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因救姐 秋容砸开铁锁.为见哥 红叶坠落悬崖 　　　

　　诗曰：
　　山伯英台情路真，今朝化蝶有新人。
　　疮痍哪怕朱门贵，嬉乐不因柴户贫。
　　奸狈狡狼堪称霸，狠兄毒父枉为亲。
　　相残骨肉因何故，恶事回环报果因。
　　这首律诗，说是那梁山伯与祝英台情路坎坷，虽是双双化蝶，却无比辛酸。然而今天居然还有梁祝的故事重演，却是因为嫌贫爱富的家人，导演了这一幕悲剧，酿成了这一杯苦酒！不信，接着看！
　　
　　看著女儿被锁在了屋里，以泪洗面，如同犯了重罪的犯人，被关进了牢房，妈妈的心里犹如刀割一般。是啊，儿女是妈妈的心头肉啊！房门钥匙却被石可信一人把守著。都关了大半天了，好像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
　　妈妈隔著房门，从红叶伤心的语调里，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沈默良久，她愤怒地自言自语：“狼心狗肺，啷个不死哟！”
　　“那……麽多人……打他，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红叶边哭边说：“他们……真下得……手的，妈妈，把门……打开！”
　　“钥匙在那老东西手上，妈妈没有啊！”
　　“把锁砸……开！”
　　“你要做什麽？”妈妈问。
　　“我……再也不待……在这个家……了！”
　　“别犯傻，过两天你爸的气消了，她会放你出来的，听话。”妈妈安慰红叶。其实，红叶到底将会被关多久，石可信的心究竟如何想法，妈妈的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因为，几十年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过沟通。了解倒是有的，这麽多年的夫妻生活，她知道，石可信就是一个言而无信、专横霸道的人。
　　一天过去了。
　　两天也过去了。
　　石可信在红叶的屋里，特地放置了一个粪桶，红叶的大小便就只能就地解决！整个房间都弥漫著一股难闻的臭味。吃喝拉撒尽处一室，对於有理想、有独见的红叶，简直就是牢狱般的折磨。她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到了极点！她再次展开昨夜填的那首《喝火令》，一滴滴泪珠，不停地落在纸上，她反复吟颂道：
　　夜夜眠无意，时时泪满盈。
　　虎兄狼父好无情。
　　强被内门深锁，奴自苦零丁。
　　
　　恨不生双翅，翩翩作雁鹰。
　　与郎南北任！行。
　　只羡鸳鸯，只羡凤鸾宁。
　　只羡孟梁齐案，煮酒伴青灯。
　　这一声声一字字，交织了几多怨与悔，痛与恨！无不令人伤魂！
　　
　　到了第三天，石可信依然没有放红叶出来的意思！
　　晚上，妈妈把手伸向石可信：“红叶房间的钥匙呢？拿来。”
　　石可信瞪著双眼骂道：“你他妈疯了？那小子已经回来了，他们再跑了，到哪里去找？”
　　“你真准备把红叶关下去吗？她可是你的女儿呀！”
　　“不能放出来，要是再跑了，怎麽办？”
　　“那你要关她到什麽时候？”
　　“快了，马上让她和她表哥订婚，下个月准备把她嫁出去！”石可信很干脆！
　　“谁？”妈妈感到意外，她有些愤怒地说：“你们不能这麽干，这是要遭报应的！”
　　“啪！”石可信翻身起来，给了妻子一记响亮的耳光，他骂道：“你他妈的敢诅咒我？三天不挨打，都敢上房揭瓦了！就是你惯出来的，你他妈不好好管教，都怀了野种，反而勾结起来瞒我！”
　　妈妈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颊，她没有心思顾及脸上的疼痛。石可信的话似乎提醒了她。她想，这死男人怎麽知道的？难道红叶的流产与他们有关？想到这里，她的眼光里透出了十分的诧异，她咆哮起来：“原来那些缺德事，是你干的？你他妈还是不是人？自己的女儿都要下毒手啊！”
　　“别说的那麽难听，”突然，石可信仿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快补充道：“什麽缺德事？”
　　“怀了野种？不错，我们红叶是怀孕了，你怎麽知道的？可是她又不明不白流产了，你应该也知道吧？”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吼了起来！
