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错缘

当他抬头看见那两盏纱灯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笑了。老天待他不薄，虽然晓韵不理解他，但花雨尘理解，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花雨尘的安静、温婉、善解人意，让舒童感到极为烫帖。每次一想到花雨尘认真看他说话的神情，崇拜、敬佩的眼神，他就会有一吐为快的冲动。而她温柔的一笑一颦会让舒童心神为之一荡陶醉其中。她喜欢的花卉、唐诗宋词、还有那些音乐。都会让舒童身心放松、宁静。忘却缠绕身心的俗世烦忧。所以舒童一遇见烦心事，不开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花雨尘。因此他成了“闲梦远”的常客。和花雨尘谈天说地，成为了他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了。因此与花雨尘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花雨尘也习惯舒童的到来，更习惯他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她只想有一个人能和自己无拘无束的说说话，听听自己的心声，也愿意听听对方的故事。这份情意与风月无关，与爱情无关。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个欣赏自己懂得自己的人，也想有一个真诚而不戴面具的人，在这个干净的世界裸露心声，从此心路上不再孤单。陪着自己走完生命的旅程。
一帆风顺的舒童遭遇了，人生中最痛苦、最失望的事情。一个最要好的朋友，也是他的下属背叛了他。
筱雨，自己的铁哥们，一个和自己并肩作战了15年的好兄弟。为了利益，投靠了自己的政敌，还与政敌一起设计陷害自己。虽然自己机敏、果断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并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可筱雨的话对自己的打击和伤害让自己对朋友彻底的绝望了。
“舒哥，这事不能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吧！这些都是这些年向你学的。你不是说过吗，搞政治的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朋友是用来利用和背叛的。当你认准一个目标，就要不择手段的拿下。人的一生很短暂，一定要建立自己的乐园，要想着怎样去获取更大的利益和快乐。每次成功你都会体验到莫大的满足和荣耀。人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我在你手下能怎样，最大的好处就是捞到一些极小的利益。吃喝一点公款、用一用公车，可这些远远不是我想要的。跟着你，我只能永远被你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你是这样看我？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这些年我没有对不起你吧？人是应该有手段，可这些手段是有针对性的啊！只对敌人，不对朋友！你怎么？怎么……”
“我这样做与对得起，对不起无关。成功的人只会向前看，能帮助自己成功的就是好人，反之就是无用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就是有用的和无用的。而他正好是对我有用的人，他能给我的，是你无法给也不能给我的东西。一旦成功，我就可以离开这里，拥有我自己的一方天地，做人上人。今天虽然输给了你，但我不后悔，因为我为自己的事业奋斗过、努力过。成王败寇千古不变之定理。”
舒童用陌生的眼光狠狠的注视着筱雨，是那样陌生、丑陋。然后转身走了。

他不想回家，只想找一个清净地方，忘却这一切。
他似乎看见了晓韵讥笑的眼神，那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神情，会让舒童受不了。
“筱雨我不喜欢。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有一种很讨厌他的感觉。他看人的眼神，都是带着窥视、讨好，表面上很热情，可眼底直冒冷光，让人不寒而栗。你最好离那人远些。他会害死你的。”晓韵曾经在第一次见到筱雨时这样告诉过他，可他太自信，认为自己能控制筱雨，对晓韵的话不屑一顾。
可现在这样了，我还有脸回去吗？于是拨通了电话。
