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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深处(八)

作品名称:生活深处      作者:再来一壶      发布时间:2010-04-07 11:19:34      字数:4794

天气仍然是很晴朗,晴朗的老百姓都是愁眉苦脸的。地里的庄稼有的刚刚出头,就被炙热的太阳烘烤得细小的叶子打卷儿,皱皱巴巴的不能舒展,甚至有的已经透出了黄头儿;有的刚从胎里露头儿还没有长长地面就畏畏缩缩,正在拧一条可怜的细绳儿。这天吃过早饭,李庆就叫道:“妈,你的腿我看是越来越严重了,今天咱就去县医院看看吧,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在单位也借好了二百块钱呢。”

“窟窿还没还齐呢,以前的窟窿你还还不还了,又借钱,我不去。等你还完窟窿再去。”李庆的妈放下饭碗,双手按住两个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屋里一步一步迈着那两条勉强站得稳的脚。她的呲牙咧嘴的表情让李庆看来,李庆的心里涌现出无限的酸楚。“我真是太无能了,太没用了,刚刚去世的爸爸就是因为没钱才把病一拖再拖,最终拖走了他的性命。眼前的妈妈又在需要钱的时候,他还是拿不出来钱为她治病,他这个为人子的还有什么可说呢?钱哪……”李庆睁着泪哗哗的两眼,失怔地望着天空,天空中那浅蓝色的云片镶嵌在苍白的底色上,在李庆的眼里就像一群人的脸在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声音在耳边轰轰地响,那种声音就来自天空,那是一阵巨大的嘲笑声,他低下头,双手严严地捂住耳朵,眼里的泪水如雨一般噗噗嗒嗒地滴在土地上,脚边的地上好像还被溅起一小股的烟儿,这天真的是太旱了。

李庆走进屋里,看着无精打采的妈妈,眼里还噙着泪水对她说:“去吧,妈,你这病拖得时间不短了,不能再拖了。”李庆想着刚才走路艰难的妈,心里疼痛难忍。

李庆的妈在李庆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了村子里坎坷不平的路,在村口儿等待着公共汽车。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步行着,有的骑着自行车,还有开着拖拉机拖拖拖拖的走过,和李庆或者和李庆的妈认识的打一个招呼,不认识的连头都不扭一下就过去了。李庆和妈妈并排坐着,都低着头谁都没有说话。

在县医院按医生的嘱咐做了检查后,那个戴眼镜的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治疗。并且单独地对李庆说:“那是你妈吧,如果是我判断中的病,住院一个星期,保证她的病会好,如果一个星期不见效或者见效不大,那可能就是大病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李庆向医生点点头说:“我知道。她已经在其他医院检查过,但医生都没有说过出具体的病来。但愿一个星期能治好我妈的病吧。”李庆回来和妈商量,可李庆的妈说啥也不住院,她说她能坚持,现在住院可不是说一句话的事,别听那医生吓唬人。其实她是多么希望赶快把自己的病治好啊,她也还年轻,她还能为孩子们做许多的事情。她也知道她的病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但是她看到儿子为了钱愁眉不展的样子,她怎么能忍心住院呢?她在心里向自己保证:坚决不能住院,儿子还要养活两个孙子呢,她怎么能再去拖累他们呢?李庆是坚决要留下母亲住院治疗,他好说歹说,母亲最终还是在李庆的说服下住下了。

一个星期的观察,检查,吃药,输液,再检查,再观察,李庆妈的病还是丝毫不见好转。那个戴眼镜的医生对李庆摊开双手说,让你母亲到市医院做一做核磁共振仔细检查一下吧,可能是啥大病引起的,咱这儿不能做,也没有能力治疗了,一般情况下,我这种治法儿应该见效果的,你看现在一星期却不见效果。

从县医院出院后,李庆又借了一千块钱,和如洁一起陪同母亲到市医院做核磁共振检查。他们把母亲送进检查的核磁共振室后,李庆向如洁吐了吐舌头说:“好家伙,一个核磁共振检查,就花去了九百元。”如洁看着李庆吃惊的样子,知道他又在心疼钱了,她就对李庆说:“钱是啥,救人要紧。”其实如洁又何尝不心疼那些钱呢?借人家的,终究要还的,还有谁能替了自己?但是李庆已经那样了,她还有啥可说呢?她也不能把他往死里逼吧。可是她也恨自己的婆婆,她又想起了李梅上学的情境,那时的婆婆可是厉害得很呢,宁愿不要这个媳妇儿,也要坚持让李梅上学,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有病没钱看,能怪谁呢?