　　石可信沈默不语。他想，遭了，我居然气昏了头，怎麽把这事暴露出来了？这件事要是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岂不是万人唾骂？於是他挥著拳头，在红叶妈妈的身上，一阵乱打，口里不停地骂道：“你他妈的嚎叫什麽？没一个好东西，你嚎，你嚎，看你还嚎不嚎！”
　　妈妈没有出声，任由石可信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不过，她呆滞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这一阵的打骂争吵，却被红叶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闻听妈妈的挨打，她心急如焚！有什麽办法呢？自己被锁在屋里，只能是嚎啕大哭！
　　秋容卷缩在被窝里，用被子蒙著头，也在不住的抽泣！
　　第二天正好是礼拜天，天空阴沈著脸，密密麻麻地飞起了小雨。一大早，石可信去了河边红叶的姨婆家，临走时，他往红叶的屋里送来了几包方便面和一瓶开水。都快到下午五点了，还没见回来。
　　看见满脸愁容的妈妈，以及她脸上几条红紫色的印迹，秋容痛苦极了。她悄悄告诉妈妈：“我想起来了，姐的事是大嫂干的！”
　　“怎麽回事？快跟妈说！”
　　“那天我正在煎药，大嫂说手被针扎了，要我帮她淋白酒，我去拿酒离开了灶屋。肯定她搞了什麽鬼名堂！”
　　“你这死闺女，你咋不早说呢？”妈妈气得在秋容的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你姐被害苦了！”
　　“我哪里知道啊！”秋容也急得哭了起来！接著，只见她的目光在屋里环视著，好像是在寻找什麽！突然，秋容在床底下拿出一把小钉锤，径直奔姐姐的房间而去！
　　“你要干什麽?”妈妈随即也紧跟在了後面。
　　“放姐出去！让她赶快跑！”
　　“咚、咚、咚”，平时的所有怨气，这时突然凝聚成了一股无穷的力量，只用了三下，铁将军就在秋容的愤怒下，报销了！
　　目睹这一切，妈妈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麽呢？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姐，赶快收拾东西，马上跑！”秋容突然反应了过来，她从兜里掏出了仅有的十多元钱说：“这是我平时的私房钱，你拿著！”
　　妈妈转身回屋，迅速拿来了她唯一的积蓄，塞在了红叶的手里！“闺女，妈也有三十多块钱，你拿著，有多远跑多远，再也别回来了！”
　　“我走了，你们怎麽办？爸又要打你们的！”泪人一个的红叶只有伤心和不舍，母女三人又是抱头哭成一团。
　　“好了，姐，还有一个小时天就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秋容显得有些焦虑！
　　“妈妈，我到哪里去？”
　　“小安不是回来了吗？你傻呀？去他家找他！”
　　“傻女儿，快走吧，别管我们，你走了妈才放心，快走！”妈妈也焦急地催促著。
　　红叶什麽也没有带，满含辛酸的眼泪，走出了这个生活了十九年的家，离开了她那备受折磨的妈妈和可爱的妹妹！
　　“姐！”出得院外，听见背後传来妹妹那凄凉的呼唤，泪水早已模糊了红叶的双眼！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随即匆匆消失在了妈妈和妹妹的视线中。这次，她是铁定了心，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家里那阿黄，不知几时跑来，一口咬住红叶的裤腿，使劲地往回拖。此情此景，把个红叶感动的泣不成声。她俯下身来，用手摸了摸阿黄那绒绒的毛，把额头挨在了它的头上，亲了亲阿黄说：“真是人不如狗啊！乖，阿黄，回去照顾好妈妈和妹妹！听话，回去吧！”说罢，起身匆匆离去。只是，那阿黄远远地跟在後面，嘴里不时地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烂又遇打头风！
　　这天，石可信早就从河边的姨妈家回来了，只是一直在商店里，陪同客人喝酒聊天，今天商量好了红叶的婚事，石可信兴奋地大口喝酒、大声说活。小华的媳妇殷贤很不耐烦，见天色已晚，推说该回家做晚饭，独自离开了商店。
