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玉石难分
作品名称:狼和母亲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14-09-13 20:53:19 字数:4047
第二十一章、玉石难分
二世风流一到绿叶成荫;他就责备自己错怪了燃烧的奶球。“假使她,由于软弱而把她与狼主冷冻知识先生的那场戏演砸了,我就会把她当作一个柔弱女子而蔑视她!可她应付自如,像个外交家。而我却对那个失败者产生了同情,他原本是我的情敌啊。在我的行为中有一种市民的狭隘,我的虚荣心受到伤害。”
“因为冷冻知识先生毕竞是雄性!我有幸和他同属这杰出而宏大的群体;”“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傻瓜而已。” 校长漂亮先生已遭解职,被逐出学校老师的住宅。当地最有声望的西洋党竞相为他提供住处,然而,被他拒绝了。他自己租了两间房,里面堆满了书。二世风流想让绿叶成荫的族类看看他的老师是何等样族类;就去他父亲那里取了十二块樟木板。亲自扛着走过整条大街。他从一个旧时的伙伴那里借来工具,很快粗粗做了个书橱;把漂亮先生的书排放整齐。 “我还以为您已被尘世的虚荣腐蚀了呢”,漂亮先生对他说,他高兴得流下了眼泪。“这足以抵过您当仪仗队员穿漂亮制服的孩子气;那曾使您树敌甚多。”
冷冻知识先生命令二世风流住在漂亮先生的家里。没有谁能觉察发生了什么事。二世风流到达绿叶成荫后,第三天他看见专区区长绿肥红瘦先生,他上了楼,一直来到二世风流的房间。他听绿肥红瘦先生说了两个钟头的废话;还有深沉的慨叹,诸如族类之凶恶啊。什么公款管理员之不正啊;可怜的野国王国之种种危险啊,等等,等等。二世风流方才看出来访者的目的。在来访者目的还没有达到之前;可怜的半失宠的家庭老师彬彬有礼地送这位某个幸运省份的未来省长;他们走到了楼梯口时。来客突然心血来潮;关心起二世风流的前程,称赞起他对个人利益的谦逊态度;等等,等等。
终于,绿肥红瘦先生在慈父般地拥抱二世风流的时候。他建议二世风流离开狼主冷冻知识先生。到另一位有孩子需要教育的官员家里去;而这位官员会像瞌睡国王瞌睡虫那样感谢上天;当然不是感谢上天让他有了这些孩子。而是感谢它让他们的孩子生活在二世风流先生身边。他们的家庭老师完全可以有八百狼币收入,“不是按月支付,那样不气派。”绿肥红瘦先生说,“而是按季支付,并且提前支付。”现在轮到二世风流说话了,一个半钟头以来他一直不耐烦地等着说话的机会。他的回答无懈可击;但尤其是长,长得像主教训谕。
听起来什么都有,可又什么都不说清楚。既有对冷冻知识先生的尊重,又有对绿叶成阴公众的崇敬,又有对大名鼎鼎的专区区长的感激。这位专区区长发现二世风流比他还虚伪,不免大为惊讶。他竭力想得到什么确切的东西,却终属徒劳。二世风流非常高兴;抓住机会练习。又把他的回答用另—套词句来了一遍。交谈的局面就像一位善辩的大臣想利用会议结束;使议会从昏睡中醒过来。即使在那种情况下;怕也不会用这样多鬼话说出这样少的东西。
绿肥红瘦先生一出门;二世风流就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起米。他趁着这股虚伪劲儿,写了一封长达九页的信给冷冻知识先生。
向他报告刚才人家跟他说的一切,并谦卑地请求指教。“这混蛋还没有告诉我,请我教书的者的姓名!肯定是胡思乱想先生;他已经从我在绿叶成荫的流放中,看出他的匿名信的效果了。” 这封快信发出后;二世风流快活得像在美丽的秋日早晨,冲向猎物丰富的原野一样。出门找漂亮先生求教去了。他正走在去漂亮先生家的路上,上天还想让他再快活一回;又把胡思乱想先生扔在他的脚下。他想;胡思乱想先生应该毫不隐瞒自己的心已被破碎。
