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薄情妇欺贫羞无颜②

　　许桂英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李文玉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你笑啥子哩？”许桂英道：“我看到你的袜子穿反了。”李文玉忙低头一看，果然左脚上的袜子是反的，就说：“哈哈，早上因为慌张，没有注意到。”这样一说，气氛就显得随和了些。两人都说自己心里的话，真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样子。李文玉说要她过些时候来家里过端午节，许桂英爽快答应：“那好，你可要来接我呀！”就这一句话，就把亲事定下来了。后来李文玉把一百元见面礼给了她，许桂英也毫不客气地收了。
　　长话短说，端午节很快就到了。李文玉对父母说了要接对象来家里过节，父母听了很是高兴，李父赶忙去集市上买菜剁肉。许桂英把自己打扮一新，跟着李文玉来到家里，突然看到她意想不到的情况，他家显得很穷，虽然有三间屋，但是里面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还有一个娘病在床上。心里顿时不乐。就问李文玉，结婚的家具怎么没有置办，李文玉说会去办的，让她放心。她又问：“你娘得的是什么病？”李文玉道：“是脊椎神经受损引起的瘫痪，治了很多年了，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一颗心悬了起来。他猜想媒婆一定是把这事瞒着的。许桂英觉得自己受了骗，那个薛媒婆不是说，他父母都是身强体壮吗，怎么现在有个瘫痪病人？尽管心里不乐，也只好忍着，心想事已至此，责怪谁也没用。于是她提出结婚的条件，除了家具外，还要一块手表、一台缝纫机、一辆自行车。这条件虽不太高，但对于李文玉现实的家境，还是有点困难。因为给母亲治病的医药费，每年都是个沉重的负担。李文玉怕失去这个满意的对象，于是就一口答应下来。许桂英心里才稍微平展了一些。
　　但是后来许桂英没想到，李文玉当初的诺言没有实现，只是置办了结婚用的家具，买了一块手表，而自行车和缝纫机没有买，李文玉对她说，现时不够钱，要等结了婚再说。许桂英信以为真，于是答应结婚，婚后的生活还算幸福，两人你恩我爱，相敬如宾。结婚一年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许桂英没有怀孕，李文玉建议同去医院检查一下，可是桂英就是不去。因为这个时候，许桂英对这个丈夫不满意了。她想要的自行车和缝纫机，丈夫始终不给她买，总是找借口搪塞她。而病在床上的婆婆还要她照料，每天下地干活回来，就要面对这样的处境，渐渐地心情焦躁起来。
　　她心情一变坏，就没有好脸色对丈夫，常是扳着个脸，好像是谁欠了她的钱不还似的。对婆婆也没有以前那样关怀了。并在心里把那个媒婆骂了千遍万遍。骂她不该介绍给这个穷人家。李文玉知道她心里不乐，自己先前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觉得理亏，也就只好向她陪着小心，经常给她说一些听来的笑话，想博得她一笑，讨她的欢心。可是结果反而被她瞧不起。动不动就贬损他，说他是没用的窝囊废。李文玉见妻子有不乐之色，知道妻子是嫌弃他家穷，就对她说宽心话：“现在我是不咋的，但总不会一直这样子吧，你没听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我也许会有出头的那一天。”桂英讥笑道：“你甭拣说好听的，看你那窝囊相，恐怕一辈子也翻不了身，让我跟着你受苦倒有的份。”文玉道：“你不可说绝，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你又不是算命先生，怎知道我以后就没有出息？现在我好歹也是个村干部，只要努力工作，将来到公社里谋个吃商品粮的一官半职，也说不定。”桂英听了觉得越发可笑：“看你吹牛说大话，故意哄我开心，你这样的人想当官，看来是妄想，除非阎王爷那里缺个判官，等你去做。”
　　妻子一番冷嘲热讽，把李文玉呛得心头火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无言对答。想了一下说：“当初和我结婚，也是你同意的，没有强迫你呀？”桂英道：“都是那剐千刀的媒婆诓了我，现在我是悔死了。”李文玉终于忍不住发起怒：“你怎么说这样没牙把的话，谁也没骗你，当时我家里的情况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桂英听了顿时哑了，半天才说：“那时我看到你有个生病的娘，就有些后悔，谁知她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莫不要我伺候她一辈子不成？一年累到头，几个钱还不够填那药罐子，看到别人穿的齐整，也想买些布料做件新衣裳也不能，我可是受够了。”说着掉下泪来。“罢罢罢，我跟你说不清，你如今想咋办？”李文玉气得不想和她争辩。“我想和你离婚。”桂英道，“这事我想了很久，我不能总在你家受穷，免得将来老了。连棺材也买不起。”李文玉听了吓一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道：“你就这么狠心？