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老司机老卫

　　十七、老司机老卫
　　
　　灯节过后，瓦厂的生意火起来了，厂里三辆送瓦车没有停闲的空，车子还在回程路上，老板娘就给安排好了，下一车送到什么地方。生意好了，装缷工找不来，一辆车只有一个装缷工，水泥瓦一块十五丶六公斤，一个人不会装也不会缷。明林就让司机代替装缷工，装丶卸一块瓦的工钱是一毛五分钱，司机在固定工资外就可得到每块瓦七分五的装卸费，司机们每天都会装丶缷一干多块，每天就额外有了近百元的收入，有了这额外收入，每天吃饭丶抽烟丶零用就都解决了，每月二千多元的固定工资就可以全额寄回家里。出门几千里，为的就是多挣钱，装车丶卸车是苦是累，是耗体力，但是人的力气不用又攒不起来，人的力气是不用白不用，因此司机们乐于出大力流大汗，金钱的刺激功能就在于此了。
　　厂里三部货车有三个司机，丁刚和一名叫李磊的各开一部会载十吨的较大货车，有一部拉个四丶五吨的小货车，由一个来自开封县的五十七丶八岁老司机驾驶。老司机姓卫，厂里人都叫他老卫。
　　老卫跟着明林开车送货，有五年的历史了，是明林得力的丶忠实的助手。五年来，老卫一直是独身一人闯荡着江湖。老卫在小卖部同杨波老汉聊过家史，老卫老家在开封东的黄河滩里，杨波去过那里的黄河滩，黄河滩是在黄河大堤的里边，这黄河大堤里边，有村镇，有田地，有柏油马路，那里的人生产丶生活在大堤里边，这里的人就不怕黄河发大水吗？
　　黄河的实际壮况是这样，就如开封这一段，黄河的南岸到北岸有二十里宽，但黄河水在枯水季节，水流很小，并且它的行水水道很不固定的，有时节靠南流，有时节靠北流，所以河道里会大面积的滩地荒芜着。但这滩地又很肥沃，又可以很方便的引水灌溉，很适宜庄稼成长，于是这住岸边的农民，就大胆的下到大堤里边去耕种，种这滩地叫望天收，天不发大水，黄河水不改道，就可以收一年吃三年。从共和国成立后，政府加大黄河改造，再加上黄河沿途城市的用水消耗，黄河水现在实际小的很。建国后，黄河底都髙于开封市的地上河从没发生过大的水灾，只是有严重水汛时，住河滩的人会全家老小撤到宽大丶稳固的大堤上，躲躲水灾。于是人们的胆子更大了，在河滩不仅种田，还建起村庄，修起马路，准备世世代代在这河滩上繁洐生息了。
　　老卫家就有十多亩这样的河滩地。
　　老卫有一儿一女，儿子十年前当兵了，现在是部队一名士官，女儿出嫁了。五年前老卫不想种地了，劝老婆把地租给别人，两人出来闯闯世界，老婆不愿意，五十多的人出去闯什么世界？家里粮滿仓，鸡肥丶鸭肥丶猪壮丶羊壮丶牛又壮，吃不完用不尽，你愿走你一个人走吧，出去门了就别想再进这黄河滩上的家门。
　　老卫出家门五年，年年都带几万元辛苦钱交给老婆，老婆接到钱，早忘记了原来的诅咒，只是默允了老卫的出外打工行动，还是不愿随老公走出黄河滩，过日子这样子最好，各自做吝自爱做的事，走自己爱走的路，互不干涉，又不水火不相容。
　　老卫开的车小，载瓦块数少，装卸工钱少，装缷工不愿跟车缷货，老卫有心在路上找个搭班伙计，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这天，老卫去一个水乡的小村送货，车子在曲曲弯弯的乡村公路走了一丶两个小时，送货的地点到了，这个地点货主说是一个会装船的小码头。车子到了地点，老卫下车一看，是什么小码头呀？也就是没有院墙的农家庭院。
