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邻里成隙祸及无辜②

　　话说俞秋花气愤愤回到家，已是傍晚，老伴牟喜平见了，大吃一惊，问：“你这是怎么了，弄成这个鬼样子？”俞秋花道：“和何大川那个老乌龟打架了。”牟喜平忙问：“你怎么又去跟人斗气？”俞秋花向他呸了一口：“你这个窝囊废，老婆被人家欺负，你连屁都不放一个，还来说我。”牟喜平急问：“到底咋回事啊？”俞秋花道“我引来水浇灌麦地，谁知那老乌龟竟然偷水。”接着道：“我的头很晕，腰也疼，要去镇上卫生院看看。”说完，晚饭也不吃，丢下直发愣的丈夫，匆匆出了家，连脸上的血污也没去洗。
　　村子离镇上有五里路，俞秋花赶到镇上卫生院，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她来到门诊，正好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医生值晚班，刚走进去，俞秋花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样子把男医生吓一跳，忙问：“你是什么人？”俞秋花道：“医生，我今天被人打了，来检查哪里有伤。”男医生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来为她检查。俞秋花说腰上疼，男医生为她检查一遍，说：“看来是有点伤，你带钱来了吗，这药要二百多。”又说：“你鼻子破了，也要去上点药。”俞秋花忙往身上摸，这才知道刚才走得急，竟然忘记带钱。就恳求：“行行好，医生，我忘记带钱了，能不能先给我药，我明天会把钱送来。”男医生瞪她一眼：“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钱怎么行，医院没有这规矩，明天再来吧。”俞秋花又求了半天，男医生烦她，就借故走了出去，不再理会。俞秋花无奈，心情沮丧地从医院走了出来。
　　此刻，在这家卫生院里，住着一个产妇，名叫刘美玉，丈夫任春来，因为妻子刚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心里非常高兴，跑前跑后地照顾她，前来照顾刘美玉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任春来的娘，刘美玉的婆婆，叫作邱丽英，五十多岁，婆婆见儿媳为任家生了男丁，也很高兴，抱着孙子，不住地吻着他的小脸蛋。医生护士见了，都说这是幸福的一家人。他们到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谁想，天有不测风云，这个善良婆婆邱丽英，在这天晚上，竟然受到惊吓，猝死在卫生院，从而牵涉出一桩难缠的官司，把何大川和俞秋花又卷了进去。
　　这天晚上正好是个阴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四周黑一团。俞秋花因为没带钱看医生，只得往回走，可是走到半路上，又返回来。事情就是有这样凑巧，正当她走到半路上，正好有两个人照着手电迎面走来，听到说话声，俞秋花突然一惊，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她想躲但是没处躲，转身又赶快往镇上走。俞秋花迎面遇到的这两个人，正是何大川和他的儿子何小卫。何大川也是去镇上卫生院检查伤情，叫上儿子陪同。
