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深度昏迷>《深度昏迷》【五】

《深度昏迷》【五】

作品名称:深度昏迷      作者:米奇诺娃      发布时间:2014-08-08 09:23:06      字数:3213

  祁小米穿着黄色旅游鞋轻快地走着,走在一条斑驳的柏油路上。她把胳膊甩得老高,把脚抬得老高,真正意义的大踏步,一辈子也没这样走过,天高,路长,天地间宽阔得让人难以置信,多么好,没有往常一个人在城里走路时紧张兮兮时刻提防盗贼抢包的恐惧,不用担心遇到熟人,不用打招呼,不用回忆往事,没有不堪。
  路上偶尔有骑车人,三三两两,有摩托,有冒黑烟的三轮,来来往往的人都像约好了,过去好远还回头盯着祁小米。祁小米不恼不怪,皆为路人,没有利害,不必在乎,没有亲疏,不必顾及,没有目的,不必躲闪,都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祁小米确信自己正朝北走,脑袋里却再没有张璇,再没有乌鸦和名叫福利的县,也渐渐忘记了名叫繁荣的乡。满眼田野,天高日朗,无风气象。一场四季轮回刚刚告一段落,两边的田野大都收割完毕,只剩下植物的根茎,部分地垅里还留存着干枯的玉米杆,有的站着,有的倒伏在地,仿佛生来如此,从未有过茂盛夏天,没有过一片片绿野,抽穗、拔节那些有模有样有声音带动作的过程都是远古时期的往事,布满尘埃,无人感怀?青草、粪土、各色庄稼的香味与知觉,夏日里田野的灿烂,仿佛都是传说。
  是的,这个深秋,没了夏日的灿烂,来了祁小米。祁小米眼睛黑洞洞地亮,黑洞洞的眼睛看不够眼前的一切,天空是一幅蓝色锦缎,上面挂着金色的太阳。
  一辆红色三轮车停在祁小米身旁,驾驶座上是个穿黑色皮甲克的年轻人,皮甲克磨损得厉害,露出一块块灰白的皮底。
  去哪?要不要搭车?
  前面。
  兴隆镇?
  对!
  上来吧,我就是兴隆的。
  祁小米不假思索,爬上后车厢,三轮车突突突一溜烟奔跑起来。祁小米和车厢里的一捆绳子及一只铁锨一起上下颠簸着,像少年时的荡秋千,有种晕头晕脑地爽。车声很大,祁小米专心看着节节后退的景色,路边树木只有少数还在落叶,辽阔的大地,空无一人。这个宁静的秋天,看来已经准备好过冬了。
  车到兴隆镇,大道继续前伸,感觉前面还有一个所在。既然还有去处,祁小米就不想停下脚步。年轻人见祁小米还要前行,索性好人做到底,开车穿镇而过,把祁小米送到镇北大路,一条刚刚整修过的很不错的国道,铺着鲜亮的柏油。祁小米下了车,站在油汪汪的国道上,看着三轮车扭转车身,驶回镇里。看来自己跟陌生人交往很在行呢,这个长处,以前竟然一直没得表现。
  祁小米轻快地走着,向着前方,依然把胳膊甩得老远,把脚抬得老高。
  “美丽的西班牙女郎,人们都热爱着她……”祁小米突然唱了起来,清亮的歌喉响彻天边。踏着旋律,她转了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然后垫着三步朝前走起来,后来干脆疯跑,跑得脸上汗津津,心肺都鼓胀开来。她脱下外套,系在腰间,只穿了那件格格衬衫。瞧!你比中学生还年轻,祁小米对自己说,奔跑吧,跳跃吧,多么年轻,多么美好,也许灵魂出窍就是这个样子,也许是出窍的灵魂在奔跑跳跃,多么开心,也许,这样跑下去会一直跑到俄罗斯,跑到境外,该有本护照吧。
  中午的气温真高,比早晨高出三、四度吧,哪里有一丝冬天的迹象?
  右侧,田野里出现一片没有收割的玉米杆,大都倒伏在地上,也有个别依然傲立着,在蓝天下枯成淡淡的黄,很柔和的颜色,青翠已逝。一匹枣红马拉着一挂平板车停在地头。马正努力地享受着土里的什么东西,一直低头忙着,尾巴安静地垂着,已经与夏天的蚊虫歇战。一个穿黑衣服的高大男人挥刀割着玉米杆,割得头不抬眼不睁热火朝天。
  再远处是地平线。
  祁小米停下脚步,看着,看得出了神,蓝天,黑土,倒伏在地上的黄褐色庄稼和正在劳作的农民,明信片一样的景色,不是总能看见。祁小米着迷地想着明信片,渴望把自己也放进这风景里。她坐下来,坐在路边,面朝大地,阳光洒了一身。
  由于距离的缘故,祁小米看不清男人的五官,这当然不重要。男人很结实,干起活来很有节奏感,割、捆、码垛、装车,手把熟练利落,像一幅活动的风景画。这样的景象如果在夏天,应该常见吧,想象中,夏天里到处有男人汗流浃背地干活,城里的灰土,乡村的绿浪,都该是男人搅动的,到处都有男人挥汗如雨的身影,而在这个深秋时节,北方的人们已经提前进入冬闲,也叫猫冬,一路上就没见过在地里劳作的人,偶尔遇到这一个,倒显得独特了,有些不真实。祁小米想,难道这也是个在家里呆不下去的人?她微微一笑,看看手表,下午三点多了,方便面的功效还真大,走了大半天,没觉得饿,也不累。太阳足足的,祁小米解开系在腰间的羊绒衣,扔到一边地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男人干活,等着男人收工。