　　一黑瓦白墙的两层农家小楼，小楼看上去是多年没有维修过，掉漆的窗棂丶门框丶房门都露出原木的灰褐色，显出有些破败与没有生气。有半亩地大的水泥地坪院子，是为装货与卸货准备的，院子前面是一汪湖水，湖水并不大，有五丶六十米的对面是一个湖水圏着的孤岛，湖水的远处，看到有水路与别处相连。院子平面的两米下边是水面，院子有青砖水泥砌成的墙直到水里，从水面两端有两个有台阶的斜坡通到地面上，斜坡上嵌有两根水泥柱子，看来是栓船用的，住家两层楼的后面是半亩大的一片竹林，这是个标准农家式的小码头。
　　老卫车子轰呜着到来，引来农家屋里走出一位身穿一身紫花棉睡衣的女人，腰系黄花丶绿色小围裙，一头黑油油长发，烫有小卷，从脖后用绿绸扎成一把，摆动在脑后。再看女人脸庞，是白白净净丶漂漂亮亮，只是有不少的皱纹，证明着女人有四十多岁，是人到中年，女人个子中等，是不胖又不痩型。
　　女人看见老卫，冲老卫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问：＂你是给管老板送瓦的吗？＂
　　＂正是！管老板说的码头就是这里吗？这是个农家院，咋会是码头呢？＂
　　女人有点不屑了，＂你别小看俺家这小码头，再过十几天，到二月二龙抬头节，小船会把水面停滿，排到对面小桃花岛的，那种繁华热闹会让没来过水乡的人瞠目结舌的。＂
　　＂你说的二月二马上就要到了，你这小码头的热闹我老头子也看不到，你还是指指这瓦缷到什么地方吧？＂
　　女人在临水的地方划出了缷瓦的地方，＂就这里吧，方便装船。＂
　　看来这瓦管老板是走水路运走的。老卫在装卸工小宾的指挥下，把车倒到合适的位置，他和小宾从车上往下卸瓦。
　　四百块瓦两个男人很快就缷完了，卸完车女房主端出了一盆热水，女房主热情的说，＂到底是两个男人，一车货这么快就卸光了，来！热水洗洗手，洗洗脸，泡杯茶喝喝再走！＂
　　老卫毫不客气的接过脸盆，放在院子里用砖垒了两条腿的水泥板上，又从车里取出毛巾丶洗衣粉，大大咧咧的又是洗手又是洗脸，他洗刷完毕，把脏水往水泥地上一泼，招呼小宾，＂小宾，也去打点热水洗洗脸，别讲客气。＂
　　小宾站车旁沒有动，他在看女房主在干什么？女房主从房內搬出一个低低的小茶桌，摆上两只小凳，小茶桌上摆上一竹筐包着苇叶的粽子，冲上两杯茶叶水，对老卫招呼：＂老师傅，吃两个粽子喝杯水再走吧！＂
　　老卫今天早上没吃早餐，看到粽子和茶水，女房主又热情招呼，他坐到小桌旁抓起一个粽子剝去苇叶，两丶三口就吃掉了，喝了一杯茶水又吃第二个。这南方的粽子和北方不一个味道，北方粽子是以甜为主，而南方粽子则以肉为主，是咸的，每一个粽子中间都包一块大肉，吃几个这大肉和糯米合成的饭团子，会顶一顿饭的。
　　一连吃了五个粽子，喝了两杯茶水，老卫计划回到厂里中午饭是不用吃了。老卫吃罢粽子对女房主说：＂五个粽子多少钱？＂
　　女房主回答：＂两元一个，茶水不算钱。＂
　　老卫付了粽子钱，上了车子，小宾早躺在副驾驶位置，老卫发动车子，车子驶出了这农家小码头，出了村子，驶上了大马路，小宾说：＂卫师傅，女人的粽子和茶水，不问价就敢吃敢喝么？＂
　　＂有什么不敢？我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谁敢对我怎么样？＂
　　＂你不要倚老卖老，我当时真担心你被女人讹上，她口一转说一个粽子十元钱你付不付？＂
　　＂小青年，你大伯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你大伯的眼看好人丶坏人一眼就看准的，卖粽子的女人肯定是个好女人。＂老卫说完哈哈大笑一阵，车子开的狂飚般疾驶。
