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这些年晓韵过得很苦。无法释怀，又放不下，更提不起。只有和孩子、学生在一起时，会忘记很多烦恼。可是一到夜晚，如潮水般涌来的孤独，美好的过往，伤痛的一幕一幕，对比是那般的强烈，心就如在火上烤着，在冰箱里冻着。心被伤感忧郁包裹着。她恨舒童，恨他没有底线与原则；恨他忘记自己是儿子，也是父亲；更恨他伪善的面孔包藏着伪君子的灵魂。因此与舒童十天半月不会说一句话，更谈不上交流。
　　晓韵的人格分裂越来越厉害。白天温和、快乐、阳光，是一个受学生欢迎的好老师，受同事尊重的同事。而夜晚冷硬、忧伤、阴郁，让人接触就有刺骨的冷，感觉不寒而栗。舒童自然不愿意亲近，也不敢亲近。雨尘不知所踪后，舒童也彻底变了。真是做到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喜欢流连娱乐场所，喜欢前呼后拥的感觉。对女性是处处留情，处处无情。他怕孤单，怕自己一个人独处。经常是醉得人事不省，被司机、或者朋友送回家，倒头便睡。这样不用思考，不用面对，不用内视自己的灵魂，也就不痛苦、烦恼，更不用去思考幸福和痛苦是何物。
　　开始舒童被送回家，晓韵愤怒、伤心。任由舒童自己去厕所呕吐，自己倒水喝解酒灵，然后自己收拾，独自一人睡去。晓韵就冷冷的瞅着，不骂人，也不帮助舒童。看见舒童那副狼狈的模样，晓韵心里有一种疼痛的快意。她恨他，因为以前自己是那样关心他。喝酒回来，帮他洗脸、洗脚、喂解酒的汤药。晚上还起来几次，看看他会不会没睡好，怕闭着气。可如今，不想管他。随他去吧！要买醉就醉彻底一些。既然你从不关心我，也就别怪我无情。可后来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晚，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刚睡着的晓韵。打开门，小张左肩架着舒童，右手提着一双粘满了稀泥的皮鞋。舒童宝蓝色的西服沾满泥土，赤着双脚。满嘴的酒气，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就像一条死鱼的眼睛，翻着白眼。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喝——喝酒——喝……”
　　“嫂子，局——局长今天下乡，被乡长们的热——热情给灌醉了。回来不小心，掉冬水田里了。我——我没照顾好。嫂——嫂子原谅。”
　　晓韵看见小张也是一身的稀泥，走路也是偏偏倒到，说话舌头也大了。看来也醉得不轻，只是思维还有些清晰。但是行动也有些不受思维控制了。
　　“嫂子，舒局就交给您了，我走了。”
　　“谢谢你了小张。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你弟媳还等着我呢！每晚等不到我回家不会睡觉的。我太晚回家，她——她会担心的。”说完一阵傻笑。
　　“对了，嫂子。舒局好像——好像有心事。最近喝酒很放得开，使劲喝。以前他——他——不是这样的。”说完打了一个酒嗝，一阵熏人的酒味差点没把晓韵熏吐。
　　小张好像也发现了，忙蒙住嘴，羞赧的笑了一下。
　　“嫂子，我走了。如果舒局不舒服，一直是现在这样，需要送医院叫我吧！”
　　看着小张趔趔趄趄的背影，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躺在沙发上的舒童，还在指着天花板又笑、又闹。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晓韵，你真这么忍心推我啊！你想摔死我吗？你真那么恨我啊！”说完呜呜的哭起来。
　　“还是雨尘好！雨尘好温柔，她才舍不得摔我呢！她在哪呢？我昨晚梦见她了，站在栀子花丛中，看着我笑。叫我别喝酒了，好好和你生活，让她走得放心。她是不是死了啊！”接着放声的大哭起来。
　　晓韵听着看着，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舒童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双手遮住脸呜呜的哭，真像一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很无助、委屈，也很无奈。晓韵的眼睛开始湿润，一串串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怨谁啊？这到底为什么啊？”晓韵心里在呐喊。
　　呆愣了一会，晓韵抹干眼泪，端来一盆热水。为舒童洗脸，帮他脱去脏衣服，使劲拽上沙发，然后又给他清洗涂满泥的双脚，帮助他喝下解酒灵。把舒童放平在沙发上，抱来被子给他盖上。此刻的舒童异常的听话，没有挣扎，没有再胡言乱语。就像一个听话的婴儿。
　　晓韵突然感觉，这个温文儒雅、富于智慧的男人，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强，其实极其的脆弱。看着舒童的模样，晓韵有些同情他了。可是一想到他和花雨尘恩爱有加的场景，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心又开始冷硬起来，无法原谅舒童。