　　何大川被人们拉开架，回到家里，妻子看到他鼻青眼肿的样子，也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何大川气哼哼道：“和对门那老妖婆干了一架。”邓兰香责怪道：“到底为何事？不是叫你别去惹闲气吗。”何大川用脸盘打来水，边洗脸边说：“这事你别管，那老妖婆早该打了。”接着就把争水的事情简单说一遍。接着道：“那老妖婆着实可恨，开口就骂我，我忍无可忍。”又拿面镜子照照，看到右眼肿得像是马蜂蜇了似的，而且疼得厉害。说吃了晚饭，去镇上卫生院看医生。邓兰香道：“晚饭已经做好，我给你端来。”又说：“邻居对门，何必跟她结怨，以后不理她就是。”一边唠唠叨叨，一边把饭菜端上桌。这时何小卫从镇上买化肥回来，见到父亲的眼睛肿，忙问其故，何大川又把和俞秋花打架的事说一遍，何小卫听了，怒火冲天，心想，简直岂有此理，欺负到我爹爹头上了。他对俞秋花也是没有好感，小时候就就经常挨她的骂，孩子打架斗闹的事双方都有错，但只要他和牟昌明发生不和，她不教育自己孩子，总是骂他，而且骂得很恶毒，像什么兔崽子，狗杂种，短命鬼。现在想起这些，何小卫心里恨恨的。说：“这婆子心毒，我要是在场，你就不会吃亏。”何大川道：“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我把她的鼻子打破了。等会吃过饭，你陪我去镇上卫生院去看看眼睛。”在吃饭的时候，邓兰香又嘱咐道：“冤家易解不宜结，以后不要再跟她争闲气……”何大川听得不顺耳，把筷子使劲往桌上一拍，瞪着另一只眼，吼叫一声：“你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屁啊，她一个娘们欺负我，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这叫以牙还牙。”这声吼叫，妻子下面还没说完的话给吓回去了，她不敢再开口。
　　何大川吃过晚饭，到草棚先把牛喂好，然后又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衣服，然后带了钱，拿着手电筒，和儿子一起去镇上卫生院，他们没想到在半路上会碰到俞秋花。何大川看见一个人快走到面前，突然又往回走，感到很奇怪，忙用手电照去，看到是俞秋花，何大川顿时大叫：“你给我站住！”俞秋花听了，心里惊恐，也不理会，加快了脚步。何大川就和他儿子从后面追来，何大川边跑边叫：“老妖婆，哪里走，老子今天要收拾你！”俞秋花因为刚和他干了一架，吃了大亏，现在见两个人对付她一个，岂能不害怕。她不理睬何大川的叫喊，赶快跑起来，想跑回到镇上卫生院去躲起来。可是还没跑到卫生院门口，就被这父子俩抓住了。
　　何大川和儿子何小卫抓住俞秋花就打，俞秋花一边反抗，一边叫喊：“救命啊，救命啊——”这撕心裂肺的喊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俞秋花一边叫喊，一边挣脱。她想，现在自己是孤身一人，寡不敌众，若是不想办法逃脱，肯定会没命的。这父子俩都对她心存怨恨，下手都很重，何小卫想到小时候受的欺负，现在正是报复的时候，拳拳如石头打在俞秋花身上。父子俩的连连攻击，让俞秋花无还手之力。俗话，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俞秋花见无法脱身，就张口向对方咬去。何大川的胳膊上被咬了一口，疼得他大叫一声松开手。后来俞秋花又趁机在何小卫的肩上咬一口，挣脱开拔腿就跑。等父子俩回过神，俞秋花已经跑掉了。何大川从地上找到失落的手电筒，向四周照照，并不见俞秋花的身影，骂骂咧咧道：“日他娘的跑到哪里去了，便宜了这个老妖婆。”他没想到，通过这场厮打，自己心里的怒气是发泄了，但是后来却为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若是他有先见之明，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再和俞秋花斗气，化干戈为玉帛，及时化解矛盾冲突，也就会相安无事。怪就怪在这何大川不听妻子的劝告，心胸狭窄，一意孤行，这才会祸及无辜的生命，让自己卷入一场难缠的官司。
