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夜半惊梦浪子回头③

　　金宝在家闲住了不到十天，心里就发慌，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让他受不了，手又痒痒了。夜里总是失眠，于是又去公交车“上班”，只有看到窃来的钱，他才能睡得安稳。有天上午，秋日的阳光格外灿烂，金宝来到公交车站，寻找目标，忽然发现一个漂亮女郎正在人群中等车，左衣袋鼓鼓似有物，立刻就靠上去，趁人不注意，眼疾手快，很快得手。原来是一个棕色的皮夹子，金宝喜不自胜，马上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开皮夹子，只见内有五张百元大钞，眼里放出光来。接着发现有个身份证，再一看身份证的名字，顿时呆愣住了，“王春霞”这三个字映入眼帘。仔细看看上面的照片，虽然是大姑娘了，但金宝还是依稀找到了儿时伙伴的影子。他没有多想，立刻跑回公交车站，可已经不见了王春霞身影。他顿时感到茫然若失。金宝心想，这可如何是好？王春霞如果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肯定会着急的，不行，我得去找到她归还。可是怎么说呢，苦思半晌，突然生出一计，就说是自己捡到的。金宝按照身份证上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王春霞的家，开门的正是王春霞。她一见金宝，先是一愣，随后马上认出了他，惊喜叫一声：“金宝，是你？！都长这么高了，快进来！”金宝不好意思笑道：“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啊。”王春霞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金宝道：“我拾到一个皮夹子，看了里面的身份证，就猜到是你。”说着拿出那个皮夹子。王春霞看到失而复得的钱包，非常感动，丝毫没有想到他是在说谎。说：“是你捡到的，那太感谢了，我刚才发现钱包不见了，正着急懊恼哩。”现在她真是太高兴了，要留金宝到家里吃饭，说她爸爸快下班。一会儿就回来。金宝问：“你妈呢，她还好吧？”王春霞突然流下泪：“妈妈在三年前就得病去世了。”
　　金宝见触动了她的伤心处，忙说：“对不起。”
　　后来。金宝从王春霞口里得知，他爸爸调到了电信局，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爸爸就在电信局给她找了个临时工，收话费。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婚，继母也是电信局的职工，不经常住在家里。她问金宝这些年都干些什么，金宝道：“你还是不问的好，一言难尽啊！”王春霞道：“那我就不问，我来给你倒杯茶吧。”说着就起身。金宝想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但又不好开口。坐了没多久，就告辞，说自己还有事，以后再来看她。王春霞见留他不住，就把自己手机号告诉他，说以后有事可以方便联系。
金宝回来后，心里还再记挂着幼时的伙伴，王春霞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王春霞如果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会怎样看他呢？会瞧不起，甚至痛恨他吗？行窃这条道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如果洗手不干，那就有坐吃山空的危险，他能去做什么工作呢，他除了会行窃，再没有其他本领。但是继续干下去，肯定有一天会遭牢狱之灾，干了这么多年不法勾当，他算是幸运的，只被抓住过两次。他从报纸上曾看到，有不少同行因偷盗发展到抢劫，被判刑入狱。俗话，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他不能保证以后会做到万无一失。如今他对自己过的这样苟且的生活也感到厌倦了。现在邻居和亲友都不知他过去的事，若是他一旦犯案曝光，肯定会受到人们的鄙视。也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跟他好，谁愿嫁给一个窃贼呢？想到可能会遭到世人的唾弃，他就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十分后怕。他想起师傅的话，如果想收手，就找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他想，不妨去尝试一下。
　　昔日行窃混日月，今日有心来悔改。
　　再也不当寄生虫，告别过去重头来。
　　心里计议已定，金宝来到街道居委会，居委会主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妈，名叫邢菊英。金宝把自己的要求提出。邢大妈问他：“你想做什么事，你能做什么？”金宝道：“我什么都不会，真是惭愧。”邢菊英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到街道工厂去做手套吧，做得好一个月能挣二三百的。”金宝道：“那就多谢！什么时候上班？”邢大妈道：“明天就可以。”金宝心里很高兴。心想终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那知道，当他来到手套厂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在这里做工的都是些妇女，有几个男人，也都是拐脚的残疾人。厂里给他安排了一台机器，找人教了他几天，告诉他操作的程序。金宝试了一回，搞得手忙脚乱的，急出一头汗。没想到，自己的一双手行窃很是麻利，可是做起这样的活儿，却显得笨手笨脚，这简直是活受罪。金宝后来只做了不到十天，就不做了。他懊丧地对邢大妈道：“这是技术活，我太笨，实在干不了，给我找个其他的工作吧！”
　　这可让邢大妈犯了难。问：“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你没有耐心，又吃不得苦。这样吧，你先回去，以后有消息，再通知你，”金宝垂头丧气回到家，很是生自己的气，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到了傍晚才起来，只觉得头脑昏胀，显然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忽觉肚子咕咕叫，正在唱空城计。才想起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又不愿费事，就到外面小饭馆随便吃了一顿。这天晚上，他又想起了行窃。已经有好多天没干，心中的欲望特别强烈。
