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一章 两根手指

　看到俩人的眼神，我才感觉到自己刚才的问题太幼稚可笑了，亏自己还是农民呢，呸！我急忙以打哈哈的方式自我解嘲：“哦，马和驴都绝种，无法做爱，当然形成不了骡子这种受精卵了……”
　　郭痉说：“二师父，以后千万别说自己是农民，那样会给农民抹黑的。”
　　邱长春也揶揄道：“原来朱市长天生就是块当市长的料，因为你太不具备当农民的基本知识了。”
　　我又问道：“还有什么东西绝种或者退化了？”
　　邱处说：“还有很多根据国家统计仅2511上半年就有7个自然界物种灭绝，还有11个物种发生功能性退化.这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人类的双手开始退化。”
　　“双手退化？人类的双手怎么了？”
　　“我知道的。”郭痉说，“从去年开始，一些人的双手手指开始萎缩、溃烂。医学专家做过很多努力，也查不出病因在哪里，更没有办法治疗。直到病人的手指溃烂到只剩下两个手指，这种病才会结束。”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我刚来那天就看见很多人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是不是那些人都得了那种病？”
　　邱处说：“是的，医学专家认为这种病就是手指功能退化的表现。现在在昏屯市常住人口中，这种病的发病率已经达到了24.8%.这可是很可怕的一个数字啊！”
　　“天哪，这可不得了，得赶紧报告上级主管部门。”我说。
　　“报告了，没用，上级说，其他地方这种病的发病率比我们这还高哪。全国的医学、生物学、人类学、社会学专家都在研究这件事，估计不久就会有有效的治疗方案了。”
　　“这里有没有这种病人，我想看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环顾昏屯中心广场四周，还真的发现有一个戴手套的人朝这边走来。我问邱处：“他们戴的这种厚手套能治疗这种手指退化症状吗？”
　　邱处说：“不能。这种手套只能起到保护溃疡部位不被感染的作用。”
　　我迎着那个戴手套的人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他：“先生你好，请问，我可以看一看你的手吗？”
　　那人一笑，“当然可以。”随即摘下手套。
　　那人的两只手每只手只有两个手指，手掌上其他应该长手指的部位光秃秃的。他的手掌并不像普通人的手掌那样宽，而是窄了许多，看样子也在退化。
　　我问：“请问，先生，你的手什么时候失去另外三根手指的？在手指退化的过程里疼吗？痒吗，有什么其他不适的感觉没有？”
　　那人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一个白眼翻了过来：“我发现你这人说话很别扭。什么‘请问啊’‘先生’，费劲不费劲啊？你能不能不用文言文说话？说点大白话多好。听你说话太费劲，太浪费我耳膜了……你直接问‘你的手咋这样了’多好……”
　　晕，我说了什么错话吗？引来这人这么多不满？我自从当了市长，总是注意自己的语言方式，尽量用大多数人能听懂的书面语言说话，但是，这些语言再怎么书面也不能算是文言文吧？我争辩道：“我没说文言文啊！”
　　那人说：“你现在就在说文言文。”
　　“我没有说文言文啊。”
　　“你又在说文言文。”
　　我扭头问郭痉：“痉儿，我刚才说文言文了吗？”
　　郭痉说:“说了。”
　　我又问邱处：“我刚才说文言文了吗？”
　　邱处说：“你已经连说六个‘文言文’了。”说完邱处坏笑起来，他接着说：“情况是这样，由于现在的大多数人并不参加工作，所以不太喜欢用一些职场上的语言作交流。他们最喜欢的语言还是昏屯市的本土语言，这样听着更省力一些。”
　　我说：“现在的人真的懒到连说话都懒得听的地步了？”
　　“嗯，现在确实有‘听声音浪费耳膜’这一说法。”邱处说。
　　那人说：“你看也看了，把手套给我戴好吧。懒得跟你这样儿的人说话，你会说人话吗？会说人话就别用文言文跟我说话。”
　　我想，我该用昏屯村乡间土话跟这小子交流一下了。我说：“我当然会说人话了。你听着，你他娘毕的手怎么这鸡巴德行了？就剩下两根擦屁股棍儿一样的烂指头，能干你娘毕什么活儿？”
　　那人说：“哈哈，这样的话我爱听。这才是老百姓本色，不是当官的常说的那种屁话。你听着，我回答了啊：两根鸡巴手指头就挺好，够使唤。一个按开关用，一个抠逼用。”
　　我说：“你爹我明白了，滚你娘的蛋吧。”
　　回市政府的路上，我问邱处：“现在真的生活全部自动化了吗？真的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操控日常生活了吗？”
