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吴天花无奈权交石三娃 石三娃有意控制王莽山

　　吴天花把秃子打死之后，她自己也狠狠地病了一场。一来，她毕竟和秃子好了一场，亲手杀死秃子，她有点儿始料不及,也有点儿不忍心。二来，她又实在太狠秃子了，她把身子都交给秃子了，秃子却还和她离心离德，竟然去盗窃父亲给她留下的宝藏。她真为世事浅薄、人心难测而感到无法理解。
　　吴天花的那一场病不但使她消瘦了许多，而且也使她消沉了许多。她虽然生在王莽山，长在王莽山，却突然不想在王莽山再继续呆下去了。王莽山这个弹丸之地，迟早都会被解放军拿下，再在王莽山呆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即使解放军不打上王莽山来，而就这么呆在王莽山又何日才是尽头呢？她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在王莽山上只有她一个女人，从古到今女人都是弱者。虽然她在表面上十分强悍，也十分泼辣，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却十分脆弱的。也许是天性对她的驱动，也许是环境对她的迫使，所以她虽然需要男人，却又十分害怕男人，她一见到山上的那些野蛮男人就不寒而慄。但她虽然怕男人，却又离不开男人，不仅仅是生理上的需要，也不仅仅是她想当一个母亲，更重要的还是想寻求男人的保护。王莽山上那些强悍而又无知的男人谁不对她虎视端端呢？谁不想在她的身上得到一点满足呢？所以她必须把自己严密地保护起来。她已经经历了两个男人，除石三娃之外，她再也不能让其他男人碰她了。她毕竟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道德，女人有女人的尊严，她可不想变成一个被人看不起的骚货。在当姑娘时，有父亲在她的前面为她遮着狂风，成亲以后，又有王三春在她的面前为她挡着暴雨。但父亲和王三春死了以后，还有谁为她挡风抵浪呢？这不是王三春刚刚死去，秃子就乘虚而入占有了她吗？过去她老以为秃子会诚心实意的喜欢她，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秃子却在关键的时刻仍然背叛了她。当然，这也许是怪她太不自重了，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她不该又看上了石三娃。要是她不看上石三娃，也许秃子是不会那样做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秃子已经死了，而且还是她亲手杀死的。秃子的作为，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实在没想到，和她在一起呆了十三年的秃子叔和已经得到了她的身子的秃子，原来竟是那么贪得无厌，竟是那么一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不但霸占了她的身子，而且还想霸占她的财产。
　　不过话又说回来，秃子死了倒也好。秃子死了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石三娃在一起了。石三娃的确是她的意中人。石三娃不但年轻、漂亮，而且还果敢、老练、思维慎密。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人才。这个人才与王三春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王莽山上有了这么一个人才，何愁不能发展壮大呢？
　　可石三娃会不会真地要她就很难说了。为了得到石三娃的亲睐，她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石三娃为什么就不对她来真的呢？难道他真地嫌自己是麻子？真地嫌自己是结了婚、怀了孕的女人？都说女人的心思不好琢磨，实际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琢磨。说石三娃不喜欢她吧，石三娃又常常表示出一些过分的亲昵。尤其在她生病当中，石三娃不仅给她熬药做饭，而且还整宿整宿地陪着她。说石三娃喜欢她吧，却又不和她上床，甚至有时候还故意回避她。这究竟是咋回事呢？难道石三娃有毛病？不可能呐？她亲手抚摸过石三娃的身体，石三娃的那个东西不也像正常男人一样硬得像铁棍一样吗？可石三娃为啥就不亲近她呢？石三娃也是男人啊？就是不娶她，也会用她来解渴啊？
