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卷 遭诬告阿正陷囹圄①

　　 生灵涂炭十年乱，坏人当道罪恶深。
　　 出现多少古怪事，荒诞不经难置信。
　　 这首诗描写了“文革”十年动乱的情景，在那非常岁月，动荡的年代里，竭力推行极左路线，许多是非被混淆，正确的被视为错误，真理被当成谬误，出现了许多不合情理，黄唐离奇，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坏人趁机浑水摸鱼，好人遭到诬陷和迫害，不知上演了多少人间悲剧。
当年在福建泉州，就发生了一件非常荒唐的案件：在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里。有一天，这家的老奶奶领着5岁的孙女玩耍，。孙女长的聪明伶俐且好奇心极强，总是缠着奶奶打烂砂锅问到底的问这问那，奶奶总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孙女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孙女问完天上问地下，问完老虎问大象，然后又指着墙上张贴的毛主席画像和两边的对联问奶奶：“奶奶，这边的对联上写着什么字？”，奶奶说：“这边的对联上写着‘毛主席万岁！’”，孙女又问：“那边呢？”，奶奶说：“那边写着‘共产党万岁！’”，孙女又问：“上边呢？”，奶奶说：“上边写着‘社会主义好！’”，孙女又问：“中间是谁的像？”，奶奶说：“中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像！”，孙女又问奶奶：“奶奶，为什么只有毛主席的像而没有共产党的像呢？”，奶奶说：“因为毛主席是个人，所以就有像，共产党不是人就没有像！”。 没想到奶奶的最后一句话被门外乘凉的邻居们听到，立即报告公安机关，第二天奶奶就受到公安机关的传讯，此时的奶奶即使长着10万张嘴也说不清了，因为她的确说过“共产党不是人”这句话，后来这位奶奶被判刑，最终死于狱中。
　　 而在广西梧州，也出现过荒诞离奇的事情：当地文化部门有个干部叫陈保全，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叫爱国，老二叫爱民，老三叫爱党。后来他的对手竟然在他给儿子取的名字上大做文章，给这三个名字提取公因式后是爱（国+民+党）=爱国民党。写了一张大字报，结果使陈保全遭到抄家和批斗，最后被折磨成了精神病，被送进了疯人院。你看这是不是荒唐可笑。
　　 如今，后人在谈到十年动乱的时候仍心有余悸，说那是个疯狂的年代，是人性扭曲的年代。据说“文革”开始的时候还不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它是从“四清运动”后期开始的，称做“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首先批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然后是“燕山夜话”批“三家村”，紧接着“破四旧”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简称“走资派”。既然有了“走资派”理所当然的就出现了“造反派”和“保皇派”。到了基层就连什么小组长农村小队长等等就都抓了，抓的不过瘾了，就开始抓“地富反坏右”份子，一旦抓到就带上大纸帽子游街挂上大牌子揪斗。经历过“文革”的人都深有体会：“文革”是一场空前的大灾难，是充满血腥、荒唐的一段历史，有些事就像是“天方夜谭”，我们这些从“文革”走过来的人有责任阻止它的重演，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文革”的丑陋和邪恶记录下来，留给后代，从中接受教训。在“文革”荒唐事比比皆是，现在说的这段《遭诬告阿正陷囹圄》就是在十年动乱中发生的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甘肃天水一所乡镇中学。天水是甘肃省第二大城市，位于甘肃东南部，自古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全市横跨长江、黄河两大流域，新欧亚大陆桥横贯全境。现辖武山、甘谷、秦安、清水、张家川回族自治县五县和秦州、麦积两区。总人口372万人，人口为甘肃第一大城市。境内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物产丰富，素有西北“小江南”之美称。
　　 天水曾是华夏文明和中华民族的重要发源地，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享有羲皇故里、娲皇故里、轩辕故里的荣誉，羲皇始创八卦，天水被誉为“易学之都”。伏羲文化、轩辕文化、大地湾文化、先秦文化、三国文化、石窟文化、易学等博大精深。现有国家和省、市级重点保护文物296处，境内文化古迹甚多，国内唯一有伏羲塑像的天水伏羲庙，中国四大石窟之一、号称“东方雕塑馆”的麦积山石窟，大小石窟6处，是名副其实的石窟艺术之都。天水也是中国县制初始地，有华夏第一县的美誉。2500年的春秋古柏映衬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天水八千年的历史文化谱写了中华文明的序曲，古城天水誉为“历史古都”，全球华人寻根祭祖圣地。
