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生活深处>生活深处(十一)

生活深处(十一)

作品名称:生活深处      作者:再来一壶      发布时间:2010-04-10 20:26:56      字数:4824

去北京的路上,齐卜花非常兴奋。多少年了,一直想去北京看看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次趁着为大姐看病,又不用自己拿钱,可要好好地在北京转转了。

火车在北上的两条钢轨上哐当哐当地载着李庆的沉重的心情运行着。李庆已是第三次到北京了,前两次都是和如洁一起为父亲买药的,那时候虽然也是怀着沉重的心情,但那是主动的、积极地、自主的,而这次就是被动的、消极的、被监督的。多少天来,他都是昏昏沉沉的,好像没有清醒的时候。母亲的病本来就一直在大脑里萦绕着,因为自己的无能导致内心的苦恼,再加上老娘舅家的重重压力,他觉得生活的压力几乎就要把它压得喘不过起来。虽然坐在这哐当哐当的火车上,可自己的心情就是哐当不起来,他不敢看自己身边的小姨,他也不愿意看见身边的小姨,可是这个小姨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的小姨现在正兴致勃勃地趴在火车的窗口东张西望,欣喜万分地欣赏沿途的风景呢,甚至不断地问他这儿是哪,那儿是哪,问得李庆心里乱七八糟,凌凌乱乱。虽然小姨比自己也就大三四岁,但也是小姨,她是娘家人的地表。

在北京西客站下了火车,当他们走到车站出口的时候,李庆看到这个去年才来过两次的地方,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当然除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们,眼前宽敞的大路和高耸入云的大楼对李庆来说已不陌生,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不知道小姨说的熟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能耐,但是在他心里,凡是在北京的人都很了不起。他正要回头问小姨往哪走,齐卜花却赶上他说:“李庆,你看这是咋回事儿?我这皮带怎么会断了呢?”

“那就再买一条吧。”李庆看着小姨拿出来的已断为两截的皮带。

“小姨,你看哪条合适?”在商店里,李庆走到卖皮带的柜台旁对着小姨说。

“就这条,就这条。”齐卜花走近前挑选了好一会儿,指着一条对售货员说,似乎也是对李庆说。

“咋样儿?”李庆付了九元钱,走出商店后问小姨。

“哈哈,北京的皮带勒着腰也舒服。”齐卜花异常兴奋。

在小姨很美丽的脸上好象有一朵漂亮的花怒放着,小姨即使在笑的时候脸上也还没有皱纹,很成熟的青春气息还在她脸上荡漾着,又黑又长的秀发在那红色的毛衣上贴着,就象是一挂优美的瀑布在小姨的脊粱上倾泻而下。他们先是到了她的那家亲戚家。那家的男女主人见了小姨都叫她嫂子,李庆极不习惯地在那个家门口,和他们一样先脱了鞋子,再跟着他们走进去屋里。那是一个什么家呀?不过三四十平米的地方,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家用电器和家具,我们进去站没站的地方,坐没坐的地方,让人感觉十分的别扭。李庆听着那女主人的介绍,她说他们来到北京已有六七年了,至今还没有自己的家,这地方还是每月九十元租赁的,这是单位的房,比较便宜。他们又谈了一些话后,就在那家男主人的带领下,坐着出租车先到天坛医院找了他的一个熟人。在只这里找熟人也要挂号,因为他的这个熟人是专家。这个专家恰好今天上班,当李庆从包儿里拿出那个核磁共振的片子交给这位专家后,专家就着灯光把片子高高地举起,左看右看,详详细细地看了一阵子后说慢条斯理地,从片子上看这病是很严重。不过这属于肿瘤,你们不妨到国家肿瘤研究所找专家看看,再确定治疗方案。

李庆、李庆的小姨和那个亲戚都悻悻地走出天坛医院大门,那个亲戚说你们去问问吧,我到那里也不熟,我也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那个亲戚好象已经完成了任务,于是他就把李庆和李庆的小姨一起扔进了诺大的北京城。李庆心里异常的空洞,并且一阵阵地感觉反胃,他知道他为去这家亲戚家所花的二百元到此就彻底地结束了。早知这样,何必要去找这家亲戚呢?她看着诺大而空洞的北京城,就像看着一头张大了嘴巴的狮子,似乎要把自己活吞吞地咽下去。但他为了把母亲的病弄清楚,他必须在狮子的口里被那狮子反复地咀嚼着,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身躯,还不能说疼。

李庆的心里感觉更加沉重了,就象又增加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虽然那个专家没有说明母亲的病情,但他说这病很严重,这一句如雷鸣般的响声已经让李庆震颤了,现在的李庆多么希望专家能说一句这病不重,很容易治疗的话呀!他很相信专家的话,但他又很不相信专家说他的母亲病重的话,就是说他及希望母亲的病轻一点,轻一点,再轻一点。但是在市里的专家就没这么说,刚才在天坛医院的专家也没有这么说,难道他的亲爱的妈妈的病真的就很重吗?

