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欲救主命.阿黄匆匆报信　为遮家羞.红叶草草归坟

　　诗曰：
　　阵阵寒风若鬼嘹，无情夜雨响通宵。
　　刚才擦拭秋容泪，转瞬光临孟氏桥。
　　不是红尘无美好，只缘人世有魑魈。
　　可怜一代多才女，独卧南岗受冷潮。
　　这首律诗，不言而喻，说的是故事的主人公，昨日还和母女依依惜别，转瞬即是阴阳两隔的事！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别说，真是如此！
　　
　　一个小时以後，石可信父子来到谷底，在两根手电光柱下，见红叶满脸血迹，加上潮湿的冷空气，她的四肢发凉逐渐显得僵硬。
　　“红叶！红叶……”石可信使劲摇晃著红叶僵硬的身躯，不住地哭喊著红叶的名字！
　　小华下意识地用手探了探红叶的鼻孔，对父亲道：“活该，谁叫你跑的?”
　　话音刚落，石可信‘啪’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他妈比老子还心狠，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随即弯下腰，把红叶抱起来，口里还自言自语道：“走，红叶，跟爸回去，爸再也不关你了……爸再也不关你了……爸再也不关你了……”
　　没走多远，石可信感到很吃力，於是他干脆把红叶背在背上，小华在後面照著手电，父子二人一摇一晃，走走停停，就这样艰难地回返在来时的那条山路上。
　　晚上十点，就在椅子湾右侧的山梁上，远远听见家里的狗——阿黄，一直在狂叫哀嚎。石可信把红叶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父子二人便悄悄回去了。
　　农村有个风俗，凡是死於外面的人，是不能带回家里的，要回避得远远的。石可信和小华心里很清楚，双双都心照不宣！然而，此事该怎麽处理？怎麽向红叶的妈妈交代？小华一直没有出声，石可信也是犹如犯了大错的小孩儿，心里著实有些恐慌。二人鬼鬼祟祟商量著，准备第二天中午再告诉红叶的妈妈。
　　殷贤独自守著商店。这一夜，石可信在小华的房间里，父子二人惶惶不安地挨到了天明。
　　石可信回到家，慌慌张张换掉了沾有红叶血迹的衣服和满屁股泥土的裤子，并扔在了床底的深处。他故意去红叶房间看了看，回头质问红叶妈妈，“人呢？哪去了？”
　　“昨天晚上我放了！”妈妈冷冰冰地回答！
　　“谁叫你放的？你疯了？”石可信说完，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今天是二十七号，考虑到石可信要去平安镇赶集，红叶的妈妈在厨房准备早饭。本来已经做好挨打的打算，可是今天究竟怎麽了？他怎麽变了？正在暗自惊奇的妈妈，突然见阿黄从院外跑来，呜呜呜地叫个不停，忽而往院外跑，忽而又跑到跟前。她感到奇怪，随口骂道：“你这死阿黄，一身湿漉漉的，昨晚跑到哪里去了？不冷死你呀？”
　　不知是见主人没有理它，还是在骂它的缘故，阿黄径直跑进秋容的屋里，向著秋容一阵狂吠，甚至还把前爪搭在秋容的床上，呜呜呜地叫。秋容本来因为私放姐姐，怕挨打骂，故意躺在床上，就连先前妈妈开门进来，她也故作不知。经过阿黄的折腾，她哪里还有心思，於是一边穿衣起床，一边喊妈妈说：“妈，阿黄今天是怎麽了？疯了？”
　　听了秋容如此喊叫，妈妈这才意识到阿黄有问题，她说，“闺女，快，看看阿黄要干什麽？”母女二人随著阿黄出来，见它直往山梁而去，不时地回头向母女二人呜呜呜地哀鸣！
　　妈妈的心想，大清早的，这阿黄怪怪的，莫不是红叶回来不敢进屋？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有些堵得慌，她对秋容说，“闺女，快，你快点，看看是不是你姐有什麽事！”