话说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国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以及十年文化大革命，使得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中。在“文革”开始的时候，天水的这个乡镇中学也和全国其他学校一样，经历了一场风暴的袭击。
　　 这所乡镇中学有初中五个班，高中三个班。校长名叫普光华，四十二岁，长得高高瘦瘦，方脸高鼻，梳着分头，经常穿一件灰色中山装，抽烟很厉害，左手有两个指头都被烟熏黄了。普光华原来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在学校里担任政治课，他口才很好，记忆力惊人，讲起课来口若悬河，每次给学生上课就像是领导作报告，可以不看讲义讲完一节课。因为他家庭出身不好（后来查出是资本家的后代），“文革”一开始就被打倒靠边站了。
　　 副校长姓阿，名正，回族。阿正三十八岁年纪，中等身材，圆脸扁鼻，理着一个小平头，一双桃花眼。阿正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他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样样来得，会拉二胡，特别是扬琴弹得很好，在学校担任音乐课教学。妻子名叫王秋燕，比他小三岁，生有一个男孩，取名阿贤，当时读初中二年级。王秋燕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
　　 阿正性格耿直，嫉恶如仇，看不顺眼的事情就要说，就要管，在工作中免不了会得罪人，很容易招人忌恨。学校的教导主任朱存孝就对他有很深的成见。朱存孝三十岁，个子不太高，宽肩膀，大脑袋，细眯眼。他毕业于甘肃师范大学，在学校担任物理课。
　　朱存孝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却为人圆滑，很会八面玲珑，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迎，吹牛怕马，最会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有野心的人，开始是当年级组长，后来通过关系升为教导主任，下一步是想当校长。但是他在工作上却显得轻浮。朱存孝喜欢喝酒，有时喝醉了不记得去上课，迟到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的入党申请学校一直没有通过，阿正曾毫不留情地批评过他几次，说他要想入党就要好好变现一番，要为人师表，处处以身作则，为学生作出表率。并要他把酒戒掉。可是朱存孝不买账，仍旧我行我素，他心里骂道：妈拉个巴子，老子喝酒你也要管，我就这点嗜好，还要剥夺了，才不搭理你哩。但是后来仔细一想，觉得做得不能太过分，还是注意点群众影响才好，要不然自己的入党问题就很难解决。果然酒喝得比以前少了些。
　　阿正担任高二（3）班的音乐课，这个班的班主任名叫田卫红，是个腼腆的青年小伙子，二十五岁，担任班上的语文课。班上有个漂亮的女生，名叫温慧玲，十七岁，生得细皮嫩肉，美貌如花，脸蛋就像刚刚开放的桃花。修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蓝色的纯洁的大眼睛。一个挺直，秀美的小鼻子。但见：
　　 鸭蛋脸儿润红，肌肤胜似白雪。
　　 模样清纯可爱，显得冰清玉洁。
　　 温慧玲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因为嗓音甜美，学校又让她兼任广播室的播音员。温慧玲不但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学校里若是有庆祝活动文艺演出，必有她登台献艺。阿正对她很是器重，觉得她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平时对她的关心就多一些。而温慧玲也把阿正当作良师益友，经常向他请教。有时下了课，就去阿正房里，让他教弹琴。温慧玲的父亲温汝贵是镇卫生院的内科大夫，阿正曾到过他那里看过病。温汝贵要阿正对他女儿多多关照。阿正满口答应，说慧玲是个聪颖的孩子，有音乐天赋，表示一定会尽力培养。温慧玲也确实不负他望，不但学会了几种乐器，还学会了作曲。当阿正问她今后的理想是什么时，温慧玲说：“我想成为一名演员，你看能行吗？”阿正笑道：“行，完全可以，只要你坚持自己的梦想，将来去演电影是没问题的。”温慧玲对阿正向来是非常尊敬的，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去伤害他，但后来在“文革”中，她被朱存孝利用，竟害得阿正坐了八年冤狱。
