里见你。听的出来他挺激动。
  高良的激动情绪感染了江玉成。这个老滑头到底还是打出了他的王牌,继续用虚张声势的办法搞欺骗,现在看来未免太愚昧了。
  我马上过来,给我订张机票。江玉成说。
  在机场以你的名字交付了押金。你的箱子已经到了外面,放在行李房。他迅速回答说。
  江玉成看了下表。快11点了,他必须抓紧时间。他说,“就这样,高良,我这就出发。”
  高良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祝你顺利,我的江玉成老板。要是你把那份合同装进了文件包,我想,我们大家就能有发大财的机会了。你说是不是老板?”
  好吧,你该把钱柜里的灰掸掸了。江玉成讥讽地笑着,放下话筒,转向黄晓依,深情地望着她。双手揉搓着她的长发。他知道,高良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有些事情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凡事太认真你就容易走向孤立!
  黄晓依点点头,回答说:“你抓紧一点。你没多少时间了。”
  还是你快一点吧?准备一些东西,跟我一起去。江玉成催促着她说。
  黄晓依惊诧得目瞪口呆,站起来,“江玉成,别犯傻了,你不会这样做的。”
  江玉成收拾好他的东西说:“我的小天使。你不了解我,我什么都会做。你是我的一只吉祥鸟。你给我带来了快乐,我十分感谢你。从现在起,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一直到我在合同书上签好字,成为现实。你知道吗?”
  黄晓依见推辞不过,很不情愿地收拾箱子,这时她看见江玉成又向家里打电话:“我乘11点的飞机走。我会注意的。”江玉成说。
  很奇怪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桂玉说。
  我没有办法。高良的线路一直没空。刚才我才同他打通了电话。刘元新要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江玉成焦急地说。其实他所说的话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打消桂玉的顾虑。
  太好了。江玉成,我为你骄傲,我知道你会成功的。她在电话里笑了,声音传过来,直震江玉成的耳膜。他把手拿开,离耳朵远了一点儿。
  高良果然把一切都考虑到了。江玉成的箱子上挂着一张条子,上面注好在豪华宾馆为他订了一个套房。江玉成填好了表格,大约两点多,她来到了他的房间。她站在房间中央。宾馆服务员把房间检查了一遍,最后;她走到江玉成面前,交给江玉成房间的钥匙。他塞给服务员二十元小费,然后在他背后关上了门。江玉成转向她,微笑着对她说:“这儿简陋,还是呆在家里最好。你说呢?”
  黄晓依瞅了瞅他,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但嘴角划出一丝微笑,是那种挺神秘的笑。很难让你猜测到她是什么心态。江玉成觉得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完全彻底地把握她,只有和她做爱,她才变得真实一点儿了。他竭尽全力想挖掘她心灵深处美好的东西抑或阴暗的设计。
  不要这么忧郁,我的小天使。有我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黄晓依终于说话了:“我跟着你到这儿来,一定是发疯了;如果遇上熟人怎么办?你想过没有?我们不能无所顾及吧?你不听我说,毕竟我们还在偷情,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那你如果遇上熟人怎么办?告诉你,我们不是偷情,而是相爱。江玉成反驳道。
  我无需对任何人解释?但是你却与众不同。黄晓依说。
  别为我担心。我自有主张。江玉成说。
  江玉成?你不知道,人家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他们怎样了?他们干了些什么?这话要是让我叔叔知道了,你休想活得滋润。黄晓依争辩说。
  对我来讲,一切都是无所谓。江玉成又一次打断她的话,“那些人我根本不在乎,惟一使我感到重要的人就是你。我要让你守在我身边,紧紧地靠着我,我已经得到了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我已等了你很久,也寻找了很久。可以说一生一世,你知道吗?我爱你。我需要你。你是优秀的。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快乐了。你是一只吉祥鸟,带着我们的梦飞向明天!”
  黄晓依走到江玉成身旁,端详他的神情。她一时挺感慨。“噢,亲爱的江玉成,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江玉成点点头:“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不是吗?难道这个回答还不够吗。我用我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儿,我是多么的爱你。因为爱着,我们才感觉大有活头,大有希望呀。”
  黄晓依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江玉成的脸上。他不知道她在他脸上寻找什么,不过她一定是找到了她想寻找的东西。江玉成的声音使她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江玉成,他说:“等一会儿,黄晓依,我们必须认真地做好这件事。”
  江玉成把黄晓依抱到他的手臂上,托着她跨过了门槛。然后扔在了床上,开始是他架起她的两条腿,慢慢进入她的身体,然后,她感觉那么实在,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两个人又不知天南地北地纠缠在了一起。他们从床上滚到地板上,然后又跳上床,是那种疯疯颠颠无所顾及的造爱运动。
  这时,他们的情绪被她的手机铃响破坏了。黄晓依抓过手机,原来是叔叔打过来的。他要她不要跟江玉成走,要注意影响,你是我的侄女。
  谁的电话?
