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根兄弟（二十）

　　十一到了，天气更凉了一些，哥几个带着老爷子凑到了三娃家过国庆节。三娃做得一手好菜，不管是什么菜，只要经过他的手保证让你吃了这顿想下顿，三娃也乐意给老爸做好吃的，更喜欢在哥几个面前“得瑟”自己的厨艺。转眼一桌子的菜端了上来，三媳妇积极打下手，可因为是近视眼，放到桌子上的碗筷总是带点“东西”上来。三娃看了看，冲着媳妇说：“哎呀，媳妇呀，今天你的碗洗得不错，一只碗里才有两个剩饭粒，不多不多，嘿嘿。”三媳妇剜了三娃一眼没吱声，脸快贴到碗底了去仔细看，然后立刻又拿到洗碗池去冲洗。张大哥倒乐观，冲三娃说道：“别总挑你媳妇，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小时啥不吃？”“爸，没事你说说老三，总挑我的刺。”三媳妇对丈夫很不满意，竟敢当面掉她的价。三娃马上堆着笑脸说：“媳妇，我这不是表扬你吗，咋听不出来呢？”“哪有你那样表扬的？”父亲批评着三娃。二娃马上插嘴道：“嘿嘿，三媳妇呀，你这是‘遭到’表扬了，我三弟就会含沙射影。”“让开喽，最后一道菜，乱炖糊涂汤……”三娃的一声喊打断了关于洗碗问题的争吵。
　　外面有些凉，可屋子里一桌子的人，一桌了热气腾腾的菜，把窗户挂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爸，听我二哥说你回忆录都写了不少了？真的吗？”三娃边给父亲夹菜边问，张大哥没有理他，喝了口汤巴哒巴哒嘴说：“嗯，这汤鲜，有味道，象你妈做的，好喝。”“爸，老三问你写回忆录的事呢，你没听到哇？”大娃贴着张大哥的耳根子喊着。张大哥看了一眼老大，还是没吱声，继续喝他的汤。二娃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张大哥是觉得只有老二配和他谈回忆录的事，其他几个儿子文化不高，没资格和他谈“文学”，尤其是老大，念书念了一堆的“鸭蛋”回家，他还竟敢来问与回忆录有的问题，那不是“瞎子买日历——白扯吗”，张大哥肯定不能理他的。
　　二娃忙对三娃说：“看看，老爷子耳朵更背了，没听到你和大哥的问话吧。”三娃一撇嘴：“二哥，你可别蒙我了，我告诉你，咱爸就是势力眼，回忆录只配和你谈，俺们都是没‘文化’的人，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得了，咱不问了，把我写啥样是啥样，反正我没干什么坏事儿。”“嘿嘿，原来你是怕爸把你写坏了呀？放心吧，我问过爸，他说他的回忆录，提孩子多了不妥，只是简单说一句，我看了，没几个字提到咱哥四个的。”二娃压低了声和三娃说。“那老爸没写咱妈呀？他可自私，整不好都没写老伴。”三娃似乎很肯定地下着结论。“这个你可猜对了，确实写咱妈的不多，但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老爸提到咱妈就伤心，所以让他把咱妈留在心里吧。”二娃说。“你哥俩叨咕啥呢？我怎么听着有什么回忆录的事呢？”张大哥终于放下了汤勺，看着哥俩。“没事，爸，老三说了，将来他也写回忆录，好好写写你的养育之恩。”二娃净捡老爷子喜欢听的说。“净扯，老三还能写回忆录？那可真……”张大哥还想说，二娃赶紧夹了口菜给他说：“爸爸，这个菜好吃，能补钾，多吃点。”也就打断了老爷子的下文，不然三娃可会伤心的。就象当初三娃要重读高考，老爸不允许一样的让三娃伤心……
　　吃完了饭，哥几个挺高兴的，四娃说：“整两圈怎么样？”四娃、三娃喜欢玩麻将，大娃不会但大嫂是个好战分子。“行，搂两圈，好久没玩了，天天就是干活。”三娃积极支持。这边麻将刚“哗啦”一下倒在桌子上，张大哥耳朵这个灵地就转过了头：“老二，走，带我回去，我还要写东西呢，不听你们在这里‘哗啦哗啦’的噪音。”二娃两手一摊，撇了下嘴：“得，老爷子烦了，老四，让你媳妇上，我得送老爸了。”说完，冲张大哥说：“爸，走吧，听你的。”声音不太大，可张大哥竟然慢慢起身往外挪步子了。四娃凑到三哥耳边说：“看，老爸耳朵会选择声音呀，厉害……”
