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日月剑（三十三）

第三十三回
追盗贼素珍遭戏弄看匕书老霸生忧虑
且说杨世俊手握大环刀，大喊黄毛丫头看刀，迅即单刀直向花翠萍的当胸捅去，花翠萍一见刀来，立即左脚跨前一步，右腿一屈矮身，双手握托剑把，迎着大刀一磕，只听当啷一声，各自大吃一惊。两人同时闪身跳出，朝着月光仔细观察剑、刀可曾损伤。这时恰值浮云过处，露出一轮明月，各自看得清楚，武器没伤。二人又交起锋来。翠萍本想试试自己的七星剑能否削铁如泥，可是今天净遇到宝刀宝剑，正自纳闷，又见刀光闪闪，杨世俊用“刀劈华山”之式，劈头盖脑砍将过来，翠萍已经知道他的刀厉害，不敢再用宝剑相迎，忙怀中抱剑，一个倒折翻，随手“丹凤朝阳”向杨世俊腰部刺去。杨世俊也不敢怠慢，“单鞭扫秦”一刀平挥，想打掉花翠萍的宝剑，哪知今天碰到了对手，只见花翠萍翻转手腕，“白鹤抖翅”拆了他的招。杨世俊开始并未放在眼里，几个回合过后，他发现姑娘身形矫健，剑法娴熟，是个武艺非同一般的女子，遂不敢轻敌。于是，你一刀，我一剑，各不相让，步步紧逼，越战越紧，惟见刀光剑影，哪还看到人形。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不差上下，把观战的两个丫头惊得呆在那里，只管看，不敢动。她俩深知姑娘的脾气，凡是姑娘和别人交手时，不准向前相助。正看热闹处，忽见姑娘飞起一脚，踢中杨世俊手腕，嗖的一声，宝刀飞出丈外。姑娘得势，趁机进步，一个“白蛇吐信”，直刺对方胸腹。
杨世俊刀被踢飞，着实吃了一惊，但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立马稳住心神。花翠萍剑近胸腹，换个别人，不死即伤，可见这姑娘手法快速而剑法变化多端。那“白蛇吐信”乃险招，若一翻阴阳腕，便可将对手大开膛。
好个杨世俊，迅速向左一闪身，躲过剑锋，随着左脚向前跨一步，“童子拜观音”双手托住来剑，一翻手背，即成“金丝缠腕”，杨世俊的这一招乃是“双手入白刃”中的最厉害招数，花翠萍再想换招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忍痛弃剑。宝剑坠地，可吓坏了两个丫头，想上前递剑，姑娘一瞪眼，她们吓得不敢再动。
花翠萍和杨世俊没了兵器，便徒手相斗。杨世俊打的是杨家六合拳，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四方出拳；花翠萍用的是花家拳，团团相迎。花翠萍“直捣黄龙”拳捣杨世俊胸部，被杨世俊“双手托天”破了；她紧接着“双峰贯耳”双击杨世俊耳门，又被杨世俊“朝天一炷香”拆开。杨世俊双手一翻，压下花翠萍双拳，使出少林“十路弹腿”想踢倒花翠萍，花翠萍换了武当拳相迎，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煞是热闹。
杨世俊头次被花翠萍用飞爪抓下了墙，险些丧命，二次又被这个黄毛丫头踢飞了刀，如今拳脚相斗，也未取胜，心想，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怪不得师父常说，谦受益，满招损。我杨世俊一世英名，此刻必须小心，万万不能栽在这个黄毛丫头手里。想到这里，忽见花翠萍一个插掌直取他的咽喉，急忙闪过，遂用“十八罗汉手”中的“金豹露爪”还击。花翠萍避开，一进步“抱虎归山”，紧接着“十字摆莲”，欲伤杨世俊下盘，杨世俊以“搂膝拗步”破招，并用“巨蟒翻身”、“大摔碑手”，斜翻左掌，连连进击花翠萍小腹，被花翠萍“野马分鬃”拆招。