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解释为脊髓瘤转移,并且已有两节脊柱坏死,这儿也不是并且未发现原发病灶。李庆问那怎样才能找到原发病灶呢?医生告诉李庆说当前国内还没有这项技术,需要到美国做什么穿刺手术才能找到。李庆一听就傻眼了。天哪,找不到原发病灶,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要找到原发病灶,需要到美国去,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如洁看到李庆一脸的傻气,就劝说李庆,你也别太难过了,咱们尽到心尽到力就是了,美国咱肯定去不了,国家多少大干部都还有治不了的病呢。李庆说我刚失去了父亲,怎能再失去母亲呢?但是我怎样才能救自己的娘亲呢?如洁说,李庆,你看这样好不好,咱妈这病一定不小,回家和咱舅商量商量再说,将来即使没有好的结果,他们也不会很怪罪我们。李庆无奈,只好同意如洁的意见。

李庆一直觉得自从离开了父亲,好像自己就担不起来这个家的沉重的担子。有父亲在,他觉得自己轻松很多,那怕父亲有病坐在床上不能下来,他能看到父亲就觉得自己有胆量有信心,自己有什么疑问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问一问父亲,让父亲给出出主意指指路。现在只身一人,遇到一些甚至小事儿,往往不知所措。按说三十岁的男人,应该懂得坚强,但李庆老觉得在困难面前坚强不起来,因为自己穷,并且身边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又有有病的母亲,和八十多岁的奶奶,还有失去父亲后空洞洞的一个家。但他又不能不顽强,生活让他不能不顽强地面对现实,他必须挺起腰杆儿,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心力憔悴;他必须努力一步一步向前挣扎,为这个充满了亲情的家撑起一片蓝天,让这个家里的孩子和老人都能够在蓝天下生活。但是他能够吗?他又怀疑起了自己。

如洁肩上的担子也觉得分外地重了,这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李庆。李庆每天愁眉不展,使他本来就不常笑的脸看起来更加阴深可怖,使他那本来就黑的脸看起来又透出来一些紫了。他的眉头整天皱的紧紧巴巴,一副懒散无力的样子,让人看了比以往至少要老了十岁。如洁每每面对这样一副嘴脸,心里也是阴沉沉的,总是像有没办完结的事而又无法办完一样,筋筋匝匝的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嫁给了这个人,她的心就和这个人的心连在了一块儿,她就会不知不觉地为这个人牵肠挂肚,她就会情不自禁地为这个人的感情所左右,在李庆处于一种激流的漩涡时,她一定也受到了冷水的强烈的冲击。所以她不得不为他分担一些忧愁,不得不和他一起跳进水深火热之中。

李庆和如洁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一起来到大舅齐卜仁家,恰好三舅齐卜义也在。两位舅舅看到他们,很热情地寒暄了两句,就招呼他们坐下。李庆向二位舅舅汇报了母亲最近的病情和检查结果,两位舅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吃惊的脸色有些苍白。等他们少有一些稳定之后,大舅问李庆打算咋办,李庆说美国咱是去不了,只能就我妈眼前的病治疗了。我想能让我妈别太难受了就行。可是眼看该耕地了,一个秋季我们家是全完了,颗粒未收,连同种子都赔尽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要种麦子的,家里的麦子已经全粜完了,今年再不种,恐怕就没有吃的了。我妈的病又很急,也不能再往后拖了,可是要为妈治病,我还需要先借一些钱。现在我的心里也很乱,根本不知道要先从哪里下手才对。我想,大舅看你们能不能帮帮我的忙,替我招呼一下耕地的事,我去借些钱为妈看病;要么我一边收庄稼,一边借钱,然后再治妈的病。三舅齐卜义说,李庆,咱们的庄稼可是一起熟的呀,俺这边的地也不少,我眼下是去不了,大哥你那儿咋样?大舅连忙说,还不都一样,我这儿也够紧张的。那样吧,李庆你们先回去,抓紧耕地和借钱,种麦后去看病,你看咋样?李庆说好吧。