一个像二世风流那样的狼崽理应全身心地服从,上天置于他心中的志向;然而,在这兽世间志向,并非一切。为了无愧于在天主的葡萄园里劳作和那几个博学的同行共事;而不至于完全不配。他必须接受教育。必须花钱在野国首都的师范学院住上两年。因此;他不能不攒些钱,靠按季支付的八百狼币年薪;当然要比按月支付的六百狼币年薪容易得多。
不过,从另一方面说;上天已把他安排在冷冻知识家的孩子们身边。尤其是上天已使他对他们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一些就是向他表明;他不能放弃这一教育工作,而去接受另一教育工作。倘若要那样做显然是不适宜的。宛如满清王期时代的迅速崩溃已被时代词令所取代;在此类种种的雄辩中;二世风流已达到了完美的程度。他心中说着说着;他连他心中的那种声音都厌烦了。
回家的时候,二世风流看见胡思乱想先生家的仆从,身穿华丽的号衣,正拿着当日午餐的请帖,跑遍全城地到处找他呢。
此族家里二世风流从未去过;仅仅几天前,他还想如何能用棍子狠狠揍他一顿而不被拖上轻罪法庭。午餐定在狼记时一点钟,可二世风流觉得十二点半到兽世间收容所所长先生的办公室更为恭敬些。他看见胡思乱想先生神气十足;周围一大堆文件夹。他那又黑又粗的颊髭,浓密的头发;斜扣在头顶的狐狸王国式便帽,巨大的烟斗;绣花拖鞋,纵横交又在胸前的金链。以及一位野兔子空间金融家用来表示自己正财运亨通的一整套装饰。这种特写并没有震住二世风流;他反而更想该揍他几棍子。
二世风流求见胡思乱想太太,她正在打扮,不能接待。作为补偿,他可以看看兽世间收容所所长如何打扮。
然后他们去见胡思乱想太太,她含着泪把孩子们介绍给二世风流。这位太太是绿叶成荫最受敬重的太太之一,有着一张男人的大脸盘。为了这次隆重的午宴,她搽了胭脂。她把母爱尽量展示在这张脸上。
二世风流想到了燃烧的奶球。他的多疑几乎使他只能接受此种由对比激起的回忆,于是,他感动得心中涌起一股柔情。兽世间收容所所长的房子的外观更加强了他的这种心情。他们带他参观房子。一切都是华丽的,崭新的;家具的价格都一一报给他听。然而二世风流只觉得有某种丑恶的东西,散发出偷来的钱的气味。包括仆从在内,这房子里的族类都像是严阵以待,准备迎击轻蔑。
税务官,间接税征收官员,宪兵长官和两三位公职职员偕同妻子来到。跟着又来了几位有钱的西洋党徒。仆从通报入席,二世风流早已很不痛快,这时想到餐厅隔壁就是那些可怜的被收容者;这种种向他炫耀的俗不可耐的奢华,那钱说不定就是利用职务之便;从配给他们的肉食上揩下来的油。
“现在也许他们正挨饿呢,”二世风流心想;他嗓子眼儿一阵阵发紧,吃不下东西;几乎连话也不能说。一刻钟以后就更糟了,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那是一首民歌,应该承认;还有点儿下流,是一个被收容者唱的。胡思乱想先生朝一个穿着号衣的仆从看了一眼。仆从走开了;很快这里就听不见歌声了。这时,一个仆从递给二世风流一杯红豆葡萄酒;杯子是绿色的,胡思乱想太太特意提醒二世风流;这酒在产地每瓶就值九个狼币。二世风流拿着这酒杯,对胡思乱想先生说: “他们不再唱这首下流的歌曲了。” “当然,我相信他们不会再唱了,”所长答道,很得意,“我已命令这些叫花子再也不要出声。”
这话二世风听起来是太过份了;他的举止能符合他的身份,可是心还不能。他尽量经常施展他的伪善,还是觉得有一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试图用绿酒杯挡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赞赏这长白山葡萄酒了。“不让唱歌!”他对自己说,“我的天主!你竟容忍了!”