　　话说在1966年9月的一天，市教育局来电话要校长去参加紧急会议，普光华当时因为胃病犯了，身体不舒服，副校长阿正代表他去参加。回来后的当晚就立即召开校委会，传达上级会议精神，学习了“五一六通知”和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接着他说：“现在文化大革命已经在全国各地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了，刘少奇和邓小平都被打倒了，学校教室里的刘少奇画像要全部除掉，还说天水市的许多学校都成立了红卫兵组织，早就开始停课闹革命，我们这里还迟迟没动起来，我们要紧跟形势，不能落后。我们近期的任务是：制作红袖标，成立红卫兵组织，去购买红宝书和毛主席像章，每个老师和学生都要佩戴。”大家听了都觉得有新奇又兴奋，都叽叽喳喳交头接耳。阿正看了朱存孝一眼，又说：“现在天水满街的标语和大字报都出了，我们也要赶快写一些标语，朱主任的书法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我来教唱革命歌曲。”朱存孝说：“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样的标语。阿正忙拿出个笔记本，翻开一页说：”我在市里抄了一些，你记一下。“接着就念起来。朱存孝赶快拿笔记起来。接着阿正安排学校后勤组去制作红宝书和毛主席像章，由田卫红去联系制作红袖标。普光华校长也带病参加了会议，在阿正传达上级会议精神的时候，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他才憋不住了才说：“学生不读书，停课闹革命，这合适吗？这不是荒废学业吗。”阿正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是上级的指示精神，我们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普光华说：“那我只好保留意见。”
　　朱存孝对这场大运动表示出极大的兴趣，他得好好表现，在运动中好好表现自己，多捞取些政治资本，不但入党问题能解决，升为校长也不是什么难事。在第二天，他用楷书写的标语就出现在校园内外。他写的标语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忠于毛主席忠于党，党是我的亲爹娘，谁要敢说党不好，马上叫他见阎王”，“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 “彻底打垮刘邓资反路线的猖狂反扑”，此外还有“三忠于四无限”： “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恩想，忠于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对毛主席要无限热爱、无限敬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祝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寿无疆”等。学校里广播喇叭里播送着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以及《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东风吹战鼓擂，现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的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全世界人民一定定胜利！”正是：
　　忽如一夜狂风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年动乱将上演，你争我斗结冤仇。
　　学校停课闹革命了，学生不去做让人头疼的数学题了，不用担心考试了，臂上戴了“红卫兵”的红袖标，胸前佩着毛主席像章，唱着革命歌曲，忙着破四旧，立四新，显得很神气。学校图书馆很多古今中外名著如《青春之歌》、《牛虻》、《保卫延安》、《朝阳花》、《小城春秋》等都被放在火里烧掉。学生每天到学校头一两节课听广播、念报纸、学毛主席语录，然后爱干嘛干嘛。许多不愿学习的学生都高兴极了。本来挺凶的老师一个个全都和气极了，再也不提什么课堂纪律了，说话，玩东西，有的下位子乱串，老师只当没看见。有些老师还跟学生陪笑脸，说欢迎提意见。在毛泽东五次接见“红卫兵”之后，“红卫兵造反派”的大规模活动愈演愈烈，席卷全国。当时有首歌谣是这样的：“革命组织大串联，又坐火车又乘船。锦秀风光全游遍，反正都花党的钱。”有些胆子大的学生就去参加革命大串联，到北京去见毛主席。阿正则时常带着一些女学生学跳“忠字舞”，温慧玲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主要成员。高中一个班级的几个学生还办起了《造反小报》，其中有几句话充满了火药味：“造反造反造他妈的反，毛主席号召我们造反！砸烂砸烂全他妈的砸烂，砸烂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接着校园里很快就出现了大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