　　吴天花真地不知道石三娃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有一点她不用再担心了，那就是她再不用担心秃子来监视他们了。除掉了秃子这个绊脚石，她想石三娃迟早都会成为她的人的。她就不相信石三娃是柳下惠，就能那么守身如玉。所以她就对石三娃仍然抱着巨大的希望和幻想。
　　不过，她的身子却越来越沉重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超过了三个月，她的肚皮也慢慢地凸起来了。妊娠到这个地步还能和男人睡觉吗？也许真地不行了。她也听老年人说过，说怀上孩子以后就不能男人睡觉了。万一把孩子搞掉了，身体吃亏是小事，关键的问题是太对不起王三春了。不管怎么说她也跟王三春夫妻了一场，给王三春留下一点骨血，她也就不枉和王三春同床共枕一场了。
　　但石三娃怎么办呢？就让他那么干熬着他能和自己好吗？万一他拂袖而去了，自己岂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山上的其他那些男人没有一个她能看得上眼的，如果石三娃再不喜欢她，那她就哭天无路了。她真有点儿害怕，她怕山上其他的男人打她的主意。
　　吴天花前三后四地想了七八天，终于就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来了。她要把司令的头衔给石三娃戴上，先把石三娃稳住，然后再给石三娃摊牌，谈她嫁给石三娃的事。
　　实际上，她这个想法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蓄谋已久的事情了，只是过去碍着秃子和山上大多数弟兄的面子没有说出来而已。现在秃子已经死了，她又怀着孩子，如果再不说出来，那山上就群龙无首了。所以她要当着全体土匪的面说出来，使全体土匪都能接受石三娃这个司令。
　　不一会儿，石三娃除留下站岗以外，就把山上的所有土匪都叫来了。吴天花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却并没有直接说出要任命石三娃当司令的话来，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沉痛地说：“弟兄们，大家也知道，秃子不仅暗攒私房钱，而且还想把那些私房钱挖出来以后逃跑，所以就被我打死了。按说他是我们王莽山上的老人手，我是不该打死他的，可不打死他咋办呢？我能眼看着他把我们弟兄的血汗钱带走吗？所以我就把他打死了，为弟兄们除掉了这个祸害。但是，他又是我们的副司令，把他打死以后我们山上有好多事情就没办法办了。而我呢？大家也都看到了，我现在有孕在身，不能过多的劳累，当当参谋是可以的，再当司令就不行了，所以我今天把大家召集来，请大家集思广益，重新确定一下我们的当家人。”
　　吴天花本来是要直接叫石三娃当司令的，但考虑到石三娃资历浅，怕山上有的土匪不服，所以就叫大家来推选。实际上，她也知道山上的土匪会推荐石三娃当司令，她这么做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吴天花的话音刚落，议事大厅里就嗡嗡嘤嘤地吵成了一片，有叫张三当司令的，也有叫李四当司令的，还有叫吴天花继续当司令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也只是吵吵而已，并没有形成一个确定的人选。这时候，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我提议，让石参谋长当司令。”
　　那一嗓子，立即就把众多的声音都给压下去了，也把众多的人给提醒了。是啊，为啥不推荐石参谋长当司令呢？山上的这些人，除了石参谋长，还有谁能当司令呢？石参谋长不但对人好，而且还能搞到盐，山上的那些俗物，谁能搞到盐呢？所以，当那一嗓子喊过之后，议事大厅里仅仅是沉默了片刻，就一致通过了要石三娃当司令的提案。
　　吴天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见众匪们都议论得差不多了，就忙站起来说：“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和石参谋长交换个位子，由石参谋长担任司令，我来担任参谋长。”
　　石三娃也是要的这个结果，他见大伙儿都叫他当司令，就不客气地站起来说：“既然弟兄们都这么信任我，那我就不推辞了。不过，既然大家都叫我当司令，那就得服从我的命令，听从我的指挥，不然的话，我这个司令不当也罢。我有这么几个想法，今天就在这里给弟兄们说说，第一，我们王莽山的部队原来属国民党陕警二旅管辖，但牛蹄岭战役失败后，陕警二旅就把我们甩了，再也不和我们联系了。我们虽然还是他们的编制，但实际上我们已经成了没娘的孩子。所以我想，既然指望不住他们，我们也就不指望他们了，我们干脆就干我们自己的。共产党过去不是有个陕南抗敌第一军吗？那我们就来它个陕南抗敌第二军，比他们还多一横。第二，我们也不能只占山为王了，我们必须打出去。按照共产党的说法，就是扩大根据地。如果再这么占山为王，我们就只能困死在这里了。第三，我们现在必须招兵买马，扩大我们的队伍，指望我们这么一点人马能成啥子气候呢？”