　　一听说姐有什麽事，秋容哪里会信？“妈，不会吧？姐昨天刚走，她还回来？”说著，她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著阿黄的方向追赶！
　　妈妈跟不上阿黄和女儿，她扛著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正在气喘吁吁歇著气！
　　秋容看见不远处躺著一个人，只见阿黄用嘴去拱了拱，仿佛要把这人弄醒。不好，是姐姐。秋容的眼里泪花闪闪，心里难受极了。她拼命地扑了上去，“姐！姐！你怎麽了姐……姐……”
　　阿黄无奈地望著秋容，呜呜呜地似乎向她求援。
　　听见秋容悲痛的哭叫声，妈妈仿佛感到了不测，她疯狂的赶来，看见眼前的一切，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看见妈妈昏倒在地，秋容又过来使劲地摇晃著，用手掐住妈妈的人中，泣不成声：“妈！你醒醒，你醒醒呀，妈……”
　　妈妈终於醒了过来，她迅速起身，来到红叶面前，看见阿黄正在用舌头舔她那满脸已干的血迹，妈妈失声痛哭：“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呀，你这是怎麽了？昨天还好好的呀，谁害的你呀？你告诉妈，谁害的你呀？”，她不住地摇晃著红叶那发僵的躯体，“你说话呀，闺女，你跟妈说呀……”
　　石可信并没有离开，他只是躲在了小华的屋里。听见秋容的哭喊声，他也畏畏缩缩地向著山梁爬上来。
　　远远地，秋容看见哥哥往商店方向走了。
　　阿黄向著背後那条山路，不停地狂吠。
　　“姐昨天明明已经离开了的，怎麽会在这里呢？妈，我跟阿黄去看看！”秋容看了看阿黄，她自言自语。说著，用手肘把眼泪一擦，对阿黄说：“阿黄，带路！”
　　阿黄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不时地回头望著後面的秋容。雨後的山路，应该很少有人走，怎麽会这麽多脚印？秋容心里犯起了嘀咕！别看她只有十六岁，和姐姐一样，她也很聪明。
　　血，就在昨夜石可信背著红叶歇气的地方，阿黄发现了血迹！它反复嗅了嗅，继续往前跑去。秋容感到有些恐惧，背心里开始冒冷汗。四周荒无一人，即使有阿黄在，她还是有些害怕！於是她停住了脚步，唤回阿黄，一步一回头地打道回府！她想，姐昨晚一定是在前面出的事，这麽多脚印，会是谁的呢？姐是怎麽回来的？自己走回来的？那这些脚印又是谁的？百思不得其解！
　　“那死老头儿哪里去了？他不是上来了吗？”见妈妈独自守著姐姐，一边用手轻轻地理著姐姐的那凌乱头发，一边嚎啕大哭。秋容有些气愤地问。
　　“他去叫你哥嫂和姑姑去了！”妈妈努力缓了缓气，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闺女，回去端一盆热水来，好帮你姐洗洗脸！”
　　“我姐是在前面要下山梁时出的事，路上还有好多脚印！”秋容临走时，对妈妈说。
　　陷入极度悲痛中的妈妈，根本没有听见女儿在说什麽。她想到红叶的聪明、孝顺，想到了红叶的离家、被关，想到了昨天的依依惜别，不禁越发悲从心来！
　　闺女，你听见了吗？
　　妈妈在叫你呀！
　　闺女，你听见了吗？
　　妈妈好後悔呀！
　　闺女，你睁眼看看，
　　妈妈、妹妹，还有家里的阿黄，我们就在你的身边，
　　我们来陪你了！
　　我可怜的闺女呀，你怎麽就这麽走了？你真狠心抛下了你的妈妈？你的妹妹？
　　你叫我们怎麽活呀！
　　闺女，你知道吗？妈妈的心好痛好痛！