一夜夫妻百日恩，离婚让别人笑话。”桂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不怕笑话，世界上离婚的多着哩，也不差我一个，我想好了，决不跟你终身，我们离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俗话：马瘦毛长，人穷志短。李文玉见她说绝情话，也找不到言语反驳，心里甚是难过，思量半晌，道：“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早就看上哪个富户，要急着嫁去过舒坦日子？”桂英低头道：“这你不用管，暂时还没有，”李文玉说：“你就保证以后要嫁的那人，会让你称心？”桂英听了不耐烦：“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也会比你强。你就开开恩，放我出门，休得耽误了我后半生。”李文玉觉得和妻子无法谈下去，心里很是痛苦，但还是想挽留她：“我对你说过，总不会这样下去的，好日子也许在后头，你需耐心等待，”桂英白了他一眼：“要我等到头发白吗？”“你要是非得这样，将来可不要后悔。”李文玉说了这句话，就走出门去，他听到妻子在后面说：“有什么后悔的，嫁了你才后悔。”
　　李文玉心里窝着火，把媳妇的话对父母说知，李德旺气得直翻白眼：“怎么这样看不起我儿，我去对她说说。”老伴劝着他：“任她去吧，留着人留不住心。我早就看出来了……”说着已经是老泪纵横，“都是我拖累了你，我怎么不快点死呢？”李文玉忙安慰母亲：“娘，你不要这样说，她要离婚就答应她，等孩儿以后再娶个好的，定会孝敬公婆。”他知道是宽心话，可是以后会怎样，他也很是迷茫。
　　李文玉思量良久，终于答应离婚，两人到公社办理了离婚手续，许桂英什么都没有要，除了结婚时买的那块手表，只带走了平时的换洗衣服，就回娘家去了，许怀庆见女儿挽着个包袱回来，脸色难看，很是疑惑：“你这是怎么了，和文玉吵架了吗？”“我和他离婚了。”许桂英满不在乎地说。许怀庆大吃一惊：“这是为何？”女儿道：“他家的穷日子我实在过不得了。”许怀庆生气说：“你真是糊涂，我看文玉这孩子不错，再说有苦就有甜，也许以后就会好起来的。你这样离了叫旁人笑话。”女儿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石头抱着走，那是以前，现在主张婚姻自由，过不下去就离婚，管别人怎么说。”说着眼泪流下来。母亲见女儿可怜，就道：“离了就算了，你休烦恼，以后再找个好人家，也是不难的。”许怀庆心里气恼，走出门去。这里母亲对女儿安慰一番，说以后慢慢再寻个好人家。桂英就在家里住下来。
　　再说李文玉，自从和妻子离了婚，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有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低沉，萎靡不振。其间有人来给他提亲，都被他拒绝了，经过这次变故，他对婚姻没有了信心。哪知过了两年后，他就时来运转，那时公社的供销社的社长因病去世，公社的李书记和李文玉是中学的同学，就推荐他去供销社任职，李文玉一下子就成了拿工资的公家人，李文玉心里高兴，回去对父母说起，全家都很高兴。
这时候有个姑娘来到了李文玉的身边，她叫邢红梅，是供销社的营业员，年龄比李文玉小五岁。初中毕业，长得很俊俏。怎见得这姑娘漂亮：
　　清秀脸庞红润润，两条长鞭肩上搭。
　　山村也能出美女，见者莫不把她夸。
　　邢红梅是在和李文玉相处了两个月后，才对他产生好感的。她看到李文玉很有才华，人又和善，相貌也中意，就主动去追求他，李文玉没想到邢红梅会看上自己，虽然心里欢喜，但是又怕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对于结过婚的男人，她会介意吗？人家可是黄花闺女啊。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把事情对她说，免得日后她有悔，于是对她谈了自己第一次失败的婚姻。没想到邢红梅毫不介意，说：“我不管你的过去，只要以后咱俩能相亲相爱。”李文玉放心了，带她回去见父母，父母都十分喜欢。后来他们就结了婚，第二年生下一个胖小子。这时候，李文玉母亲的病情也有所好转，能下地走动了。这个曾受过许多苦难的家庭，终于有了转机，生活中有了新的希望。
　　话分两头，许桂英离婚后不久，就经人介绍，嫁给了东方红公社一个叫郭明贵的男人，郭明贵年龄比她大八岁，是公社食品加工厂的工人，家境富裕，有一座两层的楼房，家里的摆设让她十分满意，结婚用的家具一应俱全，飞鸽牌自行车，蜜蜂牌缝纫机，这都是郭明贵按照她的要求买的，这下许桂英觉得称心如意了。但是对于郭明贵的人品，她却一无所知。郭明贵模样还比较憨厚，但是有一样坏毛病，就是非常好赌，每个月发了工资，只交给妻子一小部分，其余的就用来赌博，有时候赌迷了心，通宵不回。当然都是输多赢少。当她知道真情的时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自己选来选去，到头来却嫁了个赌徒，这可真让人揪心，别看现在家业还殷实，往后弄不好就会赌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