杨世俊暗暗喝彩，能如此轻易拆我一连几招的确实不多。又急忙用“腿力跌荡”踢花翠萍下盘，那花翠萍人精心细，早防备他这一招了，遂用“跨虎归山”闪过。杨世俊老是不能取胜，便心一狠，使出少林掌法中最厉害的“小天星”，欲夺花翠萍性命。好一个绝技女子，一个“倒转七星步”竟避开了来招。花翠萍心想，这家伙，我还没想结果他的性命，他竟要算计我，置我于死地，我也不能饶他，即便不让他死，也得让他半死不活。花翠萍正要使出毒招时，忽听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
大家一看，原来是老霸花俊卿到了。原来老霸花俊卿和儿子花占魁在大厅商量藏宝之事，听到报警锣声，就知山寨有异，父子俩急忙出厅，分派人众齐向后山，见翠萍和一年青后生厮拼正酣。花俊卿看那少年打的拳路好生眼熟，断定不是外路人，不能伤了自己人的和气，便大喝住手。
花翠萍和杨世俊交战正酣时，听到断喝，花翠萍不禁怔了一下，杨世俊趁花翠萍一怔之际，跳出圈外，几个连翻，如蝴蝶绕花一般，轻轻飘落在地。他看山寨人多势众，打下去，肯定吃亏，想逃，也能逃，可是舍不得那把祖传宝刀。
那把宝刀和花翠萍的七星剑早被两个丫头捡起，翠萍接过宝剑，花占魁则接过宝刀。花占魁一看宝刀非同一般，便交给花俊卿。花俊卿细看，此刀约长三尺，刃薄背厚，金镶玉裹，柄后有环，不禁愕然。心想，此乃老友杨义昆之物，名叫大环切玉宝刀，怎么到这少年手里？他细细观察少年，那风度容貌，那言谈举止，非常像杨义昆，莫非他是侄儿杨世俊吗？因而问道：“你这娃娃，可是姓杨，叫杨世俊？”
杨世俊听到老霸询问，思量面前的老英雄，可能是老前辈花俊卿，便走上前道：“老人家，晚辈正是杨世俊。”
花老寨主大喜道：“啊呀，果真是世俊。令尊令堂大人今日安康否？”
杨世俊道：“家父家母身体健康。”
花老寨主道：“走走走，到客厅里坐。啊呀，我与令尊令堂大人已经分别是多年了。记得那时我带占魁到你府上时，你还不到十岁吧。”
杨世俊道：“是的，那时小侄顽皮，常跟占魁哥哥斗鸡呢。”
花占魁笑道：“那时你一天到晚缠着我，要我教你花家拳，后听叔父说，你投了广慧大法师门下。想必如今功成艺精了吧。”
花老寨主笑道：“那还用说，你没看见他和你翠萍妹子比武时那身段手法吗？”
杨世俊道：“献丑，献丑，我岂敢与翠萍妹妹相比。”
花占魁道：“世俊弟，你是一个人来此吗？又因何与翠萍交手了呢？”
杨世俊脸一红道：“是的，只我一人来此。原是因风传英夷入侵，广东福建等大好河山被蹂躏，我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能为国效劳，因而惭愧不已。此次本是去南方看看，伺机参与抗击英夷，不想傍晚路过这里，见山寨灯火明灭，谁知乃老伯父的宝寨。侄儿原是出于好奇，欲进宝寨探个明白。便将马系于林中，潜入后寨。从寨墙过时，听院里有兵刀铮铮之声，遂上墙观看，原来是翠萍妹妹在和丫头练武，小侄看得正在发呆之时，被翠萍妹妹发觉，一飞爪就把我抓下来了。”
花老寨主听后，哈哈大笑，道：“贤侄，你这个妹子从小就娇生惯了，她那个后院，任何人都不准进，也不准偷看，你上墙偷看她练武，那是她最嫉恨的，无怪乎你俩打起来了呢，好在都没伤着，你得让她一点，不然她可缠得你六神不安呢。”
花翠萍见爹说她，脸红道：“爹，瞧你！”
花老寨主笑道：“好好，我不说咱这个大闺女！”
来到大厅，杨世俊上前道：“翠萍妹妹，刚才不到之处，请原谅。”
