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活的滋味

　　王霞看着眼前的色香味俱全的酸辣面，冒着腾腾的热气，脸色开始缓和了。鼻子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子昊一眼，没再继续骂了，开始吃面条了。
　　子昊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口气。暗自庆幸，总算过关了。
　　待王霞吃完，子昊收拾停当，提着菜篮出门买菜去了。门关上那一刻只听见王霞说：“不要买几个小时都买不回来！”
　　吃饱了的王霞躺在沙发上，拿着牙签剔着牙缝间的残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王霞起身开门，原来是对门的卿月娥老师。
　　卿月娥探了一个头进来，瞟了一眼尽收眼底的客厅。说道：“张老师，不在家吗？”
　　“那老东西，不在！去买菜去了。快进来坐吧月娥姐。”王霞还有些气呼呼的说。卿月娥臃肿的身体才从半掩着的门里挤进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庞大的身体。因为衣服是白底大红花的中长样式，更增宽了她的面积。脖颈、腰突然在这个庞大的圆形中凹了进去，给旁人的观感就似一个鲜嫩肥大的葫芦瓜披上了一层保鲜膜，立在那里。圆圆的脑袋显得有些大。头发和她的体型有很大差异，缺乏营养，干焦焦的、还枯黄，发尾还有很多分叉，油腻腻地似蓬乱的稻草，顶在一个肥胖的稻草人身上。黝黑的脸膛，毛孔有些粗，长满了脂肪粒。一双还算大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目光，厚厚的嘴唇给人很朴实的感觉。粗壮的四肢，感觉很有力量。
　　“怎么？今天又吵架了吗？我在家听着你骂得挺厉害的，怕你吃亏，所以过来看看你。”
　　“那老东西就是气人，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更不把我的家人放眼里。他不让我开心，我就不让他好过。”
　　“妹子啊！你这样的想法是对的。男人就是驴，你就是要让他驮重一些，轻了他就会踢你。你要把男人训练成一头耕地的牛，他习惯了劳动，习惯了顺从，习惯了听话就好了。”
　　“月娥姐你一定要帮衬我啊，你看你把姐夫管理得好听话啊！叫他向东不会向西，叫他向西不会向东。我好羡慕啊！如果子昊也像姐夫就好了。姐夫大小还是学校的领导，都那么听你的话，你真有办法！我就不行了，他有工作，我没有，很多时候他很看不起我，不是真心实意听我的。”说完王霞艳羡的看着月娥，神情有些沮丧。
　　“别这样想，你要管理好男人，首先要管好他的钱袋，他只要没钱，就是秋后的蚂蚱。还有就是交友，不能让他有太多的朋友，尤其是那种在外边风流成性的男人，绝对不能成为他的朋友。你要注意那个于博文。他对你家张老师很热乎的，小心别被他教坏了。十年前他就差点害了一个女生，那天要不是我，那女生……我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我看不惯女人受气。”
　　“月娥姐你真好！这些年多亏你随时提点我。我还能维持这个家，子昊至少表面老实多了。不再外出，也知道做些家务了。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我没有工作，不像你月娥姐，你不仅有工作，还是学校骨干，姐夫又这么听话。我是他养着的，虽然我有恩于他，也为他养了儿子，可是我一天天老了，原本我就长得不好看，他就长得很俊，这些年，也不见老态，所以心里总不踏实。”
　　“别这样说妹子！自古美丽的女人就没好东西。我和妹子都是一样的家境，我们出生农村我们没有选择，我们长得不好看，也不是我们的错，可我们要用我们的能力，好好过好我们的生活。你姐夫，人才也不差，可他能翻过我的手掌心吗！”王霞虔诚的听着卿月娥传授经验。
　　卿月娥看着王霞继续说道：“我们这样的女人要有我们自己的一套。尤其要让他们记住，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他们的责任。不要让他们忘本，一定要牢记农村的老规矩。稍有不对，我们要拿出看家本事，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要随时告诉他，不行我找学校、找局领导、找妇联。这些臭男人都死要面子的，尤其是老师，怕丢面子，更怕吵闹，那就不乖乖的听话了啊！还有啊……”
