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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深处(六)

作品名称:生活深处      作者:再来一壶      发布时间:2010-04-04 09:18:33      字数:4553

李浩亮本来以为食道上的那个漏洞长好后,就能继续烤电,就能继续杀死那些要他命的癌细胞了,可因为一缕肉,就是因为一缕肉,又让他坐回了他的床上继续点滴液体消炎,就在他消那漏洞的炎时,就在他又用那长长地皮管向胃里输送食物时,那些活跃的癌细胞却在不断地对他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李浩亮的体质越来越差了,身体也越来越消瘦了,前几天还低着头到街门口转转看看,或者在门口扶着墙站一会儿,这几天只能下床方便方便就回到他的床上坐着了。他每天忍受着身体上的疼和心里的疼,他知道这样每天的为他从鼻孔里喂饭和输液,根本没有在治他的食道癌,只是一天天地维持着他的不活不死的生命,与其这样地活着,倒不如爽爽快快地死去,这样也就不累害他们了。他想起了他的一个舅舅,也是这样的病,当他知道自己的病只是等消瘦致死时,他就预先给他的孩子们说,给我准备准备东西吧,我说不定哪一天就死了,后来就是在给他准备好棺材后的一天下午,他就自己栽在水缸里自绝了。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的李庆虽然年纪轻轻,可也是在村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村里没几个在外面工作的人),他不能为此丢了儿子的脸,可是每天这样坐着等死,也真是受不了啊!死又不能死,活又活不成,自己竟然连死了活着都这么难,那一个人还有什么能耐?他在期盼着:“就让我赶快死掉吧,他们过得都不容易,就别让我再连累他们了。”然而鸡还在一只一只的买,液体还在一天一天的滴,终于有一天李庆的母亲对浩亮说,家里已经没钱了,让庆儿买药吧,浩亮说庆儿一个月就300元的工资,能顾着他一家四口儿就不简单了,别拉扯他。那样把,把麦子卖了吧。那些麦子还能换几千快钱呢!李浩亮觉着心里异常地痛苦,现在家里都没钱了,以后呢?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还要花多少钱。他觉着自己在儿子面前说过的强话还萦绕在耳边,有他在,不用儿子花钱,不用儿子管家里的事,当时为了让女儿上学,自己确实在儿子面前说了过头话。可是当时……可是当时怎么会想到现在这情景呢?自己还年轻轻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呢?谁会想得到呢?

李庆这几天都下班回来比较早,浩亮就说庆儿,今天时间比较长,你妈说家里没什么钱了,咱把存放的那些麦子卖了吧。李庆说慌啥呢,我这儿还有一些呢!浩亮说你也别急,你的钱有用得着的时候。你去找找你三叔,看看他有空儿没有,要有的话,就让他和你一起装车。

李庆慢慢地把那破拖拉机退好,开始装车了。李庆的妈先用布袋罐起来,李庆再一袋一袋地往车上背,等李庆哼哧哼哧背完最后一袋的时候,李浩俭来了,他看到李庆坐在石头上满头大汗正喘着粗气的时候,笑了笑说:“哎呀,怎么背完了?这么快呀?看来是我来迟了呀!”“背完了。”李庆呲咧着嘴说。

“来了,浩俭。”李庆的妈说,“李庆,让你三叔吸烟吧。”她又扭过头对李庆说。

李庆的奶奶从街上回来,看到孙子在拖拉机上装满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心里很感到吃惊,心里想着:这是干啥?咋把粮食要往外拉?卖吗?这可不行。老太太一辈子没有过过富裕时光,钱的多少她不在乎,但她很在乎粮食。一家人不能没有粮食,她可是经过了饿死人的年头,她的那老头子就是因为去要饭丢了命的,现在怎么要把粮食都卖了呢?她走到李庆身边问李庆:“庆儿,你这是要把咱家的粮食弄哪去?是要卖吗?”李庆擦一把脸上的还正在往外拥挤的汗水,低着头说:“要卖,我爸看病没钱了,等着花钱呢。”李庆的奶奶听了李庆的话,一言不发。粮食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儿子呢,不是比粮食还重要吗?她的心里酸楚、疼痛,她不能没有粮食,可是她更不能没有儿子啊!她站在李庆的面前,满是皱褶的脸好像颤抖了一下,两眼里的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觉得眼前的天在转,地也在转,她住牢自己手中的拐杖,以支撑着自己,努力不使自己倒下来。安静了一会儿,她说:“那就卖吧,只要能把你爸的病治好,怎么都可以。你路上开拖拉机要小心些”说完,她就回到自己的屋里,坐在床沿,一把一把地抹眼泪。

4000余斤小麦,卖了两千八百元钱,这也是家里唯一值钱并且能卖的东西了!