齐卜花这时仍然显得很兴奋。她说你就先去吧,我们再去转转,到国家肿瘤研究所去,一路上看看北京的高楼和路上的风景。她很好奇,一路上向李庆问东问西,李庆说我也没有来过北京,啥也不知道。李庆哪有心事欣赏沿途风光呢?母亲的病一直在他心里压抑着,压得他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今天来北京,他是一定要把母亲的病弄个水落石出的,尽管现在没有钱看。在齐卜花的心里想着,好你个李庆,我就问你这些东西,你就那么不耐烦,我可以不问你,咱们回家再说。毕竟在齐卜花心里,大姐的病对她的压力要小得多。她来北京原本就是要来看看的,心思并不全在大姐的病上,李庆怎么能要求小姨和自己一样呢?

在齐卜花的心里本来是兴高采烈的,李庆的话就象蝎子扎了一下她正跳舞跳得兴奋的脚一下一样让她难过。不过她毕竟没有其他的压力,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仍然以微笑面对着伟大的北京城了。

在这去肿瘤研究所的一路上,李庆一直是阴沉着脸,他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呆板,那样的毫无生机。他不敢再想母亲的病,可母亲的痛苦的情景就是不离他的大脑;就象他不想看到小姨,小姨偏偏就在他身旁一样。他心里的痛苦小姨一点儿也不理解,妈也是她的亲大姐呀!其实齐卜花也很关心大姐的病,她也是想替大哥和三弟出口气,让现在的外甥媳妇难看。她不是顶替了大嫂的外甥女吗?她不是顶替了三弟给李庆介绍的同学吗?好吧,我就要看看,你能过成个啥样儿?当然他们这样难为李庆,也与李庆的叔叔们有关。李庆的三叔早就想治一下这个侄儿了,他不能帮自己的忙,还让自己难看,所以他曾经找过李庆的舅说李庆这孩子在家里就是不孝,大嫂的病就是这孩子给气的。李庆的小叔也早就看不惯李庆了,李庆凭什么要比自己过的好?如洁美丽漂亮,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而自己就比李庆大一岁,找了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寡妇不说(他自己曾说过,就象是找了一个娘),生了一个女儿,就因为计划生育不让生了。所以他也想趁这事打击一下李庆,李庆在这种环境下,脚下的路确实很曲折,但这些他都无法改变,他只能艰难地走下去。

中国肿瘤研究所的专家仔细看了片子,然后说,这是肿瘤,但在脊椎上,应属于骨科治疗。这恐怕需要由骨科专家进一步确认。你们就去积水潭医院看看吧,那里的骨科很有名。李庆的心又一次凉了,他没有想到,因为母亲的病会费这么大的周折,这倒不是李庆怕了,他只是觉得母亲的病大了。天坛医院,中国肿瘤研究所,这都是中国最高级的医院了,难道真需要去美国吗?李庆这才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走出肿瘤研究所的大门,齐卜花脸色腊黄,她也在心里害怕了。这次出来,是她主张并坚持要来的,如果不能弄个水落石出,回家怎么交代呢?可是已经走过两个大医院,都没有结论,再去积水潭医院就一定有结论吗?她已经有点儿失望了。她扭头看了看李庆,忽闪忽闪几下大眼睛说:“李庆,你妈这病看来是不好治了,我这大姐的命可真的是苦,你们姊妹俩都上了大学。李梅很快要毕业了,正该要享福的时候,你妈却得了这样的病,如果治不好的话,你回去可要好好伺候伺候你妈呀,你妈从小都那么亲你。”

“我知道,还有谁比我和我妈更近呢?我也就一个妈呀,我会尽力的。既然研究所不能治,就还是等到积水潭下结论吧,你也别太失望了。”李庆也预感到了妈妈的病情重大,连肿瘤所的专家都不敢下结论了。

