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心碎无痕

晓韵独自一人走在江堤上。任江风掀起自己的长发、裙角，黏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看着江水拍打礁石开放出朵朵浪花，晶莹透亮，一碰堤岸就碎了。就像夜里开放的昙花，真的很美！就是太短暂。
晓韵想着刚才子昊和博文的谈话。或许在别人的眼里，我确实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优秀的丈夫，孩子虽然有些叛逆，但也算优秀。而自己无论工作能力、才艺虽不是最优秀的，但也不输于人。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老天的眷顾。可是我心里怎么就感觉不到幸福呢？只感觉曾经的幸福就像那朵美丽的浪花，轻轻就碎了。
我真的很差劲吗？我到底输在哪？我不明白。一滴滴泪珠从眼眶里滴落出来。怕路人看见，面向江面站立，扑面而来的江风吹眯了眼，正好拭去眼角的泪水。
舒童最初的变化并没引起晓韵的重视。只觉得他喜欢看着窗台的茉莉花发呆、微笑。还喜欢拿着一把紫色的伞呆看。没应酬就喜欢独自关在书房里听《春江花月夜》《平湖秋月》一些古曲，甚至还诗兴大发，竟然拾笔填词、写诗。晓韵开始还暗自高兴，终于又与自己有共同的爱好兴趣了。有时还把自己的作品拿给舒童看，可舒童只一味表扬、赞叹，从不与自己争论。心里还有几分得意，你终于承认我比你行了吧！而舒童写的文字从不给晓韵看。很多时候推说写得不好，拿不出手。晓韵很得意自己比舒童强。
直到有一天她在舒童的电脑里看见了这样两首诗：


爱的路上

在记忆中等你 在生命的渡口等你
那里有你清澈的眼眸 那是我们前世的约定
万般的柔情 今世的相逢

流水湿了我三千心路 烟雨红尘也难迷蒙我的双眼
无痕…… 只为看清渡口的行人
我的世界 千年的轮回
只为你绚烂 只为看见那张熟悉的容颜
游走于世界的是躯壳 守着洁白的心
缓行于心路的是诚挚的灵魂 只为那份不沾染世俗的恋情

灵魂 微笑
在心路上行走 挂在腮边
他有时欣喜 是那般凄迷
有时怅惘 是那样无助
他怕牵手的灵魂 真怕一夜之间
仅是一个幻影 拥着冰凉
只想和你拥抱 只想这样静静的凝视
黎明的曙光 和你相拥看朝阳

梦想 真想
你能在我怀里 在你怀里沉沉的睡去
做着玫瑰色的梦 做着旖旎的梦
相拥看晨曦彩虹 漫步看花开花落
朝朝暮暮 云卷云舒
相守着慢慢老去 真想妾为蒲草君为磐
观沧海桑田 到海枯石烂
心路相牵 心海有你
风也柔和 雨也绚丽 四季如春 花开灿烂
远山似画 近水如诗 人生如锦 生命似缎

人生有太多机遇 人生有太多的分崩离析
风含情 水带笑 聚也依依 散也依依
我相信 我相信
我们的一切 我们的一切
都会以一种深爱的形式进行…… 与我们的生命同在……

