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欣然接受

　　远去背影叶纷飞，
　　晚蝉鸣咽情难离。
　　往事前欢恨別致，
　　瘦菊傲霜篱下泣。
　　孤鸿垂翅倦无依，
　　落叶聚散两无情。
　　世事难料谁如意，
　　不堪回首各西东。
　　
　　狐狸王国记时将近八点钟，仆从通报元帅夫人到。
　　二世风流溜出去，很快重新露面。十分用心地打扮了一番。
　　元帅夫人很感激二世风流这种尊敬的表示，她为了证明她的感激之情，就向候爵夫人谈起二世风流的旅行。
　　二世风流在元帅夫人身旁坐下，正好就是要让春暖花开小姐看不见他的眼睛。现在这样坐定，他完全按照不知道那门艺术的规定，在旁边观瞻者的眼中，他把元帅夫人当成了痴心爱恋的对象。
　　忠诚亲王送给他的那五十三封信中的第一封，开始就是关于这种感情的大段文字。
　　那上面是：
　　“浮冰哗哗在河中流淌，天空永远灰白苍茫。我究竟有何过失呢？你为什么要惩罚我！把我扔在一旁。”
　　“假若需要就将我处死吧！但别对我冷若冰霜。你可以不和我生儿育女，也可以不喜欢我写的诗行。”
　　“行！一切都按照你的办。我对我的誓言是天老地荒。把灵魂和肉体都给你，而将满腔忧愁就地埋葬。”
　　二世风流用这种心态创造的情绪，就像传染病一样很快就感染了元帅夫人。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为了躲避他那火药味的眼光，她说要去QQ街歌剧院。
　　即使如此，二世风流也不放过也急忙赶去。在那儿他看见了更有甚者骑士。
　　骑士把他带进宫内侍从先生们的包厢，这正好挨着元帅夫人的包厢。
　　二世风流一个劲儿地看着元帅夫人。
　　那眼光确实是情意绵绵，“无须再为我祈求上天的宽恕，郁闷的风吹去又复回------，频频回头将我抚慰。金黄的叶子在欢舞飞翻，玎咣声将在耳际萦回。”
　　“我得写进攻日记，”他回府后对自己说，“否则我会忘记进攻的。”
　　接着他强迫自己就这个乏味主题写下两三页，无非是：
　　“枕头的两面，都已留取灼热的体温。第二支蜡烛又将燃尽，愈来愈可闻的乌鸦声啊；聒噪着我一夜都没有合眼。现在再要迟迟入睡已不可能。晶莹的窗上，窗帘明亮得耀眼难忍。”
　　这样仿佛使二世风流才几乎不去想春暖花开小姐了。
　　当真是岂不妙哉！其实在二世风流旅行其间，春暖花开小姐差不多已把他忘了。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正常的事情罢了。”她想，“他的名字将永远让我记住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应该诚心诚意地回到一般族类所谓明智和名誉上去，一个雌性要是忘了这些，就会失去一切。”她表示她和鼓起勇气侯爵之间准备已久的婚约终于可以定下来了。
　　鼓起勇气知道后高兴得发狂，如果有族类跟他说，在春暖花开小姐的态度深处有一种屈从的味道；那他一定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她是那样地让他感到自豪。
　　那知春暖花开小姐一看见二世风流，她的想法又都变了。
　　“真的，这才是我的丈夫！”她对自己说，“如果我诚心诚意地回到明智观念上去，我要嫁的显然是他呀。”
　　她预料二世风流会来纠缠，就随时准备显出不幸的样子；并且她已准备好了许多要回答的话。因为她以为吃罢晚饭。他肯定试图要找她说几句话。那知恰恰相反，二世风流坚决待在客厅里，甚至不朝花园看一眼，天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呀？
　　“最好是立刻解释清楚，”春暖花开小姐想。
　　她独自去了花园，二世风流根本不露面。春暖花开到客厅落地长窗附近走来走去，见二世风流正忙着向元帅夫人描绘河畔山丘上的古堡，这些古堡为山丘增色不少。对于一些客厅称为才智的那种感伤的，别致的句子，他已开始用得不错了。
