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卷 爱打赌周青毁前程②

　　周青回到窑洞，见尚华和马明正在厨房做饭，煤炉不透气，弄得满屋子都是烟雾。他俩不住地咳嗽。见周青回来,都一个劲责怪他，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饭也不来做。周青这才想起，这天是轮到他做饭。他们原来讲好的，每人做一天饭。周青道：“真是抱歉，队长叫我去他家去吃，我忘记了告诉你们。”尚华道：“你小子有福气，有现成的吃，这炉子真他妈的难烧。”周青走过去，拿根铁条，往炉子里捅了捅，煤炉很快燃烧起来。尚华把钢精锅坐上去，问周青：“在队长家吃的什么，看到那个叫春桃的漂亮妞没有？”周青道：“吃的是蒜汁浇面条。怎么啦，你看上人家姑娘啦？”尚华道：“那妞真不错，一副好脸蛋，两个奶子翘翘，要是能搂着睡一晚上，宁可少活几年。”马明听了笑道：“他这是做白日梦哩。”周青也笑道：“你这个色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尚华受到打击，
心灰道：“吃不到嘴里，说说还不行，哈哈。”
　　周青知道尚华是个花痴，在学校里，就喜欢往女生面前凑，可是班上没有一个女生喜欢他，都说他长得像头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尚华就喜欢谈女人，有天夜里，尚华说：“我出个谜语，两山之间一条沟,沟内四季水长流,不见牛羊去饮水,常见秃子去洗头。你们猜到是什么了吗？”几个人都笑成一堆，周青笑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尚华道：“我再给你们讲一个笑话。古时候，有一对新婚夫妻初夜，新郎不甚在行，将阳物放进而不动。女呻吟曰：“哎哟，不好，胀痛！”夫曰：“拿出罢？”女又呻吟曰：“哎哟，不好，空痛！”夫曰：“进又胀痛，出又空痛，汝欲怎么？”女曰：“你且拿进拿出看看。”周青和马明听了，都笑着要胳肢他，他赶忙躲到被子里去。在那文化荒漠的年代，没有书籍，没有电视，晚上，他们的精神生活，有时候就在一起打打扑克，有时候就听尚华谈女人，也感觉到时光易过。转眼间就过去了一年，到了一九七一年夏天。
　　在这两年时间里，周青经历了农村的日晒雨淋，长高了，也长黑了,参加了农业劳动，饭量也增加了，慢慢地长胖了一点。他们三个在劳动过后，有时闲得无聊，就互相打赌，打赌是周青挑起的，他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很爱打赌，如和同学赌吃冰棒，谁能一次吃下十根冰棒，就能赢得一个漂亮的文具盒，有时是赌吃饼干，在十分钟内，不喝水，看谁吃得多，输了的就要买一个玩具给赌赢的人。像这类小赌，周青经常能独占鳌头，但他也有赌输的时候，有一次，他和班上一个男生赌摔跤，赌注是一个新书包，那个男生也长得很瘦，周青自信能赢，但是最后他输了，那个男生很有蛮力，他使劲全身力气都没有扳倒，围观的学生兴奋地嗷嗷乱叫。后来周青被摔倒在地，同学们都笑得前仰后合，这次失败使他很没面子，后来就一直没再打赌。是农村枯燥无味的生活，让周青想起了昔日的打赌游戏。他们住的窑洞门前有棵很高的大槐树，树梢头有个喜鹊窝，每天早晨，喜鹊就在枝头叽叽喳喳地欢叫，吵了他们的睡眠。有一天，周青对尚华道：“我们来打赌好吗，谁能把树上的喜鹊窝捣下来，就赢一包“飞马”牌香烟。”尚华听了很兴奋：“好好，我先来。”马明对打赌的游戏似乎不感兴趣，他说：“你们两个赌，我不参与。”在农村里一年多的艰苦日子，尚华学会了抽烟喝酒来解闷，连带着周青也学会了。尚华听说赌赢了，可以得一包烟，心里就痒痒。他率先往树上爬，可是他笨重的身子，还没爬到树上就滑下来。而周青灵活得像个猴子，三下两下就上了树，把那个喜鹊窝端了下来，窝里有三个鹊蛋，一起掉在地上摔碎了。尚华只好认输，给周青买了一包“飞马”牌香烟。这次打赌让周青又找回了昔日的自信。此后他们就经常打赌，只有马明超然物外，不为诱惑所动，从地里干活回来，就拿起吉他，自弹自唱，陶醉在自己营造的音乐世界里。
　　后来他们就赌起了偷东西。农村的生活很苦，天天吃萝卜青菜，他们村远离集市，想吃上一顿肉也不容易，尚华就和周青说，让他去偷只鸡来杀了吃。周青开始不肯，说这事做不得，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偷鸡摸狗的。尚华道：“这有什么，悄悄去做，神不知鬼不觉，有谁能知道，要不我们来打赌吧，在两天之内，谁能偷只鸡来，就赢十块钱，你看怎样？”尚华这么一说，把周青的赌瘾给吊出来了，他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来试试。”这时马明也放弃了原来的清高，他说：“你们两个去吧，谁赢了，我加五元。”一个多月没有吃到荤，他的嘴也馋了。
　　别看尚华是个大块头，可是胆子却很小，对于盗窃之事不敢贸然去做，他知道周青爱打赌，便使用激将法,周青果然上当。他爸爸是开饭店的，每个月都会寄钱来，他不缺钱，对于十元，二十元的，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后来他根本就没去行动，只等着周青把鸡偷来。不到两天，周青果然偷了一只大公鸡来，这天晚上，他们三人把窑门关紧，就开始杀鸡，熬鸡汤。忙到半夜，把鸡汤炖好了，三人着实饱了口福。第二天清早，他们把鸡毛扔到不远处的臭水沟里，然后提心吊胆地等待丢鸡人的叫骂，可是几天过去了，竟然毫无动静，山沟里常有黄鼠狼出没，村人丢鸡是不足为奇的，估计丢鸡的人家以为是黄鼠狼拖了去。他们尝到了甜头，后来又干了几次，连马明也参与其中了。直到一次偷了队长家的鸡，差点被发现，才停住手。
