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回首

　　夜晚又悄然而至。这对张子昊、于博文既是一种解脱，也是新一轮煎熬。虽然可以不面对挖苦、讽刺、嘲笑、仇视，但是孤寂凄清却如毒蛇般的纠缠着他们俩。
　　身体的寂寞不可怕。心灵的孤寂、无所归依才是最令人恐惧的。就似浮萍，没有依托、没有目标、更没有终点和归属，随水飘游。明天的我将飘向何方，等待我的命运将是什么？无人相伴，更不会有人风雨与共。虽然明白孤独是永恒的主题，可还是期许相知相惜，相互温暖的甜蜜。可这一切对于他们简直是奢侈。
　　张子昊仅是有一个属于他的女人，在饥渴时聊以自慰，于博文一无所有。心灵的碰撞，血肉的相容，执手相守与他们是一个神话。
　　张子昊又打开了电脑。想把这种压抑的心境浸润在笔墨中。可打开文档，脑子又成了一片空白。眼前白茫茫，心中茫茫然。于是挂上了Q，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提示音“滴滴”的响了。心也随着提示音跳动了一下。
　　寂寞的夜，寂寞的人，能有人聊聊天也真不错。
　　“雨夜，晚上好！”
　　“呵，紫色淡香你好！很高兴能遇见你！”
　　“真的吗？很荣幸呢！”
　　“今晚，聊点什么呢？”
　　“聊聊我们的网名好吗？”
　　“好！”
　　“女士优先，你先说好吗？”
　　“呵，女士应该保持矜持，还是男士先说吧！”
　　“好！雨夜，原本是一个特定的环境，并不是人名的最佳选择。应该可以更诗意、深邃些。可是我喜欢雨夜，尤其喜欢细雨飘飞的雨夜。20年前，我还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我从心底一直心仪着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对我也颇有好感。我们俩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语言。大学四年，彼此从心里关注对方，但是没有表白过什么。因为我要报恩，在农村有一个确定了名分，未过门的妻子。所以尽管我心里很喜欢这个女孩，但是不敢靠她太近。因为怕伤害她，也怕深陷进去无法自拔。于是，就这样若即若离的陪着她走完了大学四年。这四年是我一生当中最为开心、快乐的日子。
　　“毕业前夕的一个夜晚。天空很晴朗，漫天的星星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月亮也笑弯了嘴。有一丝凉凉的风吹进脖颈，痒酥酥的，煞是舒服。她约我到校园的草坪散步，我欣然前往。早早地等在那里。
　　“那晚的她好漂亮，穿了一套淡紫色的裙子，戴了一条白色的发带，齐腰的长发在身后像瀑布一般，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凉皮鞋。当她从路灯下走出来的时候，我惊呆了！一个紫色的天使！
　　“那晚，我们说了比大学四年累积起来还要多的话。愉快、兴奋在心中荡漾。后来她问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我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憋了半天，我终于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毕业要回家乡，妈妈等着我回去。’‘那我也去你的家乡，你可欢迎？’‘这、这，恐怕不行！我们那环境差，还有家里有一个照顾妈妈的远房表妹等着我。’说到这里，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那女孩很久都没说话，后来只听见轻轻的抽噎。我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就这样静静的陪她坐着。过了一会，她说‘我走了，后会无期！’那刻，心被撕裂，血流一地。
　　“月亮、星星躲进了云里。天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视线中模糊，她走得很慢、很慢。后来停住了脚步，我真希望她转身奔向我，那时即使要我下地狱我也愿意。可是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能感受到她深切的眼神和期许，可我的脚无法迈动。因为我不知道我能给她什么？最后她还是转身跑了。我呆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到了宿舍。从此我就爱上了雨夜，于是我就叫雨夜。”
　　紫色淡香很久没说话。最后幽幽的打出几个字：“因为在我的书页里，有一只紫色的千纸鹤，还浸润着淡淡的香气，所以我叫紫色淡香。”
　　张子昊惊呆了。紫色淡香点击了视频，张子昊按在鼠标上的手哆嗦着，不知道是接受还是拒绝。
　　于博文在“香寒”水吧自斟自饮。客人很多，欧阳倩雪没有再坐在吧台前抽烟，而是穿梭在客人中间。淡雅的笑容，优雅的举止，让所有的客人感觉宾至如归。
　　夜深了，只剩下于博文。欧阳倩雪端着一杯红酒，娉婷的向他走来。
　　“于老师，谢谢你一直照顾生意。为表谢意，我敬你一杯。”
　　“谢谢欧阳老板！谈不上照顾，你这里的环境、氛围、歌曲，让我留恋往返。”