  到底是什么让她停住脚步,她不知道,几天以后也不知道,肯定不仅仅是明信片的问题,还有男人一举一动彰显出来的一种特质。到底是什么特质?不确定,也许是那种来自田野的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信息。祁小米说不好,总之脚像生了根,停下来,不再前行,也不去想一会怎么跟对方介绍自己。祁小米不知道,此时,那个男人也把她看成了一幅风景画。太阳下,一个陌生女人坐在公路边,显然不是本地人,一动不动地看过来,背景是秋天里收割完的大地。
  祁小米坐在路边看风景时,一些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也许,男人能带自己一起走,也许不能;也许今天晚间男人会让自己跟他老婆住在一铺炕上,也许不会;也许男人家里碰巧有间空屋可以让自己过夜,也许是个马厩呢;也许前方会有个招待所什么的,都说不准。
  太阳下,黑衣男人一刻不停地干着,按部就班,割,捆,码垛,装车,没有一丝慌张局促,也不见他抬头往路边看。当车上垛满玉米杆时,他用力把一根绳子从车尾甩到车头,再从车底掏过来,反复几次,终于绑好捆实,然后赶着马车顺着一条田间小道向北走,左拐,上了一条宽阔一些的沙石路,向西,终于上了大路,上了祁小米所在的南北走向的柏油大马路。
  男人出发时,祁小米站了起来,顺着走。男人赶着马车一上大路,就停了下来,祁小米跟着停下。男人赶着马车继续走,祁小米继续跟。男人再次停下,回转身,看着祁小米,半天,说:你谁?
  男人四十多,长长的眼睛眯缝到一起,长条脸,声音低沉,有明显的外地口音,祁小米没听出来到底是山东还是河南,这两个地方的口音不好区别,就像四川和湖北一些地方的口音不好分辨一样。当然了,分不分辨没有实际意义。
  我……路过。
  旅游?
  哎!
  看陨石?
  哎!
  呵呵!陨石在东边,我们在西边,隔着几十公里呢。你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不是旅游。我路过。
  那还不快点走,天马上就黑了。男人说话像个家长,表情严肃。
  我没地方去……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男人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祁小米,说:第一次来这里?
  哎!
  迷路了?
  也不是,自己走来的。
  天短啊,转眼就黑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地方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盯着祁小米看了看,问:你从哪里来?
  祁小米说繁荣乡。
  男人笑了:繁荣乡?又看了看祁小米,说:上车!
  祁小米按照男人的示意,坐到车老板位置上,男人一旁徒步赶马前行,头发短不及寸,一双长腿很有力量,枣红马拉他不下。祁小米背靠着高高的玉米秸杆,松松软软,干爽舒服,秋天的气息,大地的气息,男人的汗水和马的气息一起升腾,她张大鼻孔使劲呼吸起来。
  天色暗下来。
  前面是个村落。村头立着七、八棵老榆树,树上密密麻麻蹲着上百只乌鸦。
  马路进村,成了街道。街两边是三三两两形影孤单的房子,一些人家房前挂着生意招牌,房后则是夜色朦胧的田野,房子与房子挨着的不多,中间总留有距离。三三两两的房屋,然后是空地,然后又是三三两两的房屋。最初,祁小米以为这是个小村屯,转眼就能走过,见街两边的房屋没完没了,又以为是镇郊,中心区在里面,可是马车继续走,街两边就继续这样陈列着。
  散落在街道两边散散落落的房子,不像其他村镇那样凝聚,一排接一排,有个前后院,而是哩哩啦啦,稀稀落落,谁也不是谁的后院,都是前院,都守在街旁。一座座房屋陆续亮起灯,温柔的暖调的昏黄色,若在城里,该是茶社酒吧的风格。
  祁小米问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说:啦啦街!
  祁小米说:是个村?
  男人说:嗯!不小的村。
  两人终于走过没完没了的啦啦街。在啦啦街的最北端,有一座格外孤零的院落,院落里立着两间老房,坐北朝南,墙体抹着黄泥,是个坯房。
  祁小米想起大漠里的龙门客栈。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