　　“基本是这样吧，人类的衣食住行生产劳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电脑和机器人控制，所以只要有一根手指一按开关，一切都能搞定。”邱处说。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另外一根手指来按摩阴蒂呢？”一根手指不是照样可以做么？“
　　“或许效果不一样吧，用两个手指按摩阴蒂或许会比一个手指快感强烈些吧……可能做爱才是人与人之间硕果仅存的情感交流吧，所以只有这时候手指发挥的作用才是机器取代不了的吧……呵呵，这些好像也需要科学家去研究考证后才能下结论吧，我说了不算，只是猜测而已。”
　　想着那个人只有两个手指的样子，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我很想和那个人握一下手。感受一下他的体温是不是和我一样有36度，摸一下他的手上有没有和我一样的老茧。我知道肯定是没有老茧的，因为按电子开关只用指尖，指尖是不爱长老茧的。另外一个用来刺激阴蒂的手指更不会生出老茧，即使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使用这根手指来刺激那玩意儿。
　　我甚至可以做出断言：二十六世纪，是一个手上没有老茧的世纪。
　

第三十二章 十八代孙


　早上起来，机器人女秘书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早餐。依旧是我喜欢吃的从欧阳骒酒店那里买来的油条豆浆。机器女郎说：“市长先生，邱处长让我转告您，虽然对于您的个人喜好他无权评说，但是，您每天只喜欢吃这一种食品，对您的健康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因为这些食品的营养价值太低了。”
　　　　我说：“怎么邱处长还管这事，人家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多好。我的健康状况很好啊。”
　　　　机器女郎款款地说：“我不承认您的健康状况很好，因为，昨晚我们的性活动过程中，您已经表现出了因为疲倦而产生的衰退。”
　　　　“不是……这事儿你也记着？？”昨晚和这个机器女郎在床上换了种玩法，因为不适应，我确实输得很惨。机器女郎提起这事，让我有些无地自容甚至恼羞成怒，“你怎么啥事都记着？你的电脑程序里有这种事的记录？”
　　　　“当然有，不但有记录，还有录像。”
　　　　“什么？还有录像？删了！快删了！”我一听这话就急了，这还了得，在2011年的时候网上流传的什么官员艳照，什么微博调情，什么局长日记，什么院长书记开房呀，太多了，直接导致许多官员身败名裂。我和机器人做爱的录像要是传播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人家当官的想玩女人会有很多年轻下属，清纯女生自动送货上门。我倒好，弄一机器人做爱，——和抱着一个充气女郎自慰有啥两样？丢死人哪——情急之中，我抄起一把椅子威胁机器女郎：“快把那录像删了，不然老子砸死你！”
　　　　机器女郎莞尔一笑说：“朱市长，现在这种事即使传出去，也没关系，因为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对这种事感兴趣。这种事就好像上厕所前撕手纸一样属于生活小事。”
　　　　“不会吧，这种视频发在网上会没人看？”
　　　　机器女郎说：“这种视频放在网上只会有一个结果：会被版主当做水贴删除的。”
　　　　“真的？”
　　　　“真的。不信问邱处。”
　　　　上班后我还真的找到求出求证了一下，果如机器女郎所说，邱处告诉我说，现在即使有一筐U盘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捡，更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十分蛋疼地去PS领导的艳照。
　　　　邱处耐心地解释，彻底打消我的疑虑后告诉了我一个令我十分感兴趣的事：“朱市长，经过十多天的寻找，我终于找到了您五百年后的后代，您的第十八代孙。”
　　　　“真的吗，我要见见他。”
　　　　邱处说：“可是，他对您的到来并不十分热情，好像并不是特别希望见您。”
　　　　我说：“可我是他的老祖宗，老祖宗来了，他们就不想拜祭一下？”
　　　　邱处说：“现在‘祖先’一词存放在现代汉语词典里，人们的脑子里思想里根本没这个观念。他说了，想见他也可以，他不会来拜访您。您需要去拜访他。”
