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悲愤母女提斧拿刀.罪孽父兄伤魂失魄
作品名称:魂在峦岗 作者:巴渝词怪 发布时间:2014-09-13 10:30:04 字数:4120
词曰:
挥斧舞锄耙,满院追拿。
失魂父子滚连爬。
料想从今多少夜,怎敢回家?
细语嘱闺丫,休进阎衙。
更当莫饮孟婆茶。
但愿来生还母女,同乐天涯。
此词浪淘沙,是说那愤怒至极的母亲,得知真相後,刀斧相向,把个父子二人吓得东躲西藏,不敢回家。伤心不已的妈妈,对已经阴阳两隔的女儿细语叮咛,来生来世还为母女,咱们不再生在石家门,躲得远远的!
话说红叶入土後的第三天,大家都处在沈痛的悲哀中,还没有醒过来。特别是妈妈犹如大病一场,一直躺在床上。
不料,几时回家的阿黄,从床底下含出来了石可信换下的血衣泥裤。它向著床上直叫唤。红叶的妈妈不看则已,一看惊呆了!她立即叫来女儿秋容,指著她爸的这衣裤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是怎麽回事?”
“哪里来的?”秋容用手提起来看了看,“还有血!难道是?”
“不用说了,这个祸害,是他害死了你姐!”妈妈下意识地咳嗽,努力地清了清嗓子,对女儿道:“那个祸害呢?扶我起来!”
“先前还在,这会儿不知哪去了!”秋容也在努力的回想什麽。她说:“对了,姐走的路上,有很多脚印,如果是爸干的,说明还有人,这个人应该就是哥。”
“我说呢,他明明知道你姐被放跑了,不打不骂,有些反常!”
“可是,姐走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啊!”秋容有些纳闷!
“你傻呀,说不定正好被他们回来发现。嗨,都怪我,糊涂!”
“妈,他们是不是疯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秋容有些害怕了!
正在说话间,门外传来了石可信的的声音:“秋容,怎麽还不煮饭?”音到人到,他进得屋来,看见母女俩怒目相向,又看见自己的泥衣,顿时有些恐慌。
“你这个祸害,你说,红叶是怎麽死的?”妈妈愤怒地抄起一个枕头,砸向石可信,“你还我闺女!你还我闺女!”。紧接著,忍无可忍的妈妈扑向石可信,抓住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石可信痛得直叫唤,用力一推,红叶妈妈一个踉跄,仰面倒地。“明明是路滑她自己掉下去摔死的!”
见妈妈试著几次都想爬起来,没有成功,秋容赶紧过来牵扶,她回头怒视父亲道:“你是怎麽知道的?还有哥在场吧?”
“你他妈反了你?”石可信被咬得剧痛,他捂著手,见秋容也竟然如此,上前就是一脚,踢了过来。
红叶没了,唯一的女儿被踢了一脚,妈妈心如刀割。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和力量,迅速起身,冲向厨房,抓来菜刀,挥向石可信。石可信躲闪不及,顿时手臂上血流如注。他万万没想到,逆来顺受的老婆,今天居然敢动真格的,於是,夺门而逃。红叶妈妈发疯似地追了出去,一直追到院外,口里还不停地骂道:“你个祸害,你个凶手,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落荒而逃的石可信,捂住手臂,疯狂逃窜!
不大一会儿,儿子小华回来,站在门外对母亲兴师问罪:“妈,你疯了,你要把老汉砍死呀?死了一个还不够吗?”
屋里的妈妈闻听此言,气不打一处来。她抄起门後的锄头,径直扑向小华:“你这个畜生,老子要你们偿命!”
小华也以为妈妈是针对父亲的,怎麽了?事情败露了?他见状不妙,拔腿便跑,妈妈这次追的更远,一直追到大路上。
一旁的秋容,哪里见过妈妈如此凶猛?她以为妈妈真是疯了,见妈妈提著锄头回来,卷缩在走廊一角,有些呆滞的望著她。
妈妈终於明白了,对秋容道:“闺女,妈没有疯,妈好好的,不怕!妈想好了,除脱这两个祸害,妈这条老命值得!”说完,全身发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秋容的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大喊一声“妈”!一下抱住妈妈,母女俩大哭起来。
话说圣杰,挨打这天晚上,辞别了周广,没有直接回家,他不想让父母担忧自己。回头连夜赶往上峰镇。他忍著伤痛,来到酒厂时,天将拂晓。看见如此狼狈的圣杰,老同学很是伤感。一阵寒暄以後,同学嘱咐他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了再从长计议!