李浩亮已不再下床走动了。在屋里的时间久了,脸色变的越来越苍白,两眼也越来越见不得阳光,每当外面的光线照在床前,他都是勉强扬起皱紧的眉头,绷紧眼眶看会儿,就又耷拉下来了。那天,他说庆儿,我这脖子一直是揪揪巴巴地抬不起来,你看下面是不是有了两个肿块。李庆用手一摸,可不是就是有两个鸡蛋大的肿块在脖子两边,他告诉了父亲。浩亮说,这就对了,你爷爷在病的后期也是这样,这是转移了。看来我是有一定的天数了。说这话时浩亮的两眼盛满了泪水。他想起了他过继的八十多岁的老娘,他也许不能为他送终了;他想起了腰腿疼得都快直不起来的庆儿的妈,他也不能再陪她去看病了;他想起来他庆儿的两个儿子——他的两个宝贝孙子,他没有余力去亲爱他们了;他想起了他抱养来的还没上完大学的女儿,他也没有能力挣钱再供她了。他应该把老娘送终,他应该照顾庆儿的妈,他应该为两个宝贝孙子做些什么,把他们抚养成人,他应该把女儿供完大学,然后给她找一人家嫁出去,但是他都已不能了,这许许多多的担子都将压到他的庆儿的身上了,还那么年轻的庆儿能担得起么?自己才53岁呀,他恨自己的病,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庆儿,爸爸拖累你了。”李浩亮很无奈地对李庆说,两行眼泪挂在鼻子的两旁。

“爸,你养我这么大,不就是为了现在嘛”李庆也眼泪汪汪地哽咽着说。

“看来我是不行了,没指望了,我痛苦着,你们也跟着难受。”李浩亮眼里的泪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在身前的被子上。

“别再说了,我每天回来,能看着你能在床上坐着等我,我也就安心了”李庆擦了擦眼泪说。

“那倒也是。”李浩亮也抬起笨重的胳膊擦擦眼。

如洁在圆村的学校的门口开了一家小书店,兼卖一些小冷饮。一并照应两个孩子上学,生儿和玉儿相差一岁,小兄弟俩在一个幼儿园里,一个上小班,一个上中班。常常是手拉手上学去,手拉手放学回家。两个孩子在母亲的照料下像两朵花一样,每天同太阳一起明亮,一起灿烂,无忧无虑,打闹嬉戏。他们哪能知道母亲的心思呢?只是每当李庆抽时间回到这个小书店后,玉儿就靠着李庆的左腿带着哭腔说:“爸,我妈又打我了。”

生儿靠着爸爸的右腿很委屈地说:“爸,我妈又骂我了。我妈的脾气坏透了。”

玉儿又说:“爸,你干脆跟我妈离婚算了。”

李庆就开玩笑地说:“玉儿,我跟你妈离婚了你跟谁过呢?”

玉儿说:“我跟爸过”。

李庆又转过头问生儿:“你呢?”

“我跟妈。”生儿说,“要不妈太孤单了,老师说孤单的人很可怜。”

最近如洁的脾气真是坏透了,李庆理解她,那是因为她感觉到了生活的重重的压力。一个八口人之家,两个有病一个老,一个上学两个小,她也没有固定的收入,隔三差五还不能在这儿做着不景气的小生意,常常受拖累,就全靠李庆那微薄的工资,恐怕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他看着两个越来越大的孩子,似乎看到了两个孩子缺吃少穿的生活。对老人不孝不行,可孩子不养行么?孝敬老人需要钱,养活孩子同样需要钱,钱这东西这很现实,没钱说什么都是白搭。公公的病可能不行了,婆婆的腰腿病越来越重了。奶奶也八十四岁高龄还能撑几年?两个孩子越大越需要钱,她根本不敢往后想。尽管李庆常常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路呢?