　　
　　十八、老卫的女搭挡
　　
　　时光很快出了正月，到了二月，也过去了二月二，是在农历的二月半头，有一车货又要送到那个农家小码头，厂里人手紧，装车工同老卫把瓦装上车，就又装别的车了，没人跟车卸货，明林老婆对老卫说：＂你车小，只有三百多块，你一个人给卸掉算啦！＂
　　私人工厂就是这样，人手忙时，不分工人和老板，老板明林照样同装缷工一样装瓦丶卸瓦，同司机一样开货车送货。司机一个人缷一车货这亊情也有过，但老卫毕竞是年龄有五十八岁的老汉，老牛当大老犍用，捁不好会把老牛累出毛病来的。老卫是明林的贴心干将，把老板的活当自己家里活干，老板怎么使唤他就怎么干，怎么干也不亏，多劳多得吗！老板对下力人也不错，工资丶工钱订到那里执行到那里，工资不拖不欠，打工人图的就是这个，比如这装卸费是一天一清帐。
　　老卫一个人拉上货出发了，今天天气很好，是暖洋洋的初春太阳，太阳下这江南的原野已到处充滿春的气息，春的灵气。老卫开着车，心里无比的畅快，重去这个地方送货，使他想到了卖粽子的房主女人，那女人在中年女人中是很出众的，那女人同他老家黄河滩上的中年女人相比，光是个皮肤水色，江南女人的风韵，就把老家女人对比的没有一点颜色了。那女人要是同瓦厂里的西县女人对比，那女人如立在她们中间，肯定是鹤立鸡群，一枝独秀。这么大年纪了，咋会见过一次面的女人会留在脑海中不走呢？老卫也很奇怪，由于年龄，他这几年可以说对女人是不念不想，更不要说有欲望了，可自上次见一次那个女人，这一段时间梦中时常梦见她，她在他的梦中还卖弄风情挑逗他，使他梦遗了。他的这个毛病成人后就有了，是娶了老婆有了女人后，再没有犯过那个毛病了，那点东西自己的女人就不够用，那有多余的遗出呢？
　　没想到到了老年，竟又犯了这个毛病，想想自惭形秽，让人脸红呀！那女人让老卫念想到的，还有那几颗粽子，粽子又香又顶饥，那天吃的粽子，让老卫省去了那天的午饭。老卫是经历了一多半人生的人，知道想那女人是干想，是没用的想，江南女人根本不会看上他这个又土丶又邋遢，年龄又这么大的老头子的，不过，再来吃吃女人的粽子却是实惠的丶货真的丶实在的。
　　老卫的车子穿过了乡村的流水丶小桥，又到了那个农家小码头，那妇人听到车声早己站在院子里，她见车上就老卫一个人，就很内行的指挥老卫倒车到合适地方，车站好后，老卫下了车，抬眼看那女人，女人也在看他，这一对上眼光，两个人没说话，倒是两张脸一下都红了，女人头一低，匆匆回屋里去了。
　　这是为什么？这令老卫很奇怪。
　　奇怪归奇怪，眼前这车瓦还是要一个人卸下来。老卫开始一个人往下缷瓦，老卫一米八的个头，一百公斤的体重，一个人缷瓦是不成问题，两个人一次往下拉五块，一个拉两块还是可以的，一个人无非是卸的时间会长些。
　　老卫缷有三丶四十块时，那个中年妇人端杯茶水出来了。
　　＂他大哥，咋就你一个人呢？缷车可不是一个人干的活呀！你这把年纪了，可不能挣钱不要命呀！来！歇一会喝杯茶再干！＂
　　老卫感激的停住手，接过女人递过的茶水，畅快的喝了几口说：＂有老妹子的这杯茶叶水，缷下这车货不在话下啦！＂说着把剩下的半杯飘着茶叶的水放在旁边的水泥石板上。
　　老卫就又开始往车下拉瓦，那女人也没说话，站另一边伸手接住老卫拉下的瓦，老卫看到女人在另一边接住了瓦，惊慌的停下手对女人说：＂你个傻大胆，你知道不戴手套瓦里的玻璃絲会扎到肉里面吗？这玻璃絲扎进肉里看不见又挑不出来的！＂
　　女人忙住了手，看自已白嫩的手指，＂没你说的吓人，我这手不是好好的吗？＂