　　石三娃这样部署，实际上是在执行程大智的命令。因为王莽山上的土匪除了极少数是罪大恶极的土匪之外，大多数都是贫苦农民。那些贫苦农民大多数也都是迫于生活上的无奈才当土匪的。所以程大智命令石三娃，叫他在掌握了王莽山的军事主动权之后，迅速地招兵买马，把大量的解放军都渗透到土匪部队去，从而分化土匪部队，瓦解土匪部队，把土匪部队改造成一支革命的武装。
　　吴天花听了石三娃的部署之后，乐得眉开眼笑的。她觉得她果然没看错人，石三娃果然是一个军事将才。
　　石三娃安排部署好了以后，就又到二郎沟商店去买了一次盐。他虽然已经当司令了，但买盐的这项苦差事还得他亲自去，因为别人去买不到盐，只有他去才能买到盐。再说他还要送情报，取情报，别人如何能代替得了呢？所以他又亲自到二郎沟商店去了。他到二郎沟商店去的时候，程大智已经在二郎沟商店等他的消息了。程大智见他已经把军权拿到手了，也把山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就放心地说：“好！我们立即退兵，好让你招兵。我已经请示了师部，师部同意将龙士达的一个加强排都派遣到你门王莽山去，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
　　石三娃接受了程大智的命令之后，就又回到王莽山去了。他这次买了足足一百斤盐，是为龙士达加强排的到来作的准备。但就因为这一百斤盐，吴天花却对他起了疑心。吴天花想，为啥别人都不敢到二郎沟去，而石三娃就敢到二郎沟去呢？为啥别人都买不到那么多盐，而石三娃就能买到那么多盐呢？即使他的表弟在二郎沟商店里，难道他经常去买盐解放军就不怀疑他吗？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吴天花这么一想，立即就毛骨悚然了。如果石三娃是解放军的卧底，那么王莽山不就全完了吗？所以石三娃刚回到王莽山，吴天花就来了，并且手里还暗暗地捏着手枪。她拍拍石三娃扛回来的盐袋子问石三娃：“你一次就买了这么多盐，难道就没有引起解放军的怀疑吗？”
　　石三娃知道吴天花对他起了疑心，就坦然说道：“解放军已经退兵了。”
　　吴天花说：“解放军不是要消灭我们吗？咋退兵了呢？”
　　石三娃说：“可能是前方吃紧吧，谁知道呢？”
　　吴天花见问不出什么破绽来，也就不问了，她怕问多了反倒引起石三娃的反感。但她的心里却仍然是疑疑惑惑的，生怕钻进了石三娃设下的圈套。
　　石三娃知道吴天花想的是什么，但却没有点破，就大张旗鼓地招兵起来了。他叫一个识字的土匪写了许多份布告四处张贴，声称陕南抗敌第二军从即日起实行有偿招兵，凡加入陕南抗敌第二军者，均可领到两块大洋。
　　石三娃的招兵布告贴出没几天，就有几十个山民应招上了王莽山。实际上那些山民根本就不是山民，而是龙士达加强排的解放军。原来，程大智和石三娃商量好以后，就叫龙士达加强排的战士们脱了军装，换上山民的破烂衣服，乘石三娃招兵之机，打入王莽山内部。
　　一天，石三娃正在装模作样地给新来的战士们训话，吴天花却突然把石三娃叫进她的房里说：“石司令，从那些人走路的姿势和口音看，我咋觉得不像山民啊？是不是有解放军混进来了？”
　　石三娃坦然说道：“咋可能呢？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在安康、旬阳、镇安给地主做长工的外地人，因为不堪忍受地主的压迫，所以就来当了兵。再说，那些人都是经过我亲自审查的，咋会有解放军呢？你就放心吧！”
　　吴天花问：“那你准备下一步咋办？”
　　石三娃说：“下一步我们就占领二郎沟和东镇。”
　　吴天花赞许地点点头，突然话题一转说：“石司令，有一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石三娃说：“有啥话你就说嘛，我们两你还见啥外呢？”
　　吴天花突然低下头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石三娃说：“我想嫁给你，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要我？”
　　石三娃故兴奋地说：“好哇！我也正等着这一天哩！”
　　吴天花见石三娃答应得这么痛快，一颗芳心就“砰砰”地跳了起来。她一下子扑进石三娃的怀里，嗲嗲地说：“我们举行婚礼吧？”
　　石三娃说：“好！我马上就开始准备。”
　　但他心里却在说：“我们举行婚礼之日，就是王莽山土匪的灭亡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