  我叔叔的。
  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唉,我想他不可能知道。
  那你怎么想?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而且会对不起你。
  怎么这样说?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因为你不肯帮我?我不相信!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别问我了?黄晓依的情绪,一时低落到了极点。
  
  2、生存法则
  
  高高耸立的银行办公大楼是新落成的,蓝白相间的玻璃窗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它就坐落在市区繁华的大街上。在这幢大楼的后面是一排排居民平房。更显得银行大楼的威严与雄浑。谁都知道那是水城的金融中心,江玉成观望很久,他有点儿愤愤不平,要不是为了那项大工程,他才不来低三下四地找他刘元新呢,他们之间因为女人陌生了多少年,也互相仇视了多少年。要不是高良极端纵容他,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说什么他也不肯屈尊辛苦一趟的。江玉成摇摇头,无可奈何在朝银行大楼走去,当穿过华丽的大门时,一个穿制服的警卫拦住了他:“请问先生您找谁?”
  我来找刘元新行长。江玉成说。
  有证件吗?他问道。
  没有。江玉成摆了摆手。
  约好了吗?警卫问道。
  是的。约好了的。江玉成说。
  紧靠他身旁的桌子上有一部红色电话机。警卫拿起话筒轻声对里面说了几句,眼睛一直盯住江玉成。江玉成一边等他放他通行,一边点燃了一支烟。他一直等到他放下了电话:“江玉成先生,请乘左边这部电梯上去。”他很有礼貌地说道,随即按了一下电钮。
  电梯门开了,又一位穿制服的保安站在江玉成面前:“江玉成经理是来找行长的。”第一位警卫解释道,这时,江玉成踏进了电梯。
  门在江玉成背后关上了,电梯开始上升。他看看那位漂亮的电梯操作员,笑着说:“真是的,这气派简直就像要去见总统似的。”妈妈的,牛什么牛?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刘元新是行长吗?她笑着解释道。
  有一会儿他曾想给她指出,然而他没说,他说了几乎也是白费力,所以就没开口。现在谁不维护有权有钱的人呢,人们永远也改变不了自身固有的奴役性、势利性,为了一点儿既得利益就不顾一切甚至丧失自己的人格。他们虽然呆在很体面的工作环境里,心灵并不比妓女高尚,妓女付出了艰辛的劳动,而那些贪官污吏却是不劳而获。人间永远没有绝对的平等,一如那水,水平了不会流动,不流动那么水就会变质、腐蚀,直止消亡。电梯停了,门开了,江玉成走了出去。
  警卫紧跟着江玉成:“先生,请您从这里走。”江玉成跟着他走进一条镶有大理石的长廊,从一扇雕花木头的门前经过。每个门边都有一盏火炬式的灯具,由一个古典雕像捧着。他随时都在等待其中一扇门打开。这里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阴森、恐怖。头皮一阵发麻。
  警卫在一扇门前站停下来,轻轻地叩了叩,然后打开门,让江玉成走了进去。走过一个有点儿暗黑的过道后,江玉成茫然地站住了,他听见背后的那道门又自动关上了,他敏感地回头看了看,心里一阵惊悸。他好像走进了一独立的王国,这里充满了血腥味儿。
  半圆形的办公桌后面,一位姑浪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江玉成,他点点头,走近她。她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你是找刘行长的?请你原谅,他正忙着,您在接待室里坐一会儿好吗?”
  哦,好吧。江玉成说。
  先生你喝茶吗?女孩子问。
  啊不。谢谢。江玉成环视了一下这处若大的接待室,的确豪华气派,还是有钱制得方圆呀。江玉成很感叹。莫非还要出来个人检验他?相信刘元新只关心建筑贷款。可绝不会像这样一位女秘书来干这种事儿,这个小女孩非常适合于做电视节目主持人,人的感情越来越脆弱,女主持人越来越娇艳,而且她也具备这方面的条件。“我必须等他吗?”江玉成微笑着问。
  那个女孩子没有反应,因为她专心致志地盯着他,脸上浮出一层红润,“你就是江玉成?”
  是呀,你认识我?