　　话分两头，在镇卫生院的一楼病房，刘美玉正给刚出生的宝宝喂奶，丈夫任春来在傍晚十分回家为妻子拿换洗衣服去了，伺候儿媳的婆婆邱丽英，此时正好要去楼下厕所方便，当她返回要上楼时，突然从楼道里钻出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人，嘴里嘶哑地叫着：“救命啊，救命……”透过楼道感应灯昏暗的亮光，邱丽英看到这个“怪物”，顿时吓傻了，她立刻就往楼上跑。这个“怪物”就是俞秋花，她刚才挣脱了仇人的围攻，慌不择路，跑到卫生院的楼道里藏起来，后来见何家父子俩打着手电也走进了卫生院，以为是来寻找她的，心中更是害怕。当晚卫生院偏偏值班人手少，在漆黑的夜里，只有值班医生的门诊病房露出一点灯光。此时俞秋花正好遇见邱丽英，就像见到救星，于是大叫救命。邱丽英以为是碰到了鬼魅，吓得魂不附体，拼命往楼上跑。邱丽英跌跌撞撞跑到儿媳妇住的病房门口，刚推门进去，俞秋花也赶到了，她在外面推门，想进来，邱丽英吓得脸都白了，就用身体顶着门，刘美玉见婆婆神色慌张，忙问；“娘，你是怎么了？”邱丽英靠在门上气喘吁吁，结结巴巴道：“鬼……一个女鬼。”此时，卫生院的电灯突然熄灭，大概是电路出现了故障，顿时周围一片漆黑。刘美玉急忙点着床头柜上的半截蜡烛，借着蜡烛微弱的亮光，刘美玉看见婆婆快要顶不住了，急忙找门上的插销，但是门上并没有插销。俞秋花为了要躲避，使劲把门推开，走进来就抓住邱丽英的胳膊，邱丽英顿时吓得昏倒在地。刘美玉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也吓得晕过去。
　　过了一会儿就来了电，刘美玉醒来时看见婆婆躺在地上，而那个“女鬼”却没了踪影，她惊魂未定，恍恍惚惚，心想刚才是不是幻觉。等她仔细回忆刚发生的那一幕，确实是亲眼所见。看到婆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急忙跑过去，要叫醒她，可是竟然毫无反应，她发现婆婆早已没有了鼻息。顿时惊恐大叫：“来人啊，医生快来……”随着她的叫声，走进来一个人，不是医生，而是丈夫任春来，刘美玉立刻扑到丈夫怀里大哭起来。任春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母亲，嚎啕大哭的妻子，非常吃惊地问：“别哭啊，这是怎么了，快说！”刘美玉止住哭泣，把刚才可怕的一幕对丈夫说一遍。最后说：“娘是被那女鬼吓死的。”任春来听了大惊，忙摇着母亲的身体，大声喊着：“娘，你快醒醒，醒醒啊。”可是仍没有反应，任春来发现娘的手脚已经冰冷。他根本不相信妻子说的话，大叫道：“你别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美玉哭着发誓说，她确实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人，她当时也被吓晕了，等她醒来的时候，那女鬼已经不见踪影。不管怎么说，任春来就是不相信，他赶忙叫来那个值班的男医生，看看能不能把母亲救活。男医生检查了一番，道：“心跳都没有了，还救什么？”当他听完刘美玉说的情况，也不相信，道：“你在跟我讲天方夜谭吧，你说婆婆是被鬼吓死的，这怎么可能？”而刘美玉坚持说这不是幻觉，男医生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是不是一个四十多岁，穿黑衣服，脸上有血污的女人？”刘美玉吃惊道：“怎么，你也看到了？”男医生道：“哪里有什么女鬼，一定是那个女人。”任春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医生就把俞秋花和邻居打架，来检查伤势，因为没带钱遭到拒绝的事说一遍，最后道：“这就奇怪了，当时她说回家拿钱，怎么会跑到你们住的房间里去呢？”任春来这才明白一些，忙说：“那就赶快报警啊！这个女人装神弄鬼把我母亲吓死，我可不能放过她。”
　　镇上派出所的李林接到报案，就带着两个民警赶来，对刘美玉和男医生说的情况做了笔录，李林说：“人命关天，该是谁的责任，谁就要负责。”任春来气愤道：“你们必须惩办那个女人，为我母亲偿命。”李林道：“这样吧，你们先去料理老人的后事，我们会查清的。”后来，卫生院的医生仔细为邱老太做了检查，查出老人原来有心肌炎，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而猝死。任春来和妻子忍着巨大的悲痛，把母亲的遗体搬运回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