　　忠诚亲王若是在狐狸王国的网络城，一定会感到骄傲，这一晚和黑客他的预言一模一样。
　　二世风流以后几天的表现，他也一定会赞同。
　　秘密政府的成员们密谋颁发几条蓝绶带；元帅夫人坚持她的叔祖要有一条。耳闻目睹侯爵也为岳父提出同样的要求；他们于是共同努力，元夫人几乎每天都到耳闻目睹候爵府上来。从她那儿，二世风流知道侯爵快当部长了。他向内阁提出了一个非常巧妙的计划，三年内取消宪章而又不至引起震动。
　　如果耳闻目睹先生当了部长，二世风流可望得到一个主教的职位；然而，在他眼里，这些重大利益都仿佛蒙着一重薄纱。他只能在想象中模模糊糊地看到；而且可以说还离得很远。可怕的不幸把他弄得疯疯癫癫的，生活的全部利益都在他和春暖花开小姐的关系之中。他估计经过五、六年的细心呵护，他会重新被她爱上；大家现在看到这个那么冷静头脑，已经跌进完全丧失理智状态。曾经使他卓尔不群之种种长处中，如今只剩下一点儿坚定了。他切切实实地执行忠诚亲王制定的行动计划，每晚坐在离元帅夫人椅子相当近的地方，可是他找不出一句话跟元帅夫人说。他强迫自己，努力在春暖花开小姐眼中显出已经痊愈的样子；这使他的全部精力消耗殆尽。他待在元帅夫人身旁，没有一点儿活气；甚至，他的眼睛也失去了全部的光芒；仿佛处在极端肉体痛苦之中。
　　候爵夫人到来只能是反证她丈夫的看法，因此几天来，她把二世风流的好处捧上了天。
　　“这家族类看物看事的方式有点儿疯狂，”元帅夫人想；“他们都迷上了这个年轻老师；而这个年轻老师就知道听，不过眼睛倒还真是挺美。”
　　再说二世风流；他在元帅夫人态度中找到了贵族十分沉静的近乎完美的典型；透出一种准确无误的礼貌，还有任何强烈感情之不可能。尤其是意外的情绪波动；或缺乏自制；几乎都会使元帅夫人感到愤慨；如同对手下没有威严一样。同情心最微小的表示，在她看来；都是一种应该脸红的精神醉态，会大大损害一个有地位和有名者的尊严。她最大幸福是谈论国王最近一次狩猎；最喜欢的书是《日，月将军和公爵回忆录》，尤其是家系部分。
　　二世风流知道，根据光线分布；哪个位置对欣赏元帅夫人那种类型美最为适宜。他就先占了那个位置；并且他是细心地转动椅子，直到看不见春暖花开小姐。
　　她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躲着她。有一天；她离开蓝色长沙发，到挨着元帅夫人扶手椅一张小桌子旁做女红。她那里知道二世风流可以从元帅夫人帽沿底下相当近地看见她。她那双决定他命运的眼睛，起初使他害怕。接着猛地把他从平时的冷漠中拖了出来；他用说话来到解除对她眼光的可畏；为了达到更佳的效果；他还来了一个谈锋极健。他跟元帅夫人说话，唯一的目的是对春暖花开的心灵产生影响。他那么兴奋；直说得元帅夫人听了都莫明其妙，甚至不知其可。
　　这算是初步的成绩。如果二世风流灵机一动，加上点儿狐狸王国的狡猾主义；高超的宗教信仰和耶稣会教义，元帅夫人就会立刻把他列入被召来改造时代的智者之中了。
　　“既然他的趣味这样低劣。”春暖花开小姐心想；“竟跟元帅夫人说得这么久，这么热烈，我就再也不听他说话了。”
　　这天晚上直到兽散灯熄。
　　春暖花开小姐居然是说到做到了，尽管耐着性子，费了点劲儿。
　　夜半，她替母亲端着蜡烛盘，要送她母亲回卧房，到了门口，候爵夫人站住了，盛赞二世风流。
　　春暖花开小姐终于恼了，她睡不着觉了。
　　她想了想，又平静下来：
　　“我蔑视的东西依然可以造就元帅夫人眼中出类拔萃之族类。”
　　至于二世风流，他行动了，他不那么痛苦了，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那个忠诚亲王的羊皮文件包上。里面放着忠诚夫亲王送给他的五十三封情书。不是时髦的最新产品，当然也不是市面上流行的水货。
　　他看见第一封信下端有一注：第—次见面后，一个礼拜送出一号信。