  噢,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您请跟我来。
  她领着江玉成走向另一扇门,他跟着她慢慢往前走。他对她的走路姿势很感兴趣。这是个知道自己有什么并且喜欢感情外露的女孩子。她给江玉成打开门,他站下打量着她:“你怎么没穿那种特制的警服?”江玉成关心地问她。
  先生,你需要什么,请喊我一声。”她的神色没有任何表情,话语有点儿颤动地说,但她的眼神看他时很特别。
  你向来这么对待你的客人吗?江玉成不无讽刺地笑道。
  先生,你有什么意见?我哪儿做的不妥了?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点儿激动,甚至是一丝羞涩绯红袭来,显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江玉成大声笑了起来:“你真的这么认为?”他问得更加清楚。
  那种皱着眉头的惊愕表情消失了:“当然啦,香烟在桌上的盒子里。报纸和杂志在旁边的书架上。茶水就在你面前的茶几上。”江玉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关上了门走了。
  江玉成在这个房间里环视了一下,造价的确是很昂贵的,布置也是很古典的。用橡木雕刻的墙壁,沉重的皮制软垫椅子,厚实的地毯,布置挺幽雅的环境,他的目光落到挂在对面墙上的一排干干净净的装在镜框的像片上。
  江玉成走过去,几个非常熟悉的面孔正俯视着他,有水城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几张像片上都有名人的题词,还有一些名家字画、书法条幅,看得出来,刘元新很会借助名人抬高自己,很好地利用社会力量,媒体的特殊作用。他为自己捞取的不仅仅是政治资本吧?
  江玉成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看来这是不奇怪的,人们这个来了那个走,走马灯似的,但刘元新却一直在台上。然后他坐下来,端详着那些像片,坚强、狡猾的小矮个子刘元新,他没有把这些像片挂在他的办公室里,以此给来访者留下深刻印象。要是别的人个个都会那样,要么可以炫耀你自己,要么可以引起别人对他的钦佩。他却把它们挂在接待室,好像他要把人们一开头就约束在他的控制范围内,让你有个初步印象,他并非等闲之辈。在水城他可是个风云人物,因为属于省级分行,那么刘元新的行政级别实际上与水城市委书记是平级。
  江玉成开始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见他这样深谙大众心理的人根本不需要我这样的人。他看了看手表,他在这个房间里已等了十多分钟。如果他预算准确的话,那么他在10分钟以后会让人来叫他的。因为到那时,这个房间对人产生的心理效果大概已经发挥他预想的作用了。可见刘元新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怪不得人们叫他狡猾的狐狸。
  江玉成暗自窃笑。他差点儿上了他的圈套。不过玩这种游戏得两个人。想到这儿他站起身子,打开门。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江玉成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画报翻了翻,问道:“小姐,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她指了指对面的门,没吭声。江玉成急忙穿过房间,他打开洗手间的门,听见她说:“刘行长几分钟后就有空了,先生您先等一下。”
  请叫他等我一会儿吧。江玉成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关门。
  先生,不过您要快一点儿。
  江玉成在厕所里蹲了大约五分钟,这时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在门下面的缝隙里他可以看到一双男式高级皮鞋,它很犹豫不决地在厕所门前站住了。这是意大利进口的一双皮鞋,江玉成不必去看他灰色裤子的颜色便可认出来了。他忍不住想笑,但又尽量保持冷静,一分钟后那双皮鞋又消失了,门被关上了。
  江玉成觉得父亲的一句预言在过了多年之后的今天仍然得到证实。他回忆起父亲曾经对母亲说过,如果有人派警察来抓他的话,那只能在厕所里找到他。他经常蹲在厕所里看书。有时也在思考一些问题,自从经商以后这个习惯就丢掉了。
  他就这么坐在马桶上看画报。五分钟后门又开了,他从门下面的缝口看去,刘元新从门前一经而过,江玉成猜测他可能焦急起来。
  江玉成把画报扔在地上,然后放了一下水,这才走出厕所,朝水龙头那边走去。刘元新这会儿站在那儿,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他。江玉成满是惊讶地朝他笑笑:“刘元新先生,你这办公室可真迷人呀,我可能会喜欢上这儿的。”他是故意这么向他说的。
  刘元新的专用办公室非常大,非常宽敞,简直可以用作一个音乐厅的休息室。比如跳跳舞什么的,开一个小型发布会不成问题。办公室在大楼的拐角处。两堵墙上都有落地窗户,临窗眺望,可以看到一座又一座大楼,所有大楼上都饰有闪闪发光的、不生绣的建筑联合企业的招牌。刘元新的办公桌占去了一个大角,在这个大角里两扇窗户彼此相临。在他的办公桌周围放了几张面对着他的真皮沙发椅,对面是一张围着一些椅子的会议桌,另外有一张长沙发,沙发前放着一张很精巧的茶几,大理石面板,旁边还有两张楠木椅子,布局相当有情调、有气魄。
  刘元新向江玉成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刘元新走到办公桌后面,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他打量着江玉成。没等着他开口。问题从一边传过来:“你今年多大岁数,江玉成先生?”