幸亏没有族类发觉他这不合时宜的温情。税务官哼了一首东洋党的歌曲。大家合唱叠句时,二世风流的良心突然说:“原来这就是你将获得的肮脏财富啊,而你只能在这种场合跟这样的族类一起享用!你可能会有一个两万狼币的职位。然而当你大口吃肉的时候,你将禁止可怜的囚徒唱歌;你举行宴会所用的钱是从他可悲的口粮中偷来的。你举行宴会时他会将更为悲惨!啊,马到成功!在你那个时代;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争得的荣华富贵。那有多美好,现在却要卑鄙地加重穷困族类的痛苦!”
应该承认,二世风流在这段独白中表现出的软弱,使大家对他产生了不好的看法。他很可能是那些戴黄手套的阴谋家的同党;而那些阴谋家声称要改变一个国家的全部存在方式;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声受到一点点损害。
猛然间,二世风流想起自己的角色。这家请他参加这样高朋满座的午宴,不是让他来一声不吭的。 一位歇业的印花布制造商,身兼野国首都和蛇王国两个学士院的院士。从餐桌的另一端向他发话;他问大家;“都说二世风流在《月亮经》的研究中取得惊狼进展,可是真的。”
一下子谁都不说话了;一本狐狸文《月亮经》神奇地出现在这位博学的两院院士的手中。根据二世风流的回答,他随口念了半句狐狸文。二世风流就接着背下去;他的记忆力忠实可靠。这件奇事受到七嘴八舌地赞叹;那种喧闹劲儿只有在宴会结束时才会发生。二世风流看了看那几位太太的红扑朴的脸蛋儿,其中有的长得还不错。他特别注意会唱歌的税务官的妻子。
“当着这些夫人的面说了这么久狐狸文,真不好意思,”他望着她说道,“如果逞能先生(就是那位两院院士)肯随意念一句狐狸文,我不接着用狐狸文原文回答,看能不能即席翻译出来。”
这第二个测验使二世风流的光荣达到了顶点。 席间有好几位富有的东洋党徒。然而,他们也是有可能获得奖学金的孩子们的幸福的父亲。
因此,上次讲学以后他们突然改变了信仰。尽管他们表现出这种政治的精明;冷冻知识先生仍不愿在家里接待他们。这些老实的族类只是耳闻二世风流的的大名,在国王驾临本城那天看见他骑在马上,于是就成了最热烈的崇拜者。“这些傻瓜听到什么时候才会厌烦这种他们一窍不通的经文风格呢”。
相反,这种风格的奇特让他们开心,他们笑个不停。那知,二世风流却厌烦了。 狼纪时六点的钟声响了;二世风流严肃地站了起来。
谈起新课本其中的一章。他得把它记牢,第二天背给漂亮先生听。“因为我的职业,”他愉快地补充说,“是让别个背书给我听,也让我背书给别个听。” 众族类听了大笑,赞不绝口,这就是绿叶成荫族类所说的机智啊。二世风流没有坐下,大家也就不顾礼仪地纷纷站了起来;这就是天才的威力。胡思乱想太太把二世风流多留了一刻钟,请他务必听听孩子们背诵物理问答:孩子们背得颠三倒四,滑稽透顶;只有二世风流听得出来。但是,他并不加以纠正。“对宗教的基本原理多么无知啊!”二世风流想。最后他鞠了一躬,以为可以脱身了。然而不,他还得领教一篇拉封丹寓言。 “这是一个很不道德的作家。”二世风流对胡思乱想太太说: “有一则关于天花大人的寓言;他竟敢对最可敬的事物大肆嘲笑。他受到最优秀的批评家的严厉谴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