　　那天周青和尚华商量，想请师傅来吃顿饭，尚华就说那还要弄只鸡来，要周青和马明去办，他愿意出赌资。周青不知道这次偷的竟然是队长家的鸡，这是一只正在生蛋的大母鸡，破开鸡肚，看到里面有许多小鸡蛋。为了招待姚广恩，他们还特意买了两瓶上等的二锅头。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后，周青说：“师傅劳苦功高，今天我们慰劳慰劳你。”说着就给他倒酒。姚广恩看到桌上的鸡肉，说：“你们这鸡是从哪里来的？”周青道：“师傅，是我们从集市上买的。”姚广恩道：“我听人说，一个月来，村里总是丢鸡，我家正在生蛋的大母鸡，昨天也不见了，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周青听了一愣，看看尚华，尚华一时也愣住，都不知道这个问题如何回答，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次请队长吃饭，偷的竟是他家的鸡。还是马明机灵：“大概是黄鼠狼作怪吧，前天我就看见一只黄鼠狼。”姚广恩喝了一口酒道：“可恶的黄鼠狼，吃鸡吃出瘾来了。”周青道：“还是别管黄鼠狼，来，咱们喝酒吃菜。”接着又给倒了一杯。姚广恩喝得起兴，就打开了话匣子，问他们在农村苦不苦，想家了没有，将来要找什么样的对象。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回答。尚华说，梨园沟真是个好地方，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要是在这里找个老婆，在梨园沟住一辈子都不冤。周青听了，就知道尚华心里还想着队长家的春桃。笑着附和：“是的，我也是这样想。”姚广恩听了摇摇头：“你们前途远大，不能在这山沟里窝一辈子。你们没听说，其他大队的知青都回城了不少。”这事他们也听说了，有不少在农村吃不得苦的，父母有些门路的，都纷纷找关系回城。周青道：“我们也想回去，但是没有路子呀。”尚华说：“就是，回城得有关系，不是谁想回就能回的。”马明也道：“是啊，我的父母无权无势，想了也白想。”姚广恩道：“只要你们在农村好好表现，今后公社里有招工招干指标，我给你们推荐。”三人听了都很高兴，都说那就拜托了。这顿饭他们吃得非常愉快，姚广恩酒足饭饱，带着醉意，踉跄着脚步回家去了。
晚上，周青对尚华说，以后再也不能偷鸡了，否则早晚要出事。尚华说那就偷人。他道：“队长家的春桃真是绝色，要是能偷来睡一觉，那该多好。”他曾试图和姚春桃套近乎，有一次，在干活的时候，跟她开玩笑，说要娶她做老婆，被春桃臭骂一顿，朝他脸上啐一口：“呸，你去找个猪婆吧。”尚华受到辱骂，脸色顿时胀得像猪肝，败下阵来，不敢再调戏她。有一天，马明接到父母的信，回郑州去了，那天睡午觉的时候，周青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起来一看，是尚华在用手弄自己那玩意，就嘲笑说：“哈哈，你这个色鬼，又在想春桃了吧，真没出息，想就去找她呀。”尚华道：“我是有贼心没贼胆，那妞儿高傲，很难啊。”周青道：“真没用，哪像男子汉，怎么恁胆小。”尚华听了很不高兴，他道：“你甭说漂亮话，她是你师傅的闺女，你敢把她弄到手，那才是本事。”周青道：“那我们打赌吧，规定两个月时间，要是我真和她谈成恋爱，你出多少钱？”尚华道：“好，你若真能成功，我愿意出一百块钱。”周青听说赌注有这么大，很快就来了兴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能反悔。”尚华道：“我说话算话，岂能食言。只怕你到时输了，拿不出一百给我。”周青自信地说：“我一定会赢。”尚华道：“牛皮不要吹大了。”就这样两人就又打起了赌，周青如果能预测未来，这个赌会毁了他的一生，那他是绝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尚华认定周青不可能赢得春桃的芳心，这个妞虽然是个美人，但是他觉得内心冷酷，而且不懂风情。而周青却很自信，他觉得自己比尚华有优势，春桃是师傅的女儿，他以前曾到师傅家吃过几顿饭，春桃对他由冷漠慢慢变得热情起来，总是对他问这问那的，他也不卑不亢地回答。在回家过年的时候，还给她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周青觉得春桃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错，要和她亲近很容易。至于要和春桃恋爱，原来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周青一直认为，他不可能在农村生活一辈子，应该在城市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在回家过年的时候，父母都说要他耐心等待，他们正想办法让他回城。而现在周青一时兴起，为了赢这个赌，根本没想到后果。
　　心血来潮赌女友，只是为了争脸面。
　　不知今后生变数，美好前程毁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