　　窗外飘起了雪花，又一个冬季来临了。二娃整理着父亲的回忆录，张大哥刚半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的《夕阳红》，屋里除了二娃敲击键盘的响声，没有一点的杂音。突然，二娃的电话响了起来，看着手机在茶几上振动得直转圈，二娃纳闷会是谁来的电话。操起电话一看，原来是四弟的媳妇打来的：“二哥呀，你管管老四，这冬天没活了，也不出外找点活干，就知道看人家打麻将，我说了他也不听呀。”四媳妇有点生气还有点无奈。“这老四，怎么能这样呢？就不知道给家多挣点钱，行，我找他说说。”二娃放下电话，叹了口气。他最不愿意管别人家的私事，毕竟人家是两口子，说深说浅到时候都是里外不是人，他在犹豫着。
　　“老二，叹什么气？回忆录哪没写明白呀？”张大哥放下手中的杂志，疑惑地问着二娃。要说这张大哥耳朵真怪，电话“哇哇”响个不停他听不到，可二娃的一声叹气他倒听见了，真是邪了门了。“爸，不是回忆录的事，这不刚才你四儿媳妇来电话了，让我说说老四，冬天没活也不知道出去找点事做，整天就盯着麻将发呆，他媳妇生气了。”听到这老爸把老花镜摘下来往茶几上一摔：“这个死小子，这么大了还不省心，对，老二你说说他。”“爸，他是你老儿子，你说说他比我更能管用。”二娃准备把老爷子往前推了。“我老喽，能说动谁呀？你们现在哪个听我的呀？还是你说吧，你在哥几个心中还是有地位的。”张大哥又把球给二娃踢了回来。老爸不出面，二娃就准备打着老爷子的旗号去说老四了，可张大哥“提我不如提你妈”一句话，把二娃整没招了，只得硬着头皮奔向老四家。
　　“二哥呀，你说我夏天工作一夏天，冬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那么累干什么呀。”四娃知道二哥的来的目的后，斜眼瞪着媳妇说。“老四，你休息也不能休息好几个月吧？这冬天有五六个月的时间呢，怎么也得想法子挣点钱呀？孩子大学还没毕业，欠的钱还没还上，人不是越呆越懒呀？你蹬个三轮车也成呀，挣几块是几块的，别让媳妇总说你不务正业，天天扎到麻将堆里有什么意思。”二娃也不客气。四娃有点生气地说：“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呆着也有工资了，不知道累的滋味了。再说我也没玩，就是看看过过瘾。”“你这是什么话？我有工资那也是我努力的结果，我在部队爬冰卧雪的时候，你不是在家享受吗？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呀，不是你媳妇说我才懒得管你呢。”二娃也有些生气了。四媳妇一看哥俩要“起火”，赶紧说：“老四，二哥说得有道理，你不能老呆着的，能挣点是点呗。”“就你嘴欠，得瑟。”四娃把气发到媳妇身上。“得得，你们的事我只是建议一下，是好是孬你自己惦量着办吧，不听劝以后有事不要找我。”二娃说完，扭头走了出去。“谢谢二哥呀，没事来串门。”四媳妇刚关上门，就听屋里传来“哗啦”一声响，二娃扭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老四又作上了，得瑟吧……
　　二娃知道，老四虽然要些面子，可二哥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一句半句的。实在不听也没招哇，人家也都是有家有业的了，二娃这样安慰着自己。回到家，张大哥看老二娃脸色不大对劲，就问：“怎么样？碰一鼻子灰吧，这老四主意挺正的，唉……”二娃没吱声。他不知道效果如何，等等再说吧，这就是二娃处事的原则，凡事不过早地下结论，有了确切的结果再发言。
　　第二天，老四媳妇打来电话说老四出去找事做了，二娃听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倒不是老四不懒了他高兴，而是二娃觉得他还是说服了弟弟。“怎么样？老四找活去了？”张大哥看着二娃脸上有些高兴劲就问，“嗯，他媳妇说去蹬三轮车了，一天也能挣个好几十的，也算行，能知道挣钱不懒就行。”二娃似乎有点得意，但没有流露出来。“老疙瘩行，我就觉得老疙瘩不都是好吃懒做的，挺好挺好。”张大哥又夸起了老儿子。“爸，你就偏向老疙瘩，总说对我好，可也没看你给我什么实惠，可倒是给老疙瘩不少，这不公平呀。”二娃故意逗着老爸。张大哥年龄越大越不扛逗，急得脸红脖子粗地说：“胡说你，老疙瘩条件差多帮点正常，你比他强，还差爸这点呀？瞧你这点出息，还和弟弟争。”一句话把二娃噎了回去。他哪是和弟弟争呀，也没想和弟弟争，可现在老爷子就认准他和弟弟争了，这让他到哪去说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