牵挂和思念在心里生长 柔情和爱恋潜藏心底
我好想把心交给你 用手托起一颗心
用我挚爱的心倾听 那徐徐的跳动
你缝合伤口的声音…… 正是心花开放的声音……
晓韵熟知舒童的笔法，更熟知他的风格，就像熟悉自己的呼吸一样。看着这诗，晓韵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再从脚底冷到了心里，甚至血液和骨髓都是冰凉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相信。都是熟知文字的，她怎能读不懂诗中的无奈、彷徨、期待，还有那万般的柔情，深挚的爱恋。可是这并不是自己和舒童的对诗，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与舒童的对吟。晓韵由着泪水使劲的奔涌，就似决堤的洪流，无休无止。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太自信自己在舒童心里的分量。也永远忘不了自己和舒童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难道爱情真有保质期吗？难道爱情太过完美就这么经不起岁月的检验吗？难道爱情在平淡里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亡了吗？难道爱情永远需要生长在激情的土壤中……晓韵问了无数多个为什么？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晓韵就这样呆坐了一夜，泪水也流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晓韵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下午，舒童从省城回来。晓韵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而是温顺、沉默。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舒童、孩子都乐开了花，还把舒童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上。舒童大肆表扬晓韵贤惠。晓韵什么也没说，只微微一笑。
“晓韵，过来瞧瞧，我给你买了一个小礼物，一条很漂亮的纯红色丝巾。”
以往的晓韵会大呼小叫，今天的她就这样默默倚在门前，用陌生的眼光看着舒童。
舒童没抬头，只是一味的在箱子里翻弄，拿丝巾。晓韵多希望舒童能抬头看看自己，从自己眼里能看到一切，可舒童没有，他只专注于手里的皮箱。
晓韵一直想要一条红色的丝巾搭配那套黑色的衣服。她拿起丝巾，质地柔软，手感很好，颜色红得纯正、鲜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舒童买东西一直很有品位。如果往常，晓韵一定高兴得跳起来。今天晓韵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舒童也感觉晓韵有些不同，但也没特别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声：“你生病了吗？还是太疲倦了？感觉你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呢！”
“没有的。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感觉有些累。”
“你别太拼命了，注意身体啊！”
舒童轻描淡写的说道。一直没抬头，抚摸着皮箱中的一本《宋词精选》。
晓韵点了点头，转身悄悄的走了。舒童还在看着他那本心爱的词选。
晓韵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用丝巾蒙住脸，透过丝巾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只听见从舒童的书房传来《梅花三弄》。以前她听着极其悦耳的音乐，此刻变得刺耳、心烦，像是讥笑又像讽刺。大概八点多了，舒童关了电脑，背上了那包，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就走了。
以往晓韵从不会在意舒童的行踪。今天她想知道答案，她想知道自己输给怎样一个女人。想知道是怎样一个女人激起了舒童的诗性、柔情，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让舒童眼里、心里没有了我……
晓韵有种强烈的感觉，跟着舒童谜底一定会揭晓。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尾随着舒童去了。
舒童走出家门，没有思考的就往花市走去。
刚到花市，那清雅的菊花香气扑鼻而来，舒童伫足凝望街道深处。那两盏粉红的纱灯，还是那么安静而优雅。看着“闲梦远”心莫名的温暖而柔软，脸上不自觉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即使没见到花雨尘，就看着与她有关的一切，想着与她有关的事情，心立即就会安静下来，瞬间头脑清醒，心中一片澄澈。
他曾经认为，晓韵就是很完美的女人了。她才貌双全，又很阳光，心地善良。作为女人和妻子都无可挑剔。觉得此生有此贤妻，足矣！
十几年过去。容颜似乎没多大变化的晓韵，心性似乎永远都不成熟，都长不大。还自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正义、最纯净的人。她生活在学校那样的环境，哪知道世界的艰难和变化。她总自以为是的按照自己认定的事情去做，并且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在她眼里是非总是那样分明，对错就是划定了界线，不可逾越。她总是不懂得变通，不懂得取舍，还抱着大学时候的理想和幻想在生活，这也不怨她，她那环境、她的书本只会这也教育她、感染她，她也这样感染着她的学生。天真的正义只适合于那样的环境。晓韵的言论经常让舒童感觉幼稚、可笑，弄得他哭笑不得。
有一次，他们几个局长一起小聚。吃完饭，到歌舞厅去唱歌。其中一个局长叫来他的美眉秘书，中途借故要走，几个朋友都会心一笑然后打趣他。他拜托各位兄弟保密。舒童那晚喝酒喝高了，回家不小心就当笑话说了出来。晓韵立即义愤填膺的说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平时人模人样的。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心里除了升官、发财，不会有家人和亲人的。你们自己最重要！在阳光下还义正辞严的教训别人。其实最不地道的就是你们这群当官的。见了上级就是孙子，见了金钱就是儿子，见了下属就成了老子。这就是你们的嘴脸。”
舒童尴尬的看着晓韵说道：“你们知识分子了不起吗？臭清高，可是你们能做什么？你们能扭转这一切，改变这些现象吗？你心里再不满，也还得乖乖听领导的，你也只能在我这里发发牢骚而已。你又能改变什么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们也只是嘴上练练，动真格的你们都会缄默没有了声音，一些人会对着发威之人媚笑的。”
晓韵的脸气得青紫：“不想看见你这张丑恶的嘴脸了！”一甩门就进卧室里去了。把舒童一个人凉在那里，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
舒童此刻真感觉晓韵的幼稚、天真。她的正义感在舒童眼里显得那样可笑，也让舒童深切体会到了晓韵的不成熟、任性。因此再也不想告诉晓韵外面的事情了。以免惹来不快，就让她沉浸在她那片纯洁的天地里吧！
想到这里，舒童一脸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