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个抖动的窗口

　　终于，二世风流看见远处山上有些黑色的围墙，那是野国首都的堡垒。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来到这座军事重镇，为的是在受命保卫它的一个团里当一名少尉。那是多么地不同啊！”
　　野国首都不仅仅是野国最漂亮的城市之一，还拥有许多有勇气有才智的族类。
　　然而二世风流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学生，根本无法接近那些出类拔萃的兽物。
　　他从定量分析那里拿了一套便服，他就是穿着这套衣服走过吊桥的。
　　他的脑海里装满了野国纪年八世纪围城战的历史，想在被关进师范学院之前看看那些城墙和堡垒。他有二、三次险些让哨兵抓起来。很快他到了行进族类止步的区域内了。
　　在野国记时的好几个钟头中，他的所见尽是高墙；深沟和样子吓他的大炮。后来他走到林荫大道上的咖啡馆前。他赞叹不已，呆住不动了。他明明看见两扇大门上方写着‘咖啡馆’几个大字；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晴。他竭力克制胆怯，大着胆子进去；那间大厅长三、四十步，天花板至少高二十尺。
　　这一天，在他后来，一切都如仙境一般。
　　大厅里正在进行两场台球赛。侍役们喊着点数，玩球的族类围着桌子跑来跑去，周围挤满观众。一股股烟从所有族类的嘴里喷出，把他们裹在蓝色的云雾之中。这些族类高大的身躯，笨重的举动。浓密的颊髯，裹在身上的长长的礼服；都吸引着二世风流的注意。
　　这些古代兽类的子孙们一说话就嚷嚷，做出一副纠纠武夫的样子。
　　二世风流看得呆了，他满脑子装的都是像野国首都这样一个大都会的宏伟和壮丽；他一点勇气也没有了；连向那些目光高傲喊着台球点数的先生要一杯咖啡都不敢。
　　然而，柜台里面的那位雌性早已注意到这位年轻乡绅迷她的面庞，
　　他此刻正站在离炉子三步远的地方。
　　臂下夹着一个小包裹，端详着用白石膏制成的国王胸像。
　　这位雌性是个高高的大象王国的象，身材极好；穿着打扮足可以为这间咖啡馆生色。
　　她已经用只想让二世风流一个族类听见的声音轻轻喊了两遍：“先生！先生！”
　　二世风流看见一双极温柔的黄色大眼睛，原来她叫的正是他。
　　他急忙走近柜台和那漂亮站娘，仿佛向敌人冲锋似地。他的动作太大，包裹掉了。
　　这位来自狼王国的狼崽，会不会引起野国首都的年轻学子们的怜悯呢，他们比二世风流的年纪还少，早已知道要气概非凡地走进咖啡馆了。然而，这些孩子尽管年纪那么少就那么老练，可是年纪一大却转向平庸。大家在外地看到的那种充满激情的胆怯，有时却能够得到克服的。倒是外地来的族类，就像二世风流这样，他们与此地的年轻族类相反，他们是由平庸而走向老练。
　　好比这时，有些老贵族就在教育子弟应该如何有志气。
　　二世风流走近那位如此美丽的站娘。
　　“我得跟她说真话，”他想。
　　二世风流战胜了胆怯，变得勇敢了。
　　“夫人，我生平第一次来野国首都，我很想要一片面包和一杯咖啡，我付钱。”
　　她嫣然一笑，随即脸红了，她害怕那些打台球的族类会拿这漂亮的小伙子打哈哈开玩笑。
　　他要是给吓着了就会不再来了。
　　“您坐在这儿，靠近我，”她指着一张大理石桌子说。
　　这张桌子差不多完全被突出在大厅中的巨大黄梨木柜台遮住。
　　她朝柜台外俯下身，这使她有机会展开她那美妙的躯体。
　　二世风流注意到了，他全部的想法顿时改变。美丽的雌性在他面前放了一只杯子，糖、一小块面包。她拿不定主意是否叫一个侍者来倒咖啡，仿佛她知道侍者一来，她和他的单独谈话便告结束。
　　二世风流陷入沉思，比较着这位快活的红发美女和常常使他激动的某些回忆。他想到他曾经有要成为象的那种激情；他的胆怯几乎被一扫而光。
　　美丽的雌性不多时便在他的目光中看出他的心思。