积水潭医院人山人海,李庆在长长的挂号的队伍里排着队,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就象他眼前的生活,一天一天地艰难地向前熬着。生活啊,在李庆的眼里,实在是太漫长了,他在煎熬着,他的母亲不也在煎熬着吗?每天躺在床上不能有太大的行动,甚至连翻一翻身都会腰疼半晌,疼得她要咬紧牙关忍受着,李庆每次看到都会痛苦得泪流满面,他的母亲从没有见到过,因为每一次李庆不是说到外面有事儿,就是扭过头去默默地干其他,他不愿意让母亲看到自己的痛苦,他是怕母亲看到了,母亲会更痛苦。他的奶奶不也在受煎熬吗?每天除了为儿媳妇做饭端饭,还要为儿媳妇端屎端尿,一天下来总是累的胳膊腿都伸不直,还要不断地承受儿媳妇的责怪,她有病啊,奶奶尽管八十多岁了,她也不能和病人一样呀!他的如洁不也在受煎熬吗?她一个人在外面照应两个不懂事儿的孩子上学,还要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做着那小生意,她知道没一天生意都在挣,可是越挣越没钱,她也是在苦苦挣扎呀!

挣扎吧,只有挣扎了,才有对生活的盼头儿呀!

在积水潭医院终于等到主任医生的一丝空闲,他看了看李庆递过去的核磁共振的片子,那位主任医生皱了皱本来就充满了皱褶的眉头,然后说;“这个病在我们这儿也能治,只是需要做个大手术,但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也只是能缓解病人的痛苦,延缓病人的一段儿生命。手术费大约七万元,如果你们要治的话,加上护理费和手术后的保养费,就先准备十万元吧。”

医生的每一句话李庆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话也都象一跟长长的钉子,一句一句都深深地钉在李庆的心里,当医生把话说完,李庆就感觉到自己的心早就被那长钉穿透了,并且穿得支离破碎,那迸射出来的鲜血顺着胸膛、肚皮和两腿汩汩地往下流,很快就在地上流了那么大的一潭,在他的心里,这里已经不是积水潭了,而是积血潭。李庆挪动着极其沉重的脚步,顶着昏沉沉的头,从积血潭漫漫地向外蠕动着,两条粗壮的腿好象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趔趔趄趄地趔趄到大门外的。齐卜花看到外甥傻子一般地走到大门外,也不管自己在哪了,就紧走两步赶上去,大声地叫着:“李庆,李庆,你等等,你等等。”这是的李庆也不回头,两眼罐满泪水,一前一后迈着无力的步子向前怔怔地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清醒了似的,“妈,妈呀……”他也不在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大声地痛哭了起来。

走着走着,李庆的痛哭声渐渐地小了,他抬起泪花花模糊的双眼,再一次看着在他心目中可爱的北京,可是他现在眼中的北京却是摸模糊糊的,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清晰了一些,可还有些蒙蒙笼笼,也不知是自己的眼眼花缭乱,还是北京城眼花缭乱。总之,他也是第三次来北京了,每一次来都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并且心情越来越沉重,这让李庆对伟大北京的爱都减了几分。李庆现在觉得自己的头很大,这使他又想起了那个主治医生的象一根根刺在头上的针似的话,那个专家已经对母亲下了结论!

手术成功率只百分之三!

只是缓解一段儿病人的生命!

手术费七万元!

这对一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元的李庆来说,真是一个特大的天文数字!

李庆冷静了一下自己的头脑,他问过医生,“医生,你说延缓一段儿生命,那一段儿究竟有多长?”

“或者三个月,或者一年半载。”医生的话一点不含糊。

李庆又感觉到心底里的泪哗哗地往外涌着,刹那间就溢满了眼眶。再也不想说一句话,心里却想着:“妈呀,对你这病我该怎么样才能对得起你呢?”

“李庆都知道了,咱走吧,"齐卜花找着机会提醒李庆说。

“走吧,可回去怎和我妈交待呢?小姨。”李庆悲咽着说。

“走吧,到家再说。咱现在到天安门广场照两张相吧!”

“小姨,你照吧,我是一点心情也没有,我真的不想照。”

“哪算了,我也就不照了,我们回去吧。”齐博云白了看李庆一眼。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