　　晓韵又暗骂自己犯贱。为何要同情他，为何要帮他洗脸、洗脚。自己虽然是他的妻子，可是他把自己当妻子了吗？最近两年，歌厅、洗浴中心、茶社、饭店才是他的家，一个月见不到他几面。早就是形同陌路的人了。可是今晚，看着他哭泣，居然激起了自己的同情心，还那般细致的照顾他，自己要么疯了，要么真的很犯贱！
　　就在这样的心境下，晓韵选择了来省里学习。彻底离开熟悉的环境，让心静下来，真正认识清楚自己的内心世界。
　　在繁忙的学习中，晓韵基本忘记了过去的不快。心思完全在研讨教学、教法上了。今晚写完论文，在这静静的夜里，品上一杯咖啡，让思维清晰而不混沌，内视心海的微澜。再也没有了汹涌澎湃的波涛，也没有沉郁静默的深潭。似乎心已经在清水中洗净了尘埃，干净清凉的躺在那。从没有如此安静的内心，真的很享受。于是愉快的把论文发送给了孙小艺教授。
　　此刻，在若城的“飞扬”歌厅的包间里。柳媚儿正和王局边喝酒、边K歌。
　　“王哥，这次虽然没被选上，职称也没评上，但是妹子知道你是尽力了！你在那位置上，也有很多的尴尬，不好过分干预，我知道你的难处。你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伸出援手，妹子已经感激不尽，铭感五内了！都怪我平常，没和罗校多交流，他有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今儿单独约王哥出来，就是要向王哥说说心里话。”
　　“媚儿，谢谢你能理解哥，不责怪当哥的。罗霄这次处理有失水准，我们的建议意见，恐怕没有理解到。还有机会的，你放心！”
　　“王哥，听余戈说你有一首歌唱得特别好！我们一起唱怎样？”
　　“哪一首？”王闯眯着眼微笑着看柳媚儿。
　　“《知心爱人》。”柳媚儿也回报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我们一起唱！”柳媚儿那甜美的声音和任静很相似，足可以以假乱真。而王闯的歌喉也很不错，配合着柳媚儿，真是珠联璧合。他们一边唱一边对视着，眼里的情愫慢慢的有些迷乱。
　　“媚儿，你的歌声真甜美！比任静都唱得好！”
　　“哥你就会鼓励媚儿！媚儿哪有唱得那么好呢！”
　　“哥，好像听说各学校要配置新的办公用具。有这回事情吗？”
　　“哈，媚儿的消息真灵通！这个生意很小的啊！你们家都会有意这个项目？”
　　“现在生意不好做啊！不管大小，只要有得赚就行，以免坐吃山空呢！”
　　“媚儿真会做生意！”
　　“哥，你一定要帮妹子哦！你专门负责这一块，只要你肯帮忙，就没做不成的事情。你知道，媚儿不会亏待你的。”
　　“不亏待我？要想报答我吗？”
　　“当然啦！哥帮了忙，不能让哥白忙活！我们四，哥占六怎样？”
　　“钱我不要！”说完嘿嘿一笑看着柳媚儿！
　　“哥，你真坏！”柳媚儿用指尖戳向王闯的额头。
　　夜氤氲着暧昧的气息！
　　职称的波澜无疑有十二级台风那么有震撼力。张子昊、于博文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两人就像两块“臭肉”，走到哪里，“臭”到哪里。
　　下午放学了，张子昊、于博文相约去食堂买饭。正好在办公室楼下遇见卿月娥从楼上下来。
　　“于老师、张老师，买饭去啊！食堂的饭菜很难下咽的呀！怎么不在家弄来吃呢！瞧我这嘴，不是有意的。其实你们两人是有福气的。虽然家门不幸，但是老天还是开眼，让你们得到了补偿。真是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呢！我和我们家老刘，这些年风风雨雨走过来，虽然几多辛酸也几许甜啊！天冷有人暖床，下班热汤、热饭也很不错，我很知足！夫妻恩爱比什么都强！”
　　卿月娥皮笑肉不笑的斜瞅着张子昊和于博文冷冷的说。
　　于博文和张子昊张开嘴，互相对望了一下，又闭上了嘴。刚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对面柳媚儿匆匆走来。
　　见到他们就“呵呵呵”一连串的娇笑把于、张吓了一大跳。
　　“哎哟哟！两位才子，荣升高级都不请客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聘书下来才算数呢！”
　　“别假打了！是不是‘气管炎’没支配权，还是被灯红酒绿掏空了身体，也掏空了腰包啊！要不姐姐帮你们把这客请了咋样？”
　　柳媚儿捂住嘴笑得前俯后仰。
　　张子昊，于博文知道，再在这里呆下去，还会有更难听的话，赶紧逃向食堂。
　　发泄于外的语言顶多觉得刺耳，而那些冰冷的面孔，仇视的眼睛，让你背脊骨发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块大石头会掉在自己的脑袋上，让自己脑浆四溅，死无全尸。窒息的气氛让他们两人不寒而栗。
　　从公示出来后，两人就像“过街老鼠”躲在洞里，不敢轻易露面，不敢与其他老师接触。要么躲在宿舍上网，要么躲在“香寒”水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