　　她凑到了王霞的耳朵边小声的说着，王霞的脸爬上了两朵红云，还掐了卿月娥一把。红着脸说：“真要那样吗？羞死了！”
　　“夫妻间说破了不就那点事吗？要记住：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姐姐都是为你好哦！不过注意一点，不要随时都很凶，要适当给他点阳光，但别让他灿烂哦！注意分寸。”
　　王霞露出了少有的灿烂笑容，看着卿月娥笑了，点了点头。卿月娥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
　　正在这时，门嘎吱的一下开了，张子昊买菜回来了。“卿老师来了啊！给我们家王霞上辅导课来了啊！”
　　卿月娥看着张子昊尴尬的笑了笑说：“我来你家找点东西。妹子把你家的红糖找点给我，我下午给你姐夫做糖醋排骨吃。”
　　王霞应声到厨房取来给她。卿月娥夺门而逃。
　　王霞收起了刚才的温柔。
　　“你为何这样对月娥姐说话？她是为了我们家好！”
　　“她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长舌妇，不挑人家是非，不给人放坏水，她是没法踏实的。你少和她搅合。否则她把你卖了你还给她数钱呢！”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她对我一直很好，这些年多亏她我才熬过来了。不准你这样说她，你再这样说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不是月娥姐劝慰我，这会我早对你不是这样的态度了！我的朋友不准你说三道四。”
　　张子昊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又会掀起狂风巨浪。所以也只有打住了。只是心里隐隐的有一种不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因为卿月娥这些年的“关心”，王霞才一步一步的变本加厉。哎……又是一声长叹。
　　“张子昊，快去把鱼的鳞甲刮了，把猪脚的毛夹了，晚饭留弟弟在这里吃，他好久没来了，你要好好表现哦！我睡会。”
　　张子昊又一次的走进了厨房。
　　子昊熟练的把鱼鳞刮掉，剖开鱼腹掏出内脏，用刀划上条纹，撒上少许的盐、醋。然后开始给猪脚拔毛。以往子昊很少做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很笨拙。而随着王霞的变化，子昊做这些的机会多了，只要能使王霞不发疯，子昊很乐意做这些。反而觉得在厨房做事是一种享受，可以避免听她指责、辱骂、抱怨。只要不听她那极具穿透力、震颤人心脏声音，子昊都觉得好。因此子昊喜欢呆在学校，可以不用看王霞那张脸，更不用听她的声音。而在家，只有在厨房做事的时候是安静的。吵闹时，就是上厕所，她也会站在厕所门外骂过不休，甚至有时怕你在厕所发信息、打电话，不让关厕所门，站在面前一直骂。想着这些尴尬，子昊感觉脊背都在发凉。心里沉甸甸的，感觉疲惫到了极点！真希望一睁眼、一闭眼这一生真的就过去了。
　　子昊想着觉得心里酸酸的。家里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恐惧，可是自己无能为力去改变。学校能逃避一些，可有很多也不能逃避。教学任务、评职评优、复杂的同事关系，或多或少的影响着自己的心情。所以子昊尽力学会淡然一切，不计较名利，不计较得失。教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自得其乐。那些学校的好事，和自己无缘。所以也乐得成为一个闲散人。领导不看重自己，老师不怎么讨厌自己。一般情况下自己不会成为他人的敌人，和打击的对象。只是混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表彰的红本本，拿的绩效工资永远是最末一等，职称都是评剩了，自己恰好够格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因此工作了二十几年还是中学二级。并且工资是这个级别最末一等12级。所以王霞老骂自己没本事，教几十年书，表面桃李满天下可什么也没捞到。
　　想想当年，自己在学校不仅是学生会主席，还是校刊的总编。那时代是自己最为辉煌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唉不去想了。还是做好这顿饭吧。计划一下：泡菜鱼、大白豆炖猪脚、凉拌三丝、混炒玉米青豆，再做一个白菜豆腐汤。