　　于是就又来到公交车站，却看到及其悲惨的一幕，人们正围殴一个小男孩，那男孩估计有十四五岁，据旁人说是偷东西被发现。引起群愤，那些人正对他拳打脚踢，男孩嚎哭不止，在地上打滚。他心里顿时揪紧，想上前劝阻也不是，想要离开，却迈不动步。只在那里傻站着，头脑一片空白。直到人们发泄完散去，那男孩躺在地上，嚎哭变成了痛苦的呻吟。看来是伤得不轻。金宝心中不忍，走过去叫他起来。男孩有气无力地说：“叔叔，救我！”金宝赶忙背起他，朝附近的一家医院走去，没想到男孩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金宝还不知道。当医生责备他：“孩子没救了，为什么不早点送来？”金宝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不可能吧？”有个护士道：“你是怎么做爸爸的，这样狠手打孩子？”金宝忙辩解：“他不是我儿子。”遂把刚才发生的情况细说一回。医生护士才明白。让金宝帮助找到孩子的父母，金宝愁眉苦脸：“我哪里知道，这事你们可以找警察啊！”说完拔腿就走。“请等一等，留下你的电话！”后面听到护士叫，金宝怕惹祸上身，急忙跑出了医院。
　　回到家，金宝的心还在狂跳不止。心思，那孩子真是可怜，还没成人就遇到这样的遭遇，如果警察得知是他送小男孩去医院的，找上门来询问怎么办，他干这行很多年，最不愿见的就是警察。晚上，他翻来覆去总是无法入睡，那男孩被殴打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他想，要是孩子的父母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也许他们就只有一个孩子。是什么原因，使他走上行窃这条路呢？将来自己如果有了孩子，决不让他走这条路。后来，他感到身心疲惫，才迷迷糊糊睡去。刚睡没多久，就看见几个警察破门而入，一个警察说：“金宝，你被捕了。”说着掏出明晃晃的手铐，他见势不妙，赶忙夺路而逃，警察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还大喊：“抓窃贼！快抓窃贼！”人们听到喊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终于把他抓住，然后都对他施于拳脚，他大叫：“以后我不敢了，放过我吧！”那些人哪里容他辩解，越打越起劲。一个人挥舞着棍子，在他的头部猛地一击，顿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摸摸脑门，全是冷汗。想到梦中的情景，着实可怕。金宝想，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过够了，为使自己以后免遭厄运，他决定金盆洗手，彻底和过去告别，重新做人。找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
　　其间，舅舅孙胜叫他过去，说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名叫池秀。是个纺织厂的女工，五官端正，清秀耐看。可是金宝心里却惦记着王春霞，他婉言谢绝这门亲事，只说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孙胜信以为真：“你怎么不早说，如今让人家多没面子。”那池秀见金宝相貌堂堂，先有四五分欢喜。可是听他说了此话，就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但她还是表现得很大度：“没关系，男女相爱，要自愿方好，不能勉强。如果以后你还想和我谈，就随时来找我。”说完就告辞了。这下弄得孙胜很是尴尬。金宝忙赔不是：“对不起，舅舅，这事以后你不用管了。”
　　回来后，金宝十分想念王春霞，就按照她告诉的手机号打过去，王春霞在电话里惊喜地说：“怎么这么久才来电话？我可想你哩！那天我忘了问你的电话，你快来吧！”金宝听了，心里顿生暖意。现在，他感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他爱着的人，而那个人也在牵挂着他，他觉得幸福来到了自己身边。金宝不由想起往事，想到小时候妈妈对他的教导，想起被自己气死的父亲，又想到那个被群殴致死的小男孩，感到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无论如何不能再走下去了。
　　金宝为了去见王春霞，刻意打扮了一番。灰色西服西裤，配上米色领带，有又到理发店做了头发，显得神采奕奕。看了这仪表堂堂模样，谁也不会把金宝和一个窃贼联系在一起。这次王春霞的爸爸也在家。金宝称呼他王伯伯。王伯伯见金宝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心里很高兴，热情地拿出水果招待他，关心地问这问那。金宝巧妙应答，不露一丝破绽。春霞爸爸看着眼前的这对年轻人，有心要周全他们。他知道，金宝父母死得早，他成了孤儿，无依无靠，这些年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肯定是吃了不少苦。而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思量要招他入赘，做上门女婿，将来老了也有靠。但他又不好主动开口。心说，可以先让女儿和他培养一下感情。他不知道，女儿心中早有金宝了。在电信局工作期间，曾有两个小青年追求王春霞，但都被他婉言拒绝，她觉得自己心中的真命天子还没有出现。有时候，她会想到金宝，但都是些小时候的生活片断，非常模糊。她不知道现在金宝在那里，长的什么样子。直到那天金宝上门送钱包，使她惊喜万分。金宝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具体化了，决定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只是不好怎么向父亲开口，又不知金宝心中所想，先把一腔愁绪放在心里。她丝毫没有想到金宝曾是个窃贼。
　　正好这天是双休，金宝留在王家吃饭，王春霞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好菜。席间，王春霞父女不断给金宝碗里夹菜，表现得十分殷勤。王伯伯说：“金宝，以后，你可要好好陪陪春霞，你们可是在一块长大的，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吧！”金宝笑道：“伯伯放心，有空我会常来和她说说话。”春霞爸听了心里高兴。心想，只要他们能常接触，日久会生情，到时候再说这事就容易了。吃过午饭，金宝又陪着王春霞去商场购物，直到下午三点才分别。
　　长话短说，金宝通过王春霞的几次相处，王春霞在言语之间，以及眼神中都流露出对他的爱慕，两人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也迅速陷入了情网。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苦恼了几天。后来想到电影里的情节，男女相爱，男方须送女方定情物。他立刻去买了一枚金戒指，用一个精致的盒子装着，去见王春霞。王春霞打开盒子，看到戒指，惊喜地叫一声：“真漂亮，是给我的吗？”金宝道：“送给我的心上人。”王春霞听了说：“那就谢谢你啦！”说着还大胆地在他脸上迅速吻了一下。此后，两人正式进入实质性恋爱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