花翠萍此刻羞羞答答，低头上前福了福，道：“请兄长谅解小妹的鲁莽。”
花翠萍说完，抬头一看，但见灯下这个青年，身高七尺，肩宽腰圆，脸白中透红，眉毛浓粗乌黑，鼻梁挺直而高，耳大口方，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四目相对之时，两人惊愕万分。翠萍暗想，此人果如天凤所言，不但武功绝伦，而且人材一表，与天凤不差上下，那眉宇间的英雄气概，尤胜天凤一筹。杨世俊灯下见到花翠萍，也是眼睛一亮。这女子不过二九芳龄，那苗条的身材，芙蓉的脸蛋，水汪汪的丹凤眼，顾盼生辉，望你一眼，准会让你神魂飘荡。
两人互相赔礼不完，花占魁就纳了闷了。心想，我这妹子一向傲慢无礼，今天是怎么了？莫非妹子有了爱慕之心不成？倘若这样可不行，妹子已经和天凤有约，怎能再和杨世俊相好呢！便道：“妹子，时候不早，你快回房歇息去吧。”
花翠萍不高兴道：“天还早着呢！”
花占魁道：“世俊弟累了，也该早点休息。”
花翠萍道：“他走了一天，又交战了半夜，肚里早该饿了。”
花老寨主道：“是该饿了，占魁，你送贤侄到客房先梳洗一下，我让人摆宴。”
杨世俊道：“多谢老伯父关照。”
花占魁和杨世俊走后，花翠萍将天凤变卦之事跟父亲说了一番，才返回绣楼，花老寨主自是十分气愤，当然，女儿的心事，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明白。
席间，花老寨主颇有感慨道：“光阴似箭催人老，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们这般年轻人，武艺精通，比我年轻时好多了。”
杨世俊道：“这全靠老辈的教育和培养。”
花老寨主望着杨世俊，心想，可恨那个失约负义的天凤，竟贪图荣华富贵，投靠清廷，作了王府的女婿，害得女儿终日愁思。眼面前的杨世俊，也不错，若能允婚，倒也是难得的乘龙快婿。想到此，便开口道：“贤侄贵庚大约二十了吧？可曾婚配？”
杨世俊道：“小侄虚度二十光阴，只因技艺尚浅，还在深造，故而尚无家室。”
花老寨主人虽豪爽，但毕竟久经江湖，有时也会狡猾起来。他听说世俊尚未婚配，好不欢喜，便骗世俊道：“贤侄，有一件事不知令尊令堂跟你讲否？”
杨世俊道：“老伯父你说何事？”
花老寨主道：“想当年我与令尊令堂曾有一言，这就是两家愿结为秦晋之好，谁料其后一别十载，两家竟杳无音讯，如今，贤侄到来，得知尚无家室，小女翠萍也未婚配，老父有心把这门亲事再次提起，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杨世俊听了，非常高兴。实际上，他并不是无意中来到花家寨，南下抗击英夷，报效国家，当然是他此行目的，不过，他另一个目的，就是听从父命，来寻找花翠萍，以结两家秦晋之好。只是十年没见，花翠萍长得如何，有没有本领，一概不知，所以先来探看一下。今日与花翠萍相见，见花翠萍月容花貌，本领又十分了得，当然从内心喜欢。便道：“承蒙伯父青睐，小侄敢不从命？只是须禀报家严才行。”
花老寨主道：“贤侄不必担忧，令尊处有我呢，何况当初有约。”
杨世俊道：“不知翠萍妹妹意下如何。”
花老寨主道：“父母之命，你妹妹焉敢违背？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忧。”
酒足饭饱后，杨世俊回书房休息，花老寨主对花占魁道：“你妹子处，让你媳妇素珍去说。”
花占魁道：“我看妹子对世俊还是有意的，只是齐公子那边如何对待？”