　　“烟斗冒出的烟呛得您咳嗽，明天早晨八点钟以前来吃饭吧，那时候差不多只我一个人。”
　　“您叫什么？”二世风流问，
　　温柔的微笑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
　　“边远地区。”
　　“您允许我野国纪时一个钟头，以后给您寄送一个跟这个一样的包裹吗？”
　　边远地区想了想。
　　“有族类监视我；您要求我做的事可能会连累我。不过；我把我的地址写在一张纸片上。您贴在包裹上；大胆地寄给我吧。”
　　“我叫二世风流，”他说，“我在野国首都既没有亲戚，也没有熟人。”
　　“啊！我明白了，”她高兴地说，“您是来上法律学校的？”
　　“唉！不是，”二世风流答道，“他们送我进师范学院。”
　　边远地区的脸色变了，蒙上一重最彻底的失望；她叫来一位侍者：她现在不害怕了。侍者给二世风流倒咖啡，看都不看他一眼。
　　边远地区在柜台收款，二世风流很得意，他居然敢说话了。
　　这时，一张台球桌上吵起来了。打台球的族类的争吵和抗辩声在大厅里回荡，嘈嘈杂杂响成一片。
　　使二世风流感到惊奇。
　　边远地区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她垂下了眼睛。
　　“如果您愿意，小姐，”二世风流突然很自信地说，“我就说我是您的表弟。”
　　这小小的专断神气，正合边远地区的意。
　　“这可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狼崽呀。”她想。
　　“我是从豹子王国附近的二黄来的；您就说您也是二黄的，是我母亲方面的表亲。”
　　“我记住了。”
　　“夏天，野国纪时的每星期四、五点钟，师生学院的先生们从咖啡馆门前走过。”
　　“如果您还想看我，我经过的时候，您手里就拿着一束黑玖瑰。”
　　边远地区惊奇地望着他。她的目光把二世风流的勇敢变成了鲁莽；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大红着脸：
　　“我感觉到我是用最强烈的爱情爱着您。”
　　“说话小点声呀，”她对他说，很害怕的样子。
　　二世风流在吉祥如意找到过一卷不成套的《新爱的秘密》，他想回忆起里面的句子。他的记忆力很好使，他对着心醉神迷的边远地区背了十分钟的《新爱的秘密》，正当他对自己的勇敢感到高兴的时候；美丽的边远地区的脸突然变得冷若冰霜。
　　她的一个情夫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他吹着口哨，晃着肩膀，走近柜台看了二世风流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迫使二世风流的想象力在走向极端，此刻。他装出了决斗的念头。他的脸煞白，推开杯子，显出一副坚定的神情；十分专注地看着那个情敌。那情敌低下头，随意在柜台上倒了一杯烧酒。边远地区使了个眼色，命令二世风流也垂下眼睛。他服从了，他原地不动。足有两分钟；脸色苍白，神态果决。一心只想着将要发生的事；
　　此时的二世风流的确很出色。那情敌对二世风流的眼睛感到惊奇；他一口喝干那杯酒；跟边远地区说了句话，把手插进宽大的礼服两侧的口袋里；走近一张台球桌。一边还喘着粗气，看了二世风流一眼。
　　二世风流大怒，站了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要显得傲慢无礼该怎么做。他放下小包裹，尽量地大摇大摆，走近那张台球桌。
　　仿佛谨慎在对二世风流说：“刚到野国首都就决斗，老师的职业算玩完了。”
　　然而没有用。他心里说：“管它呢，反正日后不会有族类说我放过了一个无礼之徒。”
　　边远地区看见了二世风流的勇敢，他这勇敢和他举止的天真适成有趣的对照；一时间，她喜欢他更甚于那个穿礼服的高个子青年。
　　她站了起来，一边还装作眼盯着街上走过的一个族类。
　　迅速地站在他和台球桌之间。
　　“别斜着眼看这位先生，他是我姐夫。”