　　“你最喜欢我放的那首歌曲？”
　　“喜欢《为什么我泪水成行》。”
　　“你也喜欢那首歌曲？”
　　“是的。难道你也最喜欢那首歌曲？”
　　“那是我最爱的一首歌曲！”
　　“喜欢这首歌曲的人，都有故事。并且一定是一曲哀婉动人的故事。”于博文耸耸肩，扬了扬眉头。
　　欧阳倩雪莞尔一笑。对于博文说：“能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吗？”
　　“想听真实的故事，还是虚构的故事？”
　　“真实的虚构吧！”
　　“好！那我就讲给你听。”于博文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的讲出了他不堪回首的往事。每一个细节，每一件事情都没落下，一直讲到现在。
　　欧阳倩雪认真的听着，脸上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微笑，让于博文觉得高贵而温暖。
　　“我的故事讲完了！”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非常乐意！”
　　“允许我吸一支烟吗？”
　　“请自便。”
　　“这个故事要从18年前说起。故事发上在某高校舞蹈系的一个女孩子身上。我简称她雪。雪很漂亮，不仅有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孔，还有一副好身材，气质高贵、典雅。她的家世很好，爸爸是一个大局的局长，妈妈美貌贤惠是全职太太。她还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位成功人士。一家人都把她当成宝。她从小就在阳光和爱护下长大，从不知道人间的忧愁。成绩一直很优异，从小酷爱舞蹈，三岁开始学习舞蹈，后来轻松的考进了某高校的舞蹈系。在这里她就是一颗闪亮的星星。原本光明幸福的未来在向她招手。可是在一次文学社的活动中，她认识了他们学校的文学社社长，姑且叫他曦。
　　“曦是一位文学才华超群的才子。也是学校著名的校园诗人。他的诗篇不仅在校园流行，也刊登在诗刊和报纸上。是那个城市小有名气的诗人。雪和曦一见倾心。曦爱上了雪的美貌，优雅的气质，不俗的谈吐，还有灵性的文字。而雪完全陶醉在曦的诗行里。他们很快进入了热恋阶段。雪偷偷的背着家里在校园外租了一间小屋，是为了方便曦写作，也为了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于是她便义不容辞的担任起了妻子的角色，为他做饭、洗衣。把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妥帖。那间小屋是他们的爱巢，在那里留下了她的青春，最美好的回忆。后来这件事情终于被雪的家人发现了。他们来到小屋，看见雪正穿着围裙，脸和手冻得通红，正在给曦洗着内裤、袜子。雪的妈妈心疼极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做过这些活。可是看见她是那么愉快的做着这些。妈妈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紧紧的抓住女儿的双手，流着泪。爸爸和诗人做了一次男人之间的谈判。
　　“后来，爸爸告诉雪，曦并不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你跟着他会受苦的，说不一定哪天他会离开你的。雪怎么能听进爸爸说的话。他认为爸爸是看不起曦来自农村，是一个寒门学子。无法和他们家匹配。
　　“雪冒着和家庭决裂的大不韪，毕业后就和曦结了婚。没有婚礼，也没有祝福。但是他们觉得很幸福。她顺利的进一个歌舞团担任舞蹈演员。而曦在一所高中当语文老师，生活过得还不错。
　　“后来，歌舞团解体，雪下岗了。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曦的身上。也在这时，雪生下了一个女儿。拮据的生活让曦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于是他用业余时间，为一个乐队作词。后来认识了乐队的主唱嫣儿，嫣儿并不漂亮，可眼里总是满含忧郁，歌声总是那么撩人，而言谈总是那么娇媚，让人见她总会心生怜惜。再后来他就陶醉在嫣儿的歌声中。为嫣儿谱写了一曲又一曲动人的歌曲。后来发展到，经常醉酒回家打雪。再后来工作也不要，和嫣儿去流浪。雪和曦离了婚。
　　“在孤独绝望时，接到妈妈的电话，叫女儿回家。妈妈给女儿寄来飞机票，让她快飞回家乡。雪带着5岁的女儿踏上了回家的路。可是，妈妈来机场接女儿的途中因车祸离开了人世。爸爸也因妈妈的去世一病不起。雪的回家成了家里的噩梦，妈妈的催命符。雪无法面对这个家，无法面对家里的亲人。后来在哥哥的资助下，来到一个小城市开了一个水吧。在这里，忏悔今生所犯下的罪孽。”
　　烟已经快烧到倩雪的手指了。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坐着，完全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
　　于博文完全明白了，他轻轻的拿下倩雪手指上的烟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