其实大舅也好,三舅也罢,他们对如洁都没有好感,这对她没有好感的原因还得从头儿说起。

在李庆上大学的时候,大舅母就看得出来大姐家是一个殷实的家庭,就一个儿子还上了大学,她就一门心思地想亲上加亲。于是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比李庆长两岁,一个和李庆同岁,她左想右想,前看后看,两个外甥女儿都和李庆很般配,因此就向姐夫李浩亮提出了这样的想法,李浩亮和李庆的妈商量了以后一致决定,孩子的终身大事由孩子自己拿主意,但他们向李庆透漏了这个消息。当时的李庆正值雄心壮志的时候,哪里会看得上一个最偏僻农村的姑娘?在大学里李庆历任班干部,自己班里也有几个女生向他献殷勤的,还有几个向他表示好感的,他也正欣赏着自己身边的鲜花呢。所以她一口否定了大舅母为他所介绍的她的两个外甥女儿,这件事引起了大舅母对李庆好长时间的不满,以前是因为李庆年轻,从来不会从这方面考虑问题,现在通过大舅的表现就可以感觉到大舅母的心里的火还很旺,把大舅都训的热辣辣的,他们共同熏烤着自己的外甥。

大学期间,本来李庆选中了一个外地的女朋友,可因为女朋友是家里的独女,女朋友希望李庆将来在她的家乡落实工作。李庆回家和父亲商量,李浩亮一百个不同意,他说她是独女,可你是独子啊,我怎么会愿意让你走那么远呢?两人之间就此成了永远的好朋友,而没有更加密切起来。

大学毕业后,李庆被分配在本地的一家公司工作。首先为李庆提媒的就是李庆的三舅,那是齐卜义的一个女同学。齐卜义是李庆的三舅,其实齐卜义就比李庆大一岁,两个人是从小在一起玩着长大的,只是李庆上学努力,后来考上了大学,而齐卜义未能考上在家种着地,他在后来也很羡慕大姐的家庭。就在李庆和三舅介绍的对象见了一次面的时候,如洁闯进了李庆的生活,就这样如洁代替了和李庆见过一面的女孩儿。当李庆和如洁明确了关系后,那个女孩儿还专门去李庆的单位找过李庆,诘问李庆为什么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事。现在的李庆也预感到三舅对如洁和自己的不满就来自于此,他们都在怨如洁顶替了他们的意愿中的人。

李庆的外祖母家是阶级划分时的老贫农,在生产队里时因为孩子多劳力少仍然很贫穷,但齐卜仁已长大成人,二十好几的人了,就是没有人登门说亲。这一天突然来了一个邻居,和李庆的外祖母商议,让二女儿齐卜云给大儿子齐卜仁换亲。就是把齐卜云嫁给另外一家的儿子,另一家的女儿嫁与齐卜仁。李庆的外祖母听后有一些犹豫,怕大儿子找不上媳妇,也怕女儿不愿为她大哥换。于是就和二女儿商量,说好女儿,你看咱家这条件比较差,你大哥已是二十好几岁的人了,恐怕找个媳妇很困难。今天你邻居大婶找上门来提到一门亲事,说是换亲,那边人家也没有啥大毛病,也像咱家,就是穷了点。你看怎么样?刚开始齐卜云毫无思想准备,随口就否认了。她到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就是觉得这样太别扭,那边的男人在这边是姑父,在那边是舅。女人呢,这边儿是姑姑,在那边是舅妈,真的没法想象。到时候相互见了面该怎么称呼呀?于是和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谁知母亲一番解释就让女儿心服口服了。那又有啥,你过你的时光,他过他的生活,再则你们两家亲上加亲,生活会更如意,有啥小事也不会太计较呢。卜云想想母亲说的话有道理,更何况是为了老实巴交的大哥,于是渐渐地就服从了母亲的安排。

齐卜花是为二哥换亲的。她的情况比二姐要好些,是三家换亲。这样就避免了两家见面时在称呼上的尴尬。三家都结婚的一年后,她的二哥在一次事故中不幸死亡,要不是因为村里人的带动,在土地承包责任制以后,他们和村里人一起搞运输,收入可观,一年内家境就比较富裕,齐卜花几次都想退婚,不过最终也没退。既然二哥没了,好端端的一家人毁掉了,二嫂的自由是谁也挡不住的,她不应该再毁掉另一家人。现在的齐卜花在娘家姊妹中说话气粗胆壮,而且有力,因为她对娘家的贡献比较大,因为她有钱。。

这天齐卜花来到娘家,和大哥三弟说到大姐,就说大姐现在该享享福了。李庆的父亲不在了,咱大姐就没人管制了,李梅也快要毕业了,咱大姐的福分就在眼前呀。后来听大哥和三弟说到大姐的病情和李庆的打算,她就心急火燎地说你们说的不行,是人的病重要还是种地重要?咱们找李庆去,让他赶快为他妈治病。没钱?没钱也不行,给他限定时间,让他赶快去借钱。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大哥和三弟都唯唯诺诺,唯听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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