　　张子昊按照自己设计的菜谱，很快的做好了这顿饭。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很有成就感，暂且忘记了一切不快。觉得如果生活也如烹饪这样游刃有余该多好啊！
　　王霞睡醒了起来巡查了一下饭菜。满意地在沙发上坐下看电视，等待弟弟的到来。
　　刚把这些菜端上饭桌，敲门声响了。王霞急急忙忙的去开门。
　　“小弟，小弟快进来！不用换鞋子！饭已经做好了，快洗洗手，坐下吃饭。”
　　王霞热情的招呼着弟弟。
　　“张子昊，去把储藏柜里的那瓶酒拿出来，陪我弟弟喝两杯。”
　　“姐夫，来，我们整两杯。”王勇那大嗓门也不亚于他姐姐。
　　开始吃饭了，王霞不断的给王勇夹菜，怕亏待了弟弟。
　　张子昊闷闷地坐着作陪。王勇频频举杯，张子昊只有赔笑的份，也不多说话。
　　王勇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
　　“姐夫，最近没欺负我姐吧！我姐可是个可怜人哦，为了你家的事耽误了大好青春，错过了多少好人家，以前到我家提亲的那些人，现在都是我们村里有头有脸的富人了。吃穿不愁，孩子全送到城里读书，还请专门的人照顾。家里的房子想怎样修就怎样修，想买什么车子就买什么车子，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滋润呢！可我姐就死心塌地喜欢你，和你一起过着穷巴巴的日子，真苦了她了！你这辈子可不能对不起我姐。”
　　张子昊只是连连点头，“嗯、嗯、嗯。”
　　“弟弟，你这次来是办事的？还是来看姐姐的呢？”
　　“姐姐我正要找你商量件事情。我们村里的人都富起来了，我的日子虽然也过得去，但是比那些有钱人家还差得远呢。正好你们家也不宽裕，你看侄儿也快大学毕业，需要为他找工作打基础，你们的房子该换了，也要为侄子的房子打算了。就凭姐夫那几个死工资，能改变什么呢。所以我想和你们一起凑钱办个养渔场，脱贫致富。你看行不？”
　　“弟弟说得好！我早就想找致富的门路，就是不知道做什么，你这样一说我认为能做。”王霞立即热乎的应和着。
　　“弟弟，你算过吗？一年能赚多少钱呢？”
　　“我算过，如果办一个五六亩大的渔场投资大概需要七万元。但是年收入就会有十万元左右。”
　　王霞的眼里发着绿光。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个富婆了。立即拍板，好！做！！弟弟，姐姐支持你。
　　张子昊冷冷的说道：“你们有养鱼的经验吗？学过管理没？考察过市场没？别说风就是雨。如果钱真那么好赚，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穷人了。”
　　“张子昊，你闭嘴。你就是一个没有眼光的人。不是因为你窝囊，我们家会这样穷吗？我们不会不知道去学啊！我弟弟是聪明人，学养鱼小菜一碟，管理个渔场都会管理不好吗？你就是怕我娘家富起来了，有人为我撑腰了。你更舍不得你那几个臭钱。”
　　“姐姐，别说了。如果姐夫不相信我的能力就算了。你也别为难！”
　　“别理他，这个家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他做主。”王霞大包大揽地说。
　　张子昊想，我不是不想做。只是做任何事情应该有计划有步骤。并且家里就只有那几万块钱，如果打了水漂，甚至还带上一屁股债，孩子毕业怎么办呢？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于是据理力争起来。
　　“我不是不同意做，而是要先考察，先向别人学习。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再行动，不能贸然行事。况且我们都不是有钱人，这一下栽了，几十年的辛苦钱打了水漂不说，带来意外的债务，那时怎么办啊！”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弟弟。舍不得你那几个钱。不容商量了，就这样定了。弟弟我有四万块钱，一会就去取来给你。”
　　“不行！必须实地考察。那钱也是我挣的！”张子昊有些怒意，第一次这样坚决地说。
　　王霞顿觉失去了面子。于是歇斯底里的说道：“今天你同意也这样，不同意也这样！我就要这样做！”
　　说完操起桌上的碗向张子昊扔过去。
　　张子昊立即捂住头，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