天亮以後,圣杰嘱咐同学买来了七厘散,三七片以及麝香虎骨膏。
看见圣杰一阵不断的咳嗽,手捂住胸膛,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同学问:“你看来伤得不轻,这样行不行?”
“这是最管用的伤科药,应该没问题。过几天就没事的。”
就这样,圣杰在同学那里平静地休养了几天。二十六日,也就是红叶出事的那天晚上,圣杰的眼睛一直跳个不停,这让他翻来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他感觉有什麽不对劲,又好像将有什麽事要发生,心里始终不踏实。第二天,圣杰就向同学匆匆辞别。然而,由於身体还没有恢复,精神萎靡的圣杰,硬是被同学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三天,十二月一日的下午,再也呆不住的圣杰,还是辞别同学离开了。来到平安镇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会黑了。他得加快脚步。刚走出场口,听见有人叫自己,圣杰心里咯!了一下,谁呀?回头一看,原来竟然是初中同学邓安。圣杰的初中就是在石家拱桥度过的。那时他去过邓安的家里,就在红叶家的斜对面,与红叶家隔著一条大路。只是邓安的家到那条大路还有约三百米的距离。如果站在红叶家左侧的山梁上,就能远远看见这个只有三家人户的邓家湾。
“我先前在商店里买烟,老远就看见你急匆匆的,所以才追上来。”邓安道。
“今天要摸黑了!得赶快呀。你怎麽现在才回去?”
“不怕,走不拢,就到我家去,明天再回去不迟!我是在帮人家做走廊,今天才完工。”
哦,原来如此。一路的交谈中,圣杰这才知道,邓安的父亲原来是个石匠。他初中毕业,也就跟著父亲学起了这门手艺!
“你是什麽时候出来的?”圣杰问道。
“二十七号下午,都三四天了。”
“你们与石可信是不是一个生产队?”
“不是,他是五队,我们是四队。你怎麽问起他?”
“我们念初中时,他不是小学老师吗?”圣杰说。
“对的,对的。我们还沾点亲。不过,他的大女儿前几天死了!”
“什麽?”圣杰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双腿像绑了两个重重的铅球,再也迈不动脚步。他鼻子顿时酸酸的,眼里的泪珠开始流到了嘴角,“你听谁说的?”
“二十七号死的,那天上午我还去看了,好可惜哟!”见圣杰如此敏感,邓安有些纳闷,“你怎麽了?”
圣杰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一下瘫软在地。把个邓安吓得六神无主。他只好陪著圣杰坐在地上,追问缘由。稍微缓过神来的圣杰,才慢慢站起来,满含深情地讲诉起了他与红叶的经历,二人明显放慢了脚步。
不知不觉,天早已经黑了。在邓安的邀请下,圣杰去了他家。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圣杰把自己和红叶的事简单的讲了讲,并听了邓安母亲和弟弟讲诉了当时的情况,吃晚饭的时候,他母亲说:“秋容是我的干女儿,小时候她常生病,就拜我为干妈,你们的事,我还是今天才听秋容说的。”
“你碰见秋容了?那红叶是怎麽死的?”圣杰有些迫不及待。
“她也不知道,她是今天上午割猪草,来跟我借钱,说是不读书了,想出外面去。”
“伯母,你帮帮忙,我想见见她!”
“这丫头,人小鬼大!我试试吧!”