“晓韵，我要下乡检查工作，今晚就不回家了。”于是他独自一人来到鑫鹏酒店。这是一个地处郊区的酒店，不很高档，但是环境清幽，有一个雅间推开窗能看见江面，江风吹进来让人很惬意。他是一次无意中发现了这么一个地方。今天他不想遇见任何熟人。于是他要了这个雅间，点了几样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推开窗户，一阵冰凉的江风迎面扑来。一直吹到了心里。舒童感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看着那滔滔的江水，滚滚向前，呼啸的江潮扑向岸边，在礁石上把自己摔得粉碎，然后散落江面。来势汹汹，可最后落得粉身碎骨。这次我能保全自己，下次呢？我就像那滚滚的汹涌的江潮，看似强大，可是遇见礁石我也会瞬间消失的。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恐惧、无助过，从来没有这样感觉极端的不安全，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自己，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吞噬进去，尸骨无存！
舒童端起酒杯对着江面，一饮而尽。似乎这样自己的胆气要足一些。一杯接着一杯。
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寂寞涌上心头。只想此刻有一个人在这里，哪怕什么也不说，听听自己说话，陪着自己喝酒都好啊！可谁能陪我？谁能！
转身看见饭桌的对面安静的站立着一盆君子兰。他想起了雨尘，那张安静的脸，那脸浅浅的笑。我要见她，我要她来听我说说话。于是他给花雨尘打了电话。
“雨尘，我快不行了。来陪我……”
花雨尘来了，还是那张安静而素洁的脸，挂着微笑。一身淡蓝色的套裙，让人感觉如蓝天一般祥和高远，闲适而让人安宁。
舒童给她倒了一杯酒，她浅浅的泯了一口，微笑的看着舒童听他诉说。
“我不是君子，但是我也不是一个无耻的人。人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不能对任何人都不择手段，而没有区别，甚至丢掉自己的灵魂。这些年我是做了一些事情，但是我是不得已啊！我不这样做，我就会被吞噬，舒童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我是教他该出手时就出手，可是我也说过，要有底线，不能没有自己的原则。任何游戏都是有规则的，必须按照游戏规则出牌。可是他……”
“舒童，人都是讲究缘分的，聚散离合本是常事。有些人能陪你走完一生，有些人中途退场，这都是注定的。缘分能造就一个集合体，我们都是其中之人。如果他是与你同一集合的人，就永远不会走失，如果他与你不是同一集合的人，无论走了多远，无论怎样相处，你是如何真诚，他（她）最终会离开你。他背叛你，离开你，就证明他和你不是同路人。不是同路人，怎样对你，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有必要为这样的人伤感吗？为一个不值得伤感、痛惜的人痛苦，那是没有智慧的。”
舒童此刻对花雨尘刮目相看。他只知道她的温柔、娴静、善解人意，但是没想到她能如此的理性。那一刻舒童心中滋长了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感情。他觉得这是在晓韵那里永远也得不到的。
花雨尘看着眼前这个智慧而儒雅的男人，此刻是如此的脆弱，他的沮丧、痛苦牵动着她的心。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是那样纯真而可怜，受了伤只能躲起来，独自疗伤。这一切激活了她强大的母性，她只想呵护他，开导他，不想他那样痛苦，不为什么，只为相识一场。
那晚他们喝了很多酒，边喝边聊一直到深夜，花雨尘也醉了。
那一夜，舒童和花雨尘都醉倒在“闲梦远”的菊香里。
第二天清晨，舒童终于在温暖的阳光里醒来。睁开眼一看，花雨尘正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梳着那头黑如乌云的长发。脸上仍然是一副安静、处变不惊的模样，洁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舒童很惶恐，也很内疚，他的初衷并非如此。他对花雨尘是有特殊的感情，可是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花雨尘会怎样看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昨晚乘人之危啊！昨晚自己是喝醉了，可是比花雨尘似乎清醒些，送她回来后，自己本可以离开，可没有。看着花雨尘酒酣睡眼朦胧的娇态，清吟浅笑的叫着自己，我还能走吗？可是那时候的花雨尘毕竟是喝醉了啊！
“雨尘，对不起！我——我——”
花雨尘用手堵住了舒童的嘴。
“别说了，我不怪你，也不后悔。一切都是天意！希望这一切不要成为你的负担。我不要你负什么责任，只要想起我时，来看看我就行了。”
舒童感动得一把抱过花雨尘，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轻声的喊着“雨尘、雨尘。”再也没说出话来，时间似乎就停止在那一刻。
舒童此刻伫立在“闲梦远”不远的地方，眼角湿润润的。
轻试了眼角的泪滴，大步走进了闲梦远。
“雨尘，雨尘！我回来了。”
“舒童，是你吗？你回来了啊！”
一脸憔悴的花雨尘，从里间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险些摔倒在地上，
舒童一下抱起花雨尘，“你怎么了雨尘？你怎么了？”
花雨尘抚摸着舒童的面颊，轻声说：“没什么？感冒了！”然后把头埋在舒童的怀里。
晓韵站在门外恰好看见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