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弯月亮

　　夜总是滑过音乐的弦音，水吧里飘荡着忧郁的风，轻唱着哀婉的歌曲。欧阳倩雪还保持着固定的姿态，于博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精致的五官，就如精心雕琢的一件瓷器。可这件艺术品上却氤氲着寒冬的凉薄。眼里漂浮着远离城市喧嚣的冰冷，死寂的心湖已没了一丝灵动。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感觉还有一丝活气，她慌乱的摸索桌上的烟盒，里面一支烟也没了，她端起桌上满满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苍白的脸有一丝红润。
　　“给我一支烟，好吗？”
　　于博文给了她一支烟，并给她点着。她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慢慢的吐出烟圈，神情似乎松弛了些。又恢复了矜持的微笑。
　　“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都不知道是我感染了故事，还是故事感染了我。”
　　“故事是属于过去的，不是吗？我们不再活在过去，而是活在当下。无论我们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时间的车轮总是向前，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要么哭一场，把过去放进泪水里，要么忘记这一段，跳过这段记忆。既然是痛苦的，就是不友善的，为何还要记住呢？”
　　“真的可以忘记吗？”
　　“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世界都是这样不断忘记和抛弃，我们都是世界的过客，走过一遭谁也不认识我们了，被这个世界遗忘，也同时被他所抛弃，否则这个世界会人满为患。忘记吧！”
　　欧阳倩雪微微一笑。
　　“你真像哲学家！”
　　“不，人不会自我安慰，就不会有人安慰你了。痛苦要么忘记，要么深埋。”
　　倩雪眼里的闪烁过一点光亮。
　　于博文端起酒杯，欧阳倩雪也端起了酒杯，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张子昊呆滞了几十秒，屏着呼吸，终于还是点击了接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略带哀伤的脸。失去了昔日阳光的颜色，春风的味道。紧蹙的眉间，有说不出的焦虑和愁苦，但是一双眼睛还透着清澈的光亮。
　　“这些年，你还好吗？琬雪。”
　　打出这行字后，张子昊马上就后悔了。
　　夏琬雪微微迟疑了一下，给出了一张笑脸。
　　“我很好！还活着。”
　　“对不起！我……我见到你都不会说话了。”
　　夏琬雪感觉到了张子昊的窘态，真的展颜一笑了。
　　张子昊心神一荡，原来这个笑容，对自己还是仍然有如此的震撼力。
　　两人都在键盘上慌乱的打着字，可是打出后又删除，删除了又打上。最后两人一起打出：
　　“你现在在哪？”
　　“在办公室。”
　　“这么晚了怎么在办公室？”又是一样的句子，两人都停住手不敢打了。但是还是不约而同又打出：“不说了，一言难尽。”
　　四句完全相同的句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出，两人又一同发出了一张憨笑的脸。再也没说话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屏幕对面。
　　最后还是张子昊打破了沉默。“这是我的电话，有时间给我电话好吗？”
　　夏琬雪也给出了自己的电话。一看号码，是同一个城市的。两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以为后会无期，可是居然又以这样的方式遇见。真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无法捉摸。
　　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两人互道晚安下线了。
　　躺下的张子昊无法入睡，眼前老是那张挥之不去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和周公牵手。
　　夏琬雪躺在床上回顾着自己所走过的路。
　　大学毕业后，带着浅浅的伤，深深的遗憾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迎回家中的小公主。亲人的温情慢慢抚平了琬雪的忧伤。她明白很多事情天注定，不去想了惟愿他幸福吧！