  江玉成好奇地望着他答道:“45岁。”接下来的问题一下子把他给难住了:“听说你的伟绩公司的生意不错,你一年能赚多少钱呀?”
  这怎么说呢?能揽到一项大工程收入就相当可观,一年当中也有没活干的时候。平均起来还算可以。江玉成机敏地答道,没来得及撒谎。
  刘元新默默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办公桌面,上面有几页打了字的文件,他好像是在研究它们。江玉成等他继续发问。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看江玉成,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请到这儿来吗?”
  我本来想说我知道,可现在我让你闹糊涂了。江玉成直言不讳地说。
  刘元新脸上有点儿不快地笑了笑:“我喜欢说话直来直去的人,因此我不想浪费时间,现在就谈正经事儿。你想一年挣多少万元吧?”
  江玉成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多像那个到处用数字许愿的家伙,他顿时觉得像是回到了土城市:“非常高兴你提这个问题。你终于说出了实质性的东西。”江玉成回答说。
  刘元新亲密地向江玉成欠过身来:“在昨天的会上,你给整个建筑行业设计了一个广阔的前景,你当时很激动,你还记得吧?我觉得你是个帅才,所以……”
  哦。江玉成点点头,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他并不特别满意那个计划。
  其中有几个缺陷,但总的来讲是好的。你的信心如何?
  江玉成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份有油水的交易还没有被彻底冲跑。突然的激奋使他感到一阵晕眩:“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江玉成急不可待地说。
  我离开会场时,心里相当地恼火,这点我承认。他解释说,仍然是那种亲密的口气,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江玉成,“由于你的那些指责。我不可能看了你们的几份报告从而就相信了你们。国家每年大量地放贷,收不回来我这个行长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不会体谅我的难处呀,你为什么不同我们很好地合作呢?”
  请你原谅,刘元新行长。江玉成急忙解释说,“那是因为我太冲动。另外你拥有好几个若大的建筑企业,并不看中我们的伟绩建筑公司吧,我总觉得你没有必要把我们也归属你们,我怕给你拖后腿,我没有能力与你们联合。”
  刘元新宽宏大度地摆了摆手,打断江玉成的话:“不必再说了,我承认我把你给惹火了。但是你所说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是整个会议上惟一敢于坦率直言的人。”他似笑非笑地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话了。我不反感你的勇气,但是有一样,我们不应该抱有个人成见,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要什么条件你只管说。”
  我知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算了,你想说这句话你应该理解。
  是的,我们个人恩怨总算随风飘散了。我们应该合作,噢,对了,你夫人好吗?
  谢谢刘行长,她很好,不过她一直忘不了你的关怀。
  噢,替我问候她。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呀!刘伤感地说。
  如果你现在想见她,我打个电话她就能来。
  不不,你误会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直到现在刘元新都在跟他兜圈子。江玉成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因此,他仍然保持沉默。一个人从来就不会因为他闭上了嘴而被挂起来,他用手指着他身后的窗户说:“江玉成经理,你看这是什么?这是建筑联合企业,还远不止这些。在水城在土城市都有我们下属的建筑行业。你应该尽快加入进来,这就是当今世界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力量,尤其加入了WTO之后,我们的竞争能力很薄弱,实行股份制,是我使它们成为今天这个模样的。许多人并不喜欢我的做法,但这对我来讲无关紧要。比这重要得多的是我把一个梦想变成了现实。我十八岁那年,还是一个信用社的临时工,实际上,打那以后,我就同建筑结下了不解之缘。你懂吗?因为信用社主任一般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包工头们,他们需要贷款,经常跟银行打交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玉成想,抛开个人的利益不谈,这个刘元新确实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的声音里带有救世主般的激情。江玉成默然地思忖着,然后抬头说:“不明白!”
  你昨天说我考虑得有点儿自私,你说得也在理。所以我不再为自己辩白了。多少年过去了,我已经老了,我无法改变别人,但我希望你加入进来,也许你是最好的人选。
  江玉成终于明白他的目的了。但是他不说出自己的观点,他在等待着。刘元新把他的小矮身子靠在沙发椅上,打量着他。然后点上烟,他吸了一大口,自负地喷着烟雾,故作深思熟虑的神态,然后才继续说下去。这样倒也好,因为他说出的话差点把他从椅子上甩下去。
  江玉成经理,我喜欢你。他心平气和地说,“筒直可以说,你和我有着相似的性格,都有点儿桀骜不驯、自私自利、冷酷无情,自以为是,甚至刚愎自用。不过我将这些叫做注重实际,勇于探索,这是务实的人一种对生存法则的认识。所以我请你到我这儿来,我提供你总经理的职务,并全权代表我管理建筑联合体的全面工作,年薪二十万元。我需要一个有组织才能的人,你应该为建筑联合体实施那项你为整个建筑行业制定的规划。我看得出来你雄心勃勃,你将前途无量。”
  江玉成吸一口烟,使劲抓住椅子,问道:“那么这场竞争会给那些企业带来什么结果?”