　　“这与我何干，他看了我。”
　　“您想让我难过吗？的确，他看了您；也许他还要过来跟您说话呢。我刚才跟他说您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从二黄来。他是大象王国-----；在这破落的大路上，他从来没有去过比奋勇更远的地方；因此，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害怕。”
　　二世风流还在犹豫；站柜台的雌性所具有的想象力给她提供了大量的谎言，她又补充道：
　　“他是看了您，可那是在他向我打听您的时候的神态；他是一个对谁都粗鲁无礼的族类，他不是和你过不去啊！”
　　二世风流慢慢悠悠的。但确实是亮出去了；“我也喘着粗气盯着这个粗鲁的家伙看。”他反复对自已说，“这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他拿不定主意，在咖啡馆前的大街上转了野国记时一个钟头。
　　他在看那大象是不是出来。
　　那大象没有露面“不存心侮辱您。”时间仿佛在向谁作出解释；
　　二世风流不知那条大象在讲的什么？
　　反正他的眼睛随着那个所谓的情夫。
　　他看见大象买了一个号码牌，到两张球桌中较远的那一张上去玩。
　　二世风流听见他那粗嗓门气势汹汹地喊道：
　　“我来开球。”
　　二世风流急忙绕到边远地区身后，朝台球桌走了一步。
　　边远地区拉住二世风流的胳膊，“先把钱付给我，”她对他说。
　　“是的，”二世风流心想，“她怕我不付钱就走。”
　　边远地区跟他一样激动，满脸通红；她尽可能慢地给他找钱，反复地低声说：“立刻离开咖啡馆，否则我就不爱您了；其实我是很爱您的。”
　　二世风流到了野国首都野国记时才几个钟头，就已经有了一桩懊悔的事了。那位老军医不顾身患风湿病；曾经给他上过几次剑术课，这是可以可以用来发泄怒气的全部本领。假使他知道除了打耳光还有别的方式表示生气的话；剑术欠佳也就没什么了。万一动起拳头，他的情敌是个庞然大物；肯定会把他揍一顿并打翻在地的。
　　“对于像我这样的可怜虫来说，”二世风流心想，“没有保护的必要。因为没有钱，师范学院和监狱区别不大。我得把我的便装存在某个旅馆里，然后穿上黑衣服。万一我能离开师学院野国记时几个钟头。我可以穿上便装去会边远地区。”
　　二世风流想得挺美；可是他走过所有的旅馆，一家也不敢进。
　　最后，他再次走到大使饭店门前，他的不安的眼睛碰上了一个胖雌性的眼睛。这雌性还相当年轻，肤色鲜丽，神情幸福而快活。
　　他走近她，讲了他的事情。
　　“当然可以，我漂亮的小老师，”大使饭店的老板娘对他说，“我保存您的便装，还经常掸掸灰尘。这样的天气，把一件毛料衣服扔在那儿不管，那可不行。”
　　她拿起一把钥匙，亲自带他到一个房间里，让他把留下的东西写一个清单。
　　“仁慈的天主；二世风流先生，您的气色真好啊。”
　　二世风流刚下楼走向厨房时，胖雌性对他说；
　　“我去给您准备一顿好饭菜，而且，”
　　她又低声说，“别的族类都要付五十野国流动币，您只要付二十；因为您得好好照顾您那小钱袋啊。”，
　　“我有十个狐狸币，”二世风流有点儿得意地答道。
　　“啊！仁慈的天主：“
　　善良的老板娘警觉起来。
　　“别这么大声说话，野国首都坏家伙多的是。一转眼就会让他们偷去的。特别是绝不能进咖啡馆，那里面尽是坏蛋。”
　　“真的！”二世风流说，老板娘的话引起他深思。
　　“什么地方好别去，就在我这儿，我给您煮咖啡。记住，您永远可以在这儿找到一个朋友和一顿二十野国流动币的好饭菜，我想，这就说定了。去吃饭吧，我亲自伺候您。”
　　“我吃不下了，”二世风流对她说。
　　“我太感动了，出了您的门我就要进师范学院了。”
　　善良的女老板把他的口袋塞满食物才放他走。
　　终于，二世风流朝那个最可怕的地方走去。
　　老板娘站在门口，给他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