花老寨主道：“这事就不要你烦神了。”
花占魁回到内宅，却不见素珍踪影。忽然隐隐约约有哭声传到耳里，听声音好像是从西厢房中传来的。花占魁好生纳闷，便前去察看。只见四个小丫头和妹子房中的丫头小萱在房中啼哭。遂询问缘故，知道宝瓶丢失，大惊失色，慌忙出去寻找。
原来后山锣响，后院便乱了套，大奶奶谢素珍连忙赶到花翠萍闺房，见翠萍房中只有一个小丫头小萱在炉旁烧水，便让小萱去把那几个丫头唤来，并让她们把藏在床上被子里的宝瓶拿到姑娘房里来收藏。
小萱领命出去后，谢素珍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也不见姑娘回来，心中不太踏实，于是出了房门，走不几步，听后院有刀剑撞击之声，正想去看个究竟，只见前面房顶有条黑影，向后花园奔去。谢素珍也跟了上去。但见那黑影快如飞鹞，矫若猿猴，一眨眼便跃过莲池，隐入假山之中。素珍紧随尾追，待靠近假山时，忽听莲池中咕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入池中，素珍顾不得是何东西，继续追赶那条黑影。谁知那黑影健步如飞，越假山，穿山涧，直入丛林。素珍哪肯罢休，也直奔丛林寻找。
你道这黑影是谁？猴头侯老西也。他见后面有人追赶，细一瞅，原是花占魁的老婆。心想，好个娇婆娘，我就来跟你捉捉迷藏。侯老西隐蔽于一棵大树之后，见素珍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渐渐靠近这棵大树时，他突然叫了一声“哇呜”，随即将手中树枝刺向素珍胸部。
谢素珍猛听得这阴森森的怪叫声，不由一怔，当乳房被树枝戳了一下，虽说不痛不痒，倒羞人答答的。她马上意识到，那个黑影在捉弄她。顿时恼羞成怒，大骂贼人缺德，竟敢调戏姑奶奶！她一边骂，一边搜，四处空空如也，气得她干跺脚没办法。
谢素珍正在气得大骂时，只见枯枝烂叶满头满脸从上面落了下来，谢素珍无法抬头看，因为眼不敢睁开，怕灰尘眯着。她只好在几棵大树间转了几圈，寻找隐蔽处，暗中观察贼子。
侯老西找不到谢素珍，怕中暗计，又“哇呜”一声，逃之夭夭。谢素珍听到怪叫声，以为贼子还在，便继续寻找。寻了一个更次，仍不见人影，估计贼子跑了，只好垂头丧气往回走。
待素珍回到房中见几个丫头正在那里哭哭啼啼，感到奇怪，问道：“尔等因何哭泣？出了什么事了？”
丫头便把昨夜蟠龙贡瓶和七粒宝珠被盗一事又诉说了一遍。谢素珍马上想到侯老西，便问道：“那个猴头还在寨子里吗？”
丫头说不知道。
谢素珍心想，昨夜我追的那个黑影，肯定是侯老西，这宝物也断定是他所为。于是，急匆匆赶到公公跟前禀报道：“爹爹，大事不好，蟠龙贡瓶被猴头盗走了。”
花俊卿大惊道：“你说什么？”
谢素珍道：“宝物被侯老西盗跑了。”
花俊卿道：“你怎么断定是侯老西干的事？”
谢素珍道：“昨夜孩儿追赶一条黑影，正像猴头，后来他跑了，没追上。回到屋里，才知道宝物被盗。不是他是谁？”
花俊卿大怒道：“好个猴头！来人，把侯老西叫来！”
众喽罗去找侯老西，哪还有半点猴头的影子。
谢素珍道：“亏得孩儿多个心眼，贡瓶内七颗珍珠被我掉了包，换了假的珍珠，要不就真的吃了大亏了。”
花俊卿道：“珍珠没丢掉就好。你也不必挂齿，待以后找到猴头，再找他算账！回去吧，此事万万不要声张。”
谢素珍走后，花俊卿也回到内室，突见桌子上插了一把匕首，不禁大吃一惊。
正是：穆贼发怒，花家寨烟飞灰灭；
四雄助阵，两神偷趁机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