　　这一声声，一字字伤心的哭诉，饱含无比的心酸和委屈，何等的凄凉和哀婉！催人泪下，痛彻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秋容一手提著热水瓶，一手提著竹篮，再次来到山梁。她煮了三碗鸡蛋面，她说：“妈妈，你吃点吧！我帮姐也煮了一碗！”
　　她端出一个大碗，放在了姐姐的面前，眼泪汪汪地对姐姐说：“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鸡蛋面，你趁热也吃吧！”
　　篮子里还有一大钵是谁的？只见秋容把额头贴紧阿黄的头，亲了又亲，说：“阿黄，你辛苦了，你也来吃吧！”阿黄趴在红叶的旁边，一动不动！
　　是啊，谁还吃得下呀！
　　中午十二点，家门外那条大道上，突然想起了一阵阵鞭炮声。红叶的姑父姑妈来了！姑妈人还没到，早已哭开了！她急匆匆赶来，一屁股坐在了红叶面前，“侄女，姑妈来看你来了！侄女，都怨姑妈呀，我来晚了！侄女呀，你好苦啊……”！
　　姑父周广，悄悄擦拭著眼泪！他说，“红叶，姑父对不起你呀，姑父错了！姑父的肠子都悔青了呀！”随即转身问秋容“怎麽搞成这个样子嘛？”
　　秋容哭著把昨天今天的事简单给姑父说了说，周广道：“都别哭了，集中精力先处理红叶的後事！”说完径直奔下山梁去了！
　　来来往往赶集的人们，远远地站在山梁下那条大道上，驻足观看。人越聚越多，偶尔有些许胆大的，陆续爬上山梁，欲取究竟！渐渐地，山梁的周围，聚集有不下两三百人之多。
　　妈妈的声音早已嘶哑。傍晚时分，好心的人们终於把红叶的妈妈和姑妈劝说著拉了回去。随著天色的黯淡下来，围观的人们已经渐渐离去。
　　请来的两位木工，加班加点，终於在晚上十点锺，把装殓红叶的棺材赶制出来！这时候，看守红叶的石可信和小华也从山梁上回来了。不知是冷的原因还是出於害怕，这父子二人全身像筛米糠那样，瑟瑟发抖！偶尔还能听见山梁上传来阿黄那长长的哀鸣声。有阿黄陪著，这一夜，红叶并不孤单！
　　第二天早上，随著阵阵鞭炮声的响起，棺材被抬上山梁。不一会，看热闹的人们自然而然地蜂拥而至，把整个山梁围得水泄不通！
　　红叶的墓地，就在山梁右侧的山坳里，与椅子湾就一梁之隔。这就是後来人们说的红颜冢！红叶的匆忙入土，石可信父子本来是为了顾及舆论的压力，他们认为，这是很不光彩的事，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啊，免得人人都戳脊梁骨。可是，事与愿违，哪里知道，围观的人会如此之多，父子俩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羞愧的无地自容！
　　秋容和姑妈知道哭声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妈妈嘶哑的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丁点声音，只是趴在红叶的坟墓上，不停地用手捶打这新鲜的泥土，嚎啕无声！
　　“多好的姑娘啊！怎麽说没就没了？”
　　“好久没看见她了哟！”
　　围观的人们，尽都摇头叹息，议论纷纷！不时有人还悄悄地擦拭泪眼！
　　“作孽呀！作孽呀！”不知是谁悄悄的发出了这意味深长的叹息，仿佛猜出了其中的些许端的！
　　中午时分，人们几乎都离去了。唯有阿黄还在，它不时地用脚趾刨著红叶的坟土，仿佛要让红叶重新站起。累了，阿黄趴在红叶的坟头上，只有那偶尔的哀叫声，响彻整个山坳，似乎有太多的不舍和对主人深深的眷恋！
　　这正是：休说阿黄是畜生，
　　感恩重义也多情。
　　看到伤魂断肠处，
　　敢叫阎王鬼神惊。
　　
　　各位读者，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