难怪同学说他们沾点亲,原来竟是如此!於是圣杰问好了埋葬红叶的具体地点以後,不顾邓安家人的劝阻,去了红叶的坟地。
冬天的夜晚,没有月色,漆黑的夜空下,伸手不见五指。冬来的人们,吃罢晚饭,洗脸洗脚後,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这几乎都成了习惯。夜,静得出奇,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圣杰对这一带还是很熟悉。他用手捂著电筒,借著从指缝里射出的微弱光线,从学校这里悄悄爬上山梁,直往红颜冢而去。一路上,他欲哭无泪,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要是在平时,这夜深人静的荒郊野外,圣杰是怎麽也不敢来的,今天不同,有红叶在,他的心里一点也没有怕的感觉。
轻车路熟的圣杰,怀著沈痛的心情,爬上坡梁,用手电光柱努力搜寻,突然,“唔,唔,唔……”一阵怪响。什麽声音?他用手擦了擦眼泪,随著声音方向射过去的光柱一看,前方五十米处,一个新鲜的土堆上,竟然趴著一条狗!荒郊野岭,哪来的野狗?见著圣杰走近,它居然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呲牙咧嘴,向著圣杰“哦哦哦哦”警惕性地敌视著。圣杰好眼熟,这不是阿黄吗?以前在商店的时候,圣杰见过好几次,甚至还莫过它的头,和它握过‘手’。於是,他带著哭腔对阿黄说:“你是阿黄?阿黄,你是来陪红叶姐姐的?”
阿黄顿时站起身来,摇摆著尾巴,伸长了脖子,把头压得低低的,慢慢向圣杰靠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呜呜呜的轻吟。圣杰伸手依旧抚摸著它的头,想到一个动物,居然如此,真是人不如狗啊!他终於再也忍不住了,他对著身旁的红叶,伤心地哭诉著:
红叶,你这是怎麽了?妹妹,你这是为什麽呀?为什麽呀?妹妹,这才几天呀,我的红叶,你怎麽睡到这里来了呀?你说话呀!我的好妹妹呀,你知道吗,我是你的圣杰哥,哥来看你来了!你知道吗?我的心好痛,好痛!你傻呀!你走了,我怎麽办?有谁陪我说话?谁陪我填词作诗?
他像在黎川的每个夜晚一样,和红叶说著话:红叶,还记得吗?我们一起过三峡,同浴黎河水,携手上廊桥!妹妹,还记得吗?在茅店的大山里,我们采了好多好多的香菇!好妹妹,你看,阿黄也来陪你来了!你当初没有白救它呀,红叶妹妹,阿黄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呀!
圣杰用手擦了擦满眼的泪水,可是,怎麽也擦不干,眼泪就像山涧的溪泉,不住地往外涌。他轻轻地抚摸著阿黄的绒毛,“谢谢你,阿黄,如果我不在,你要来多陪陪红叶,不要让她太寂寞。”
妹妹,好妹妹,我送你一首《喝火令》,你看好不好?哪里不对,你纠正纠正如何?妹妹,我念给你听:
约定同三世,相邀共百年。
转头谁料驾鹤仙。
多少冷衾寒夜,萦惹梦魂牵。
为再青梅份,因还竹马缘。
愿君休去孟婆前。
等我蹒跚,等我鬼门边。
等我奈何桥上,陪你赴黄泉。
妹妹,你听见了吗?我再念给你听……圣杰反反复复把这《喝火令》不知吟颂多少遍,他应该知道,此时的红叶妹妹,已经听不见了,再也听不见了!可是,他的心里,怎麽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红叶妹妹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啊!
妹妹,哥今天才知道,才知道我的好妹妹睡在了这里,我来晚了,妹妹,你原谅哥,哥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什麽礼物,过两天哥补上,好不好?
妹妹,你知道吗?你干活都挣了五百八十多元钱,我都帮你留著呢,你咋就不要了哇?你叫我怎麽办?
这一夜,心如刀割的圣杰,陪著心爱的红叶,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的眼泪,几乎没有干过,一直到凌晨五点,才依依不舍地和他心爱的妹妹告别:“好妹妹,天要亮了,过两天我来看你,哥要走了,你好好睡吧,听话!”说完,起身在红叶的坟土上,用嘴唇亲吻了一下,对身旁的阿黄道:“阿黄,你多陪陪红叶姐姐,天亮後记著回去。”
圣杰走了,唯有那阿黄,还在!
这正是:一走一把泪,
五步三回首。
可叹兄长辈,
不如阿黄狗。
圣杰还会再回来吗?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