　　真是凑巧，当殷贤走到家门外的那条大路上时，远远看见屋後的坡梁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急匆匆地远去，身影的不远处，还跟著有家里的阿黄。她想，我家是单门独户，还会有谁？不好，那是红叶。她的第一反应是，红叶跑了！来不及多想，於是迅速转身，飞也似的朝商店跑了回去！
　　石可信和客人谈得正欢。殷贤气喘吁吁地突然回来，在窗外向小华不住的招手，小华有些莫名其妙，他随即出来，媳妇附著耳朵把这事告诉了他。小华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走进商店大声说：“爸，你该回家了，我有急事要关门。”石可信感觉不对，走过来问。
　　这还了得？父子俩匆忙打发了客人，每人拿了一把手电筒，朝著红叶逃跑的方向，紧追过去！
　　红叶要去圣杰家，本来可以从大路直走，然而，为了避开商店，她只好绕道而行。可是，红叶家的背後，却是高高的山梁，她得通过这道道山梁，才能绕过商店。
　　远处的峦山已经呈现出灰蒙蒙的轮廓，天，越来越暗，四周没有人家，寂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雨後的山路，有些打滑，为了在天黑前赶上大道，红叶不得不加紧脚步，几次都差点摔跤。被关了几天，心里的压力和精神的煎熬，本来吃不好、睡不足的红叶，现在全身软绵棉的，似乎有些头重脚轻，她跌跌撞撞的跑在山路上。为了妈妈，为了妹妹，更是为了心灵深处的圣杰哥哥，红叶却不敢大意，因为，脚底的路就在四五十米高的悬崖边上。要是在平时，即使天不下雨，也是很少有人走这条羊肠小道的！然而，今天的红叶，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自由，为了脱离虎口，她还有何惧怕？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圣杰哥，你的红叶妹妹来了，你知道吗？哥，你在哪里？你为什麽不来接我啊！你来接我啊！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只要下了这道山梁，就是那条通往平安镇的大道。快了，最多还有二十分锺！红叶的心里暗自盘算著。
　　“站住！”
　　随著身後传来的一声大吼，红叶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寒颤！她的心里明白，爸追来了！她转过头，看见了哥哥和爸爸，正在拼命追赶过来，她的心里顿时异常的紧张和恐惧。她想：不行，绝对不能再被抓回去。“不……”她声嘶力竭地吼著，拼命往前跑。
　　衰弱的红叶啊，在父、兄紧逼之下，紧张得力不从心，只见她的脚底一滑，顷刻间，坠下山崖。“啊……”唯有那绝望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谷底，久久盘旋！仿佛是在诉说著红叶心里的不甘和对妈妈妹妹、对圣杰哥的不舍！仿佛是在控诉父兄的残酷无情和红叶对父兄的怨恨！
　　眼前突然的一幕，把个石可信父子，惊得目瞪口呆！父子俩自然的停下了脚步，顿时浑身乏力，软绵绵地瘫坐在了泥泞的山路上！
　　半晌，石可信才回过神来，他迅速来到红叶坠下的地方，趴在路边，探出头去，努力搜寻著，口里带著哭腔，拼命呼喊著红叶的名字！
　　小华一言不发，也跟了过来！
　　此时的石可信，仿佛大冬天里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他终於清醒了！清醒了！可是，晚了，太晚了！
　　终於，如梦初醒的石可信，就在红叶坠崖的地方，呼天喊地的大哭了起来！“红叶，爸错了！是爸对不起你呀！红叶……爸糊涂啊！爸鬼迷心窍了呀……红叶……你听见了吗？爸来接你回家的呀……红叶……”这一声声迟来的嘶声呼唤，回旋在整个山谷！可惜，红叶已经听不见了！再也听不见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唯有小华，依旧一言不发！只见他全身瑟瑟发抖！他的牙齿，被抖得咯咯咯直响！
　　
　　这正是：才在人间饱风霜，
　　转瞬即到奈何桥。
　　可怜昨日多才女，
　　孤魂独飘九重霄。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