　　爸爸、哥哥不想让琬雪劳累，就让她进了当地一所很好的中学当老师。家族企业蒸蒸日上，名声在外，是当地的首富。那时候到家来提亲的是踏破了门槛。可是琬雪就是一个也看不上。她总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些人，总觉得在这些人身上，缺少一样最宝贵的东西——真诚。他们笑容甜蜜而虚伪，他们的举止故作优雅。看着就似一个可笑的木偶。琬雪就这样固守着自己心中的影子。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琬雪的爸爸妈妈着急了。那个时代二十八岁的女孩子是老姑娘了。然而琬雪还是不着急。爸爸妈妈真的急了，老是在琬雪耳旁唠叨让她要重视自己的事情。琬雪理解爸妈的心情，不想说让他们伤心地话，但是自己又不想委屈自己的心。于是放假过后，就选择外出旅游，远离亲人的视线，让他们暂时别为自己烦恼，也让自己有一个自由呼吸的空间。但是喧嚣的大城市让琬雪心绪不宁，于是就选择了比较具有浓郁民族气息的小镇，来这里感受独特的民族风情。
　　刚来到这个小镇，就被这里独特的民族风情所吸引。整个小镇并不繁华，还有些简陋，没有高楼林立，没有琳琅满目的超市，更没有豪华的商场和娱乐城。然而建筑独特，一般都是平房，或者是两层的小洋楼。屋顶、窗棂都采用彩绘，而这一切建筑都掩映在苍松翠柏中，街边巷尾都是长着各式不知名的鲜花，感觉并非是人们刻意所栽种。街道上老人、妇女、小孩穿着各色不同的少数民族服饰，说着自己的语言，脸上满含着温暖的笑容。还不时能听见，从一户户人家的窗户里传出的悠扬弦音和歌声。
　　在这里琬雪感受到别样的风情。虽然陌生但透着温馨，虽然原始但透着真诚，还有一种心灵复归的感觉。她选择了一个背靠山林，门临小溪的一个小旅店住下。竟然生出想在这里定居的奇异想法。
　　这一晚，琬雪信步出屋，来到一条小街上。突然从街道的尽头传出悦耳、婉转的歌声。寻声而去，看见了“随想酒吧”。歌声就是从里面传出的。这是一间木制的房屋，房顶是茅草，松软、蓬松。房屋四周挂着辣椒、斗笠、玉米、还有一些葫芦。走进去一看，桌子、凳子都是很古式的木制桌凳。桌上放着一个酒壶，几个杯子，全是雕花的木制品。寥寥的几个酒客，聆听着台上的歌声。一个穿着黑色对襟褂子，滚着红色的边，暗红色的盘扣，下穿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脚穿一双黑色的高筒靴，披着一头长发的男子很是醒目。头发很黑，遮住了半边脸，只能看见高高的鼻梁，厚实红润的唇。怀抱一把吉他唱着：
　　天边升起一弯月亮
　　那是姑娘的脸庞
　　没有忧伤的眼
　　透着出尘的清凉
　　
　　五色的裙摆
　　滑过阿哥的心上
　　柔柔的长发
　　飘散着甜香
　　阿哥啊就这样
　　迷恋阿妹的裙裳
　　
　　今夜
　　溪水又在轻唱
　　阿妹可会出现在河旁
　　飘逸的裙裳
　　明眸皓齿的脸庞
　　时时出现在阿哥心上
　　我期待的目光
　　可会映出那弯弯的月亮
　　
　　啊期待的目光
　　可会映出弯弯的月亮
　　……
　　琬雪陶醉在这浑厚而充满磁性的歌声中，浑然忘却身在何方。
　　“你好！你是初次到这里来的游客吧！”琬雪一下回过神来。
　　抬头一看，是那个长发披肩的小伙子正微笑的看着自己。这时，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个儿高挑、健硕的男孩子。拥有一张很阳光的脸。脸膛微黑，剑眉、大眼，挺直的鼻梁很有民族特色。一笑起来，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两个酒窝，就像盛满阳光的酒酿。
　　“是的，我昨天刚到这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吉狄韧曦，是‘随想酒吧’的老板。欢迎你光临我的酒吧。”
　　“你是这里的老板，兼歌手吧？”琬雪俏皮一笑。
　　韧曦比了一个OK的姿势，又露出了一口好看的牙齿。
　　“你随便坐吧，酒壶里是自酿的水酒。如果你喝不惯，我给你弄一壶荞麦茶，味道很不错的。”
　　“好的。”
　　这时台上又多了几个小伙子在演唱了。韧曦就陪着琬雪聊着天。
　　韧曦是一个很健谈的小伙子，很快琬雪就知道他是川音毕业的高材生。立志做一个自由的音乐人，要用自己毕生的经历弘扬自己民族的文化，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最近回家乡收集、整理一些原生态的歌曲，自己也创作一些新歌。刚才演唱的那首歌曲就是新创作的《弯月亮》。看着充满阳光的韧曦，琬雪也受到了感染，烦恼、压抑在此刻慢慢的消融了。
　　那晚琬雪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后来，每到夜晚琬雪总会来到“随想酒吧”听韧曦唱歌。她在韧曦身上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也感受到了韧曦那种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同时也感受到和张子昊不一样的男人的坚强、豪气。
　　韧曦也似乎被这个异族的女子所吸引。她身上有着含蓄、温婉、雅致的气韵。这是与本民族的女子完全不同的。所以也特别乐意和琬雪在一起谈天说地。在采风时邀请琬雪和他一块去。琬雪想着旅游有一个向导挺好的，于是欣然跟随韧曦前往。于是琬雪游览了韧曦家乡的美景，听到他们民族最古老的歌曲。琬雪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充满神秘、古旧、淳朴，让琬雪充满了好奇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