　　　　我有些生气：“拜访他就拜访他，我这就去！说，我这位十八代孙子叫什么名字？”
　　　　“朱十八届。”邱处说。
　　　　在昏屯市市郊的一所别墅里，我见到了我的后代，我的第十八代孙——朱十八届。这是一位老人，花白头发，一脸的皱纹。他坐在别墅楼房外草坪的一把躺椅上悠闲地喝茶。躺椅边的小凳子上摆着一把茶壶，茶壶上有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这把茶壶是当年我爸爸和我妈结婚时置办的，没想到竟然流传到了五百年后他们的第十九代孙子手里。
　　　　朱十八届抬抬眼皮端详一下我，懒懒的问：“你就是我的十八辈祖宗朱老二啊？你多大年纪？”
　　　　我说：“嗯，我就是朱老二，今年三十五岁。十八届，你多大？”
　　　　“我啊，今年一百四十七岁。按辈分你大，按年龄你该叫我爷爷吧。”
　　　　我说：“这叫什么屁话，我是你十八辈祖宗。实际年龄应该是五百三十五岁。你怎么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老祖宗来了，不知道起来让个座？”
　　　　朱十八届依旧在躺椅上半躺着，他轻蔑地一笑：“切，礼貌？鸭舌帽都没有！老祖宗？老祖宗就能做出这种事？老祖宗就可以干这种低三下四辱没门庭的事？”
　　　　这话说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干什么事了？”
　　　　朱十八届忽然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干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当市长了！你干什么工作不好非要去当市长？你出门打听打听，当市长，这是人干的事吗？好人有自己愿意当官的吗？”
　　　　我虽然对自己印象中的当官的也没啥好印象，可这种直截了当的训斥落在自己头上时，也很难接受。我争辩道：“当官怎么了？我又没干啥坏事。”
　　　　“当官怎么了？当官当好了吃苦受累一身病，当官当不好贪污受贿判死刑。你说当官有啥好处？”朱十八届依旧对我大嚷，“朱家上数十八代没出过一个当官的，连村民小组长都没当过，就是不给留自己腐败堕落的机会！我们几百年都是清正廉洁的好村民，怎么到了你这辈儿倒颠覆传统当起市长了？不孝啊，忤逆不孝啊！你拍着胸口想一想，你对得起你下面十八代子孙吗？”
　　　　确实啊，朱十八届说的是实话，我们住家祖祖辈辈没有出过当官的，当然也没有出过因为贪赃枉法被法办过的人。
　　　　我满面羞愧地说：“对不起，确实对不起……可是，……”我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劲，马上也和朱十八届一样提高了声音，“可是，我应该对不起的是我自己的十八辈祖宗，关你们十八辈子孙屁事？我自己的十八辈祖宗可以骂我忤逆不孝，你们十八辈子孙算是哪根葱？也教训起十八辈祖宗来了？太不懂事太不孝顺了吧？”
　　　　“孝顺？”朱十八届反问，“什么叫孝顺？我们朱家现在是整个昏屯市最孝顺的人家，我屋里挂着上一任市长亲手挂上的‘忠孝传家久，礼仪继世长’的匾牌呢。”
　　　　“那你都是怎么‘孝顺’的？”我问。
　　　　“怎么孝顺的，全昏屯市几千户人家，只有我们朱家还保留着祖坟！呵呵，不信你可以随便去打听，看看别人家有祖坟没有？没有！只有我们朱家有祖坟。这难道还不算孝顺吗？”朱十八届不无得意地说。
　　　　“有祖坟就算孝顺啊？那么孝敬父母孝敬长辈这方面你做得怎么样？”
　　　　“孝敬父母？父母……干嘛还用孝敬？”朱十八届表情有些疑惑。
　　　　我也疑惑地问：“难道父母不用孝敬？爹娘老了，干不动活，走不了路，疾病缠身，瘫痪在床，难道不用你去床前伺候，喂食喂药悉心照顾？
　　　　朱十八届说：“父母？哦，老祖宗，我下面介绍一下自己吧。我的父母是在育婴中心随机选择的精子和卵子进行受孕的，他们是在去育婴中心玩的时候临时决定要个孩子的，当时嫌取自己精子卵子太麻烦，所以随机抽取了精子卵子受孕。我出生后有育婴中心养育到五岁。我父母接到育婴中心提醒才想起有我这么个儿子，于是他俩把我接出育婴中心，送到了学校上学。我从此一直住在学校，十八岁学业完成后回家住了三天，我爹妈通过民政部门法律部门和我签约断绝了亲属关系。自此我走出家门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若干年后，又是民政部门通知我，我父母去世了，让我到火葬场领取骨灰，我就把我父母的骨灰埋在了我们朱家的祖坟里。这期间，或许我和我父母在大街上遇到过很多次，但是因为见面太少印象不深而从来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