　　女人伸手让老卫看，老卫真的上前揑住了女人手指仔细的看，＂这江南女子的手咋就这么嫩？＂
　　一句话又让女人大红了脸，老卫没再多说，去驾驶室里翻出一双带胶的白手套递给女人，＂戴上手套，不能你给帮了忙，却让手上扎了刺，那样会让老大哥的良心不安的。＂
　　女人接过手套，脸又红了，她把手套戴上，同老卫搭上手不紧不慢的卸开了瓦。一车瓦卸完，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两人说了许多活，两人都互相了解了许多。
　　女人名叫水香，今年四十三岁，老公在三年前出车禍去世了，十六岁的儿子正在县城读髙中，她们家的收入就是靠经营这个小码头和卖点小吃。
　　两人缷完了车子，水香女人摆出了她的粽子摊子，老卫吃着粽子同女人聊着话：＂你们这小码头几天停一只船会收入多少呢？＂
　　＂一个月会有四丶五百元的收入吧！＂水香回答。
　　＂你家这点收入怎么供养一位学生呀？你没想出去找工作吗？你们这地区工厂这么多，找个月收入一丶两千元的工作还是好找的。＂
　　女人低下了头，有些神伤的说：＂一个寡妇女人，在湾子里没人敢接近你，谁给你传递这个信息呀？＂
　　老卫喝了几口茶水，沉思了一会说：＂这个装瓦丶卸瓦活你愿意干么？＂
　　＂愿意干，是怎么个干法？＂
　　＂装一块七分，缷一块八分，象刚才这一车四百块，咱两人每人分二百块卸车费，就是毎人分十六元钱。＂
　　＂跟你的车一天会挣多少钱呢？＂
　　＂这个多好算呀！我的车每天跑四趟，少说要装卸一千五百块，一干五乘以一角五是二百二十五元，这二百二十五再二一添作五，每人可分一百一十二元伍角。＂
　　＂一天会有百十元的收入？＂
　　老卫还没回答女人的问话，手机响了，是厂里老板娘打来的，说还往这小码头送瓦八百块，车子快点回厂。老卫接完电话，掏出二十元钞票递给女人，说：＂吃了你两个粽子，加上缷车费刚好二十元。＂
　　女人推开老卫的手，＂这二十元我都不要了，算你给我找工作的答谢费，我今天就跟你上班去，你说可以不可以？＂
　　＂瓜说瓜葫说葫，你跟我装缷车我热烈欢迎，这是工作上的需要，这二十元钱是你应该得到的，你必须得要！＂说着把二十元钱强塞进女人的手里，又说：＂你愿意跟车马上就走，你把家给安顿一下。＂
　　水香没再推脱这二十元钱，她要去湾子里把婆婆叫来看家，让老卫等一会，说罢，女人一阵风似的往湾子里跑去。
　　有半个小时，女人领着有七十岁的老婆婆回来了，所有一切女人在路上都同婆婆交待好了，到老卫车前，女人拉开车门就坐进了驾驶室，又熟练又老道，看来她老公在世时，她是经常跟老公出车的。
　　老卫驾车出了湾子驶到大马路上，大马路距女人家有一公里，老卫在公交站牌前停下，仔细看了站牌，对女人说：＂你们这地方真是经济发达地区，你住的村子这么偏僻，仍有公交车通达，记住这个868路走十五个站就到我们厂门前的马路了，上丶下班有公交车坐，并且离公交站距离都很近你很幸运呀！＂
　　＂这也许就是缘份吧！＂
　　女人在心里思忖，那天初次在她家同他相遇后，这个膘形的，髙髙大大，胡楂楂滿身臭汗气，又邋又遢，大大咧咧，没有讲卫生习惯的北方老汉，为啥会进入她的心里？老汉走后那个下午，她觉得那个老汉的影子一直在她家里晃来晃去，到了晚上，那个老汉影子又晃荡在她屋子里，整个晚上她睡不着，又燥又烦，以至她又犯了手淫的老毛病……
　　今天这个老汉又在面前出现，使她红了好几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