  刘元新笑了笑,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让他们自己去考虑吧。”
  江玉成沉思着,原来是这样。这是他整整一生都在等待着的一个奇迹,现在它出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转而一想,他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这样做呢?
  刘元新又开了口。他显然是把江玉成那愕然与沉默当成了认可,那种不情愿的微笑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上的那迭纸,“江玉成经理,这是我在很短时间内搞到的有关你个人经历的档案材料。如你所见,我喜欢尽可能多地了解我的合作者,我觉得我要跟你谈的也就是这个问题。”江玉成疑惑地看着他。这让他感到头晕,他现在到底又要说什么?他了解我的个人资料干什么?他有什么企图?他真是个老狐狸没错。
  刘元新看了看桌上的材料,继续说道:“你在工作方面的声誉是无可指责的,所以你的能力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的家庭生活也很和睦。但是你目前的个人生活就不大好说了,我认为有必要小心谨慎为好,虽然目前人们对于做出超出道德的事儿不以为然,我希望我的合作者应该具备超前意识,而不是一个色情狂。”
  江玉成浑身一颤,令他感到惊惶失措:“你什么意思,刘行长?”
  江玉成,昨天夜里你同一个女人住在高级宾馆里,据说这个女人不是你的妻子。你这么做很不明智,你即将作为建筑联合企业的一员主管,不可以太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吧,你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有的人将受到人们悄悄地监视。
  江玉成一时很是恼火也很厌恶他,这家伙让人监视我?他付出这一切莫非要把我同黄晓依分开?天哪。他想干什么,我怎么遇到了一个“克格勃”。哦,他是黄晓依的叔叔。
  谁监视呢,刘行长?江玉成冷冰冰地问,“谁会对我江玉成那么感兴趣,想知道我干些什么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价值?简直无聊。”
  每个在同建筑联合体打交道的人都得估计到会受人监视,水城不算大也不算小,当你一跳上大街,总能碰上熟悉的面孔,也许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是不是江玉成经理。刘元新说。
  江玉成必须设法看到这些材料中所写的内容,他很焦急也很担心,莫非……“我想,你的侦探一定向你报告了昨夜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喽?”他问。
  刘元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哦,至于你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我并不感兴趣,那是你个人的隐私。我不会干涉,这请你放心。江玉成,我提这事儿只是为我们计划中的合作者着想。为我们更伟大的未来着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的良苦用心。我是不轻而易举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的!”
  你是谁,你是刘元新大行长,水城想干事业的人离不开你!
  别讽刺我,想干事业我赞成!
  如果你能公正地看问题,我觉你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像你我这么有声誉的人是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的。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好办了,我想,你我很清楚。我希望我们共创辉煌。
  江玉成站起身子说:“哦,对不起,我对你的要求恐怕做不到。我有我的事业,尊敬的刘元新行长。如果按你的意思加入你的联合体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我还是走自己的路。”
  刘元新也站了起来,他的脸上闪过一道阴森森的光:“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太固执,不要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没有一个人会给你这么高的代价。不可能都像我给你带来好运的!”
  坐在门边的一位警卫急忙站起来。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江玉成。江玉成又回头看了看办公室,刘元新仍然站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江玉成说:“你的保安也过分了一点儿,刘行长?事情已成定局以后,你就是神仙也改变不了既成事实的人间的悲剧。你应该清楚这一点儿,你不可能改变我?我有我的企业,而不是通过不合法的手段使自己一夜暴富。我不想加入你的联合体,你懂吗?”
  怎么,你想走?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我不像你没想好就着急走,我能够忍耐,我有的是时间等待你回心转意。刘元新说。
  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明白地告诉我,也许我会考虑的,你手中有权,你不肯支持我,还想让我为你挣一些不干不净的钱,那我可不干。大不了我不承包那个工程了,我出卖体力一样能够活着,我最早就是一个建筑工人,请相信,我从来不出卖我的人格。请你记住这一点!
  人格?何为人格。那些宾馆饭店里的高级妓女有没有人格?
  你什么意思?江玉成阴沉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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