　　“我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他叫起来：“我看见元帅夫人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立即动手抄第一封情书，那是一篇说教。
　　充满卫道士的陈辞滥调，讨厌得要命，他抄到第二页就呼呼地睡着了。
　　狐狸王国纪时几个种头之后，一直到太阳把他照醒，他还趴在桌子上呢。
　　他一生中最难受的时刻之一，就是这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这时，他又意识到自已的不幸。
　　这一天，他却几乎是笑着把信抄完。
　　他对自己说：“难道可能有年轻族类是这样写信吗？”
　　他数了数，长达十九个字的句子就有好几个。
　　在原信下方，他又看见有一铅笔写的注：
　　“本人亲自送信：骑马，黑领带，蓝色常礼服。带着悔恨的神情将信交给门房；目光要含着深深的忧郁。若看见贴身女仆；要愉偷地抹眼泪，跟贴身女仆说话。”
　　“这一切我都照办无误。”
　　二世风流说：“我真是胆大妄为。”
　　他走出元帅府时心想，“活该忠诚亲王倒霉。竟敢给一个如此著名野鸡王国来的雌性写信！我将受到她极端的轻蔑；不过倒是再没有比这更让我开心的了。实际上，我能够有所感觉的也就是这种喜剧了。是的；这个丑恶的家伙，我称之为我。让他成为笑柄，会令我开心的。我要是自以为了不起；为了消愁破闷，我会去犯罪的。”
　　狐狸王国记时一个月以来，二世风流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就是他把马牵回马厩的时候。忠诚亲王明确禁止他在任何借口下去看离他而去的情妇。
　　然而，春暖花开小姐熟悉那匹马的马蹄声，熟悉他用马鞭敲马厩的门和叫门的方式。就是这样他就把她吸引到窗帘后面来。他仿佛知道她的这些细节，再加上细布窗帘很薄，他可以看透过去。从帽根底下想了个办法，他可以看看她的身体而不看她的眼睛。
　　“这样，”二世风流对自己说，“她看不见我的眼睛，就不是我看她啦。”
　　晚上，元帅夫人碰到二世风流，就好像她根本上就没收到他早晨神情忧郁地交给门房的那篇哲学的，神秘的，宗教的论文。
　　头天晚上，二世风流偶然发现了侃侃而谈的诀窍，他于是安排好自己的位置，能够看见春暖花开小姐的眼睛。
　　春暖花开呢？则在元帅夫人到后不久，离开了蓝色长沙发：这是从她那个平时的小圈子里开小差啊。鼓起勇气候爵看到她的这种新的任性举动，不免灰心丧气；他这种显而易见的痛苦，却把二世风流那种残酷的不幸一扫而光了。
　　二世风流生活中出现的这一种意外，使他说起话来愉快着像个天使；即便一个族类的心成了最严峻的道德殿堂，自尊心也能溜进去。
　　所以，元帅夫人上车时心想：“候爵夫人有道理，这小老师与众不同。”
　　她心里说；“开头几天，大概是我在场把他吓着了。”
　　在元帅夫人照相机里，对于候爵府，第一张相片是，“事实上，在这个家里我所遇见的族类都很轻浮；”
　　第二张相片是，“只看见一些因年老色衰才变得有道德的雌性，她们都需要和年龄结成的冰块。”
　　对于二世风流，第一张相片是：“对于这个年轻族类该能看出区别；”
　　第二张相片是：“他的信写得很好，但是我很担心，”
　　第三张相片是：“他在信中求我指点迷津；实际上不过是一种不自知的感情罢了。”
　　第四张相片是：“然而，有多少皈依天主族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第五，第六：-------
　　“这个情况；让我放心，让我觉得有希望！”
　　“他的风格和有些年轻族类风格不同！”
　　“我曾有机会见过他们写的信。”
　　“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老师文章中有热忱！”
　　“深刻严肃和坚定信念！”
　　“他会有日月同辉的温和与美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