尽管李庆常说“既然冬天来了,春天还能远么?”

可她觉得,她已掉到冰窟里了。她的冬天根本就是遥遥无期,她觉得自己就没有春天。

她想起了李兰上学的时候,李兰其实没有达到上大学的分数线,她是自费的。也就是说,她交的学费要比正式录取的多一倍。并且大学生就业难的现象日益突出。

当时她不同意李兰去上学,就是想到了家庭的问题。她和李庆商量过,李庆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回去和父亲商量。那知当时的父亲根本不容商量,他说道:“你上过大学了,你妹妹不上怎么行?”

“她一定要去上!”父亲狠狠地说,“不用花你的钱,家里的事也不用你管。”

李梅也很强硬,她说我就要去上学,咱爸说了,哪怕砸锅卖铁也要给我上学。

李庆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无话可说了。但他总感到有一种无法说出口的巨大的压抑在压迫着自己。他预感到了将来自己的路。

父亲说是这么说,可真到时候有谁能代替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呢?可是他不能说出口。他感到压抑,愤懑。本来是想和父亲商量,结果闹了个僵局,不欢而散。

如洁忙着是忙着,一闲下来就想着这些烦心的事,当她得知家里没钱李庆回家卖麦子的信儿时,更是一筹莫展。他想,当初他们还都是那么强硬,那么信誓旦旦,现在可好,一个老人还在病中,家里就没钱了,以后怎么办?这谁又能管呢?还有谁会去管呢?

李梅像没事人一样,整天和她的同学们在学校和平常一样有规律的生活着。当他听说父亲有病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闷闷不乐起来。当她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她回到家总是和奶奶一起躺。有一天晚上,他无意中看到桌子上的一张纸,那是李浩亮包养她的时候的一张证明信。这时候她知道了原来她不是这一家的亲生女儿,她突然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她知道她已经没可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她周围谁也不可能给她透漏这个信息。但是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又觉得她的父母、她的哥嫂都是那么的虚伪,原来他们对她的好都是虚情假意,他们对她的不好才是真真切切的,当时她真想把它撕掉,但是她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了那儿。

她也觉得父母对她的好是假的,对哥嫂的好才是真的。现在她又想起了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她的哥嫂为啥那样地反对她,就是因为她不是她的亲妹妹,她的哥嫂原来那样可恶!他坚决地来上学,看来是来对了,他们既然把我抱回来,我就是要花他们的钱,就是要上大学,我只有有地位了,他们才会看得起我。这时候她又想起了有一次她放假在家,妈让她去地里摘菜的时候,生儿看着她骑着自行车,就哭着要跟姑姑一起去,她就带上了他。可是到了半路,他也要骑,于是她就把自行车让给了他,他刚骑上,就摔倒了,并且恰好摔住了脸,把他的脸摔得稀巴烂。到家里后就被嫂子吵得一塌糊涂,那不是明显的欺负自己吗?孩子摔倒了,那是他不会骑,怎么能怨自己呢?那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嫂子的可恶。还有那个哥,因为奶奶摔了脚,自己一时没去拉,差点儿挨了哥哥的打,这都不是怨自己的事,偏把罪过都按到自己的头上,实在是可恶极了。这都是因为不是亲妹妹造成的。可是现在父亲生病了,自己每年要交那么多的学费,谁替我交呢?爸爸,你为啥现在有病了呢?你为啥不等到我毕业了呢?

现在的李梅每天也是心思重重的样子,她知道父亲这一有病,家里肯定就没钱了,那她的学费就成了问题,她的哥哥肯定不会给她,他那么不愿意自己上大学,他怎么会给呢?她想到了小姨,到家以后,一定要去找找小姨,先借她一些钱,上完大学工作以后可以再还吗。想到这儿,心里亮堂了许多,走路的时候也觉得脚下轻飘飘了。她不担心家里没钱,因为家里没钱有哥呢,哥不给我上学的钱,总该有给父亲看病的钱吧,哈哈,就让他花吧。不过自己以后也该省着点儿花了。自己呀,还是要靠自己照顾的,周围都不是自己的亲人,能靠得住谁呢?两年,两年自己就毕业了,就可以不看别人的脸色了,自己就能自食其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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