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吴天花怀春择婿 王三春入山为匪

　　王莽山如同一支三棱锥，座落于旬阳、安康、镇安三县的交界处。高大险峻，挺拔雄伟，群山环绕，直插天穹。山上有三十六洞、七十二道险关，而且洞洞相通、关关相连。据说此山原来并不叫作王莽山，而叫作龙家山。并且说山是空的，是龙的家。空山里面住着一条老龙。因为山下有一股桶粗的泉水，长年喷涌不息，不但滋润着山下那八百八十八亩水泉坪，而且也养育着水泉坪那几千百姓。相传当年汉光武帝刘秀追赶王莽追到山下的水泉坪后，在一片桑树林里埋下伏兵，打得王莽溃不成军。王莽打不过刘秀，就逃到了山上，企图凭借山上的自然天险与刘秀抗衡。刘秀见王莽上了山，心里并不着急，派士兵们将山团团围住，连飞鸟也不让出来。一连围了三个月，王莽把山上的野兽、树叶吃光之后，终于弹尽粮绝，士兵们饿死了大半。王莽见大势已去，覆水难收，就放出风来，诈称王莽已死，并在山上建王莽坟墓一百余座。刘秀杀上山去，王莽已不知去向。刘秀为发泄对王莽的篡位之狠，便在每一座王莽坟上都插剑一柄。几千年过去了，一百余座王莽坟尚在，每一座坟墓上都有一柄剑状的石桩插在上面。王莽山也因此而得名。
　　钻天的树木，陡峭的山势，易守难攻的自然条件，使王莽山成了世世代代的匪窝。现在占踞此山的人名叫吴显威，他有喽兵二千余人，火枪一千余支，势力极为强大。他是家传土匪，祖传法宝就是占山为王，杀人越货。吴显威自从打父亲手里接管此山之后，就一改过去那落后的居住条件，绕山建起了数百间高大的瓦房，并允许喽兵们在山上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吴显威的这一招，吸引了大批山民上山为匪。他的势力也一天天扩大。
　　吴显威有一个女儿名叫吴天花。当时在女儿出生时，吴显威给女儿取名叫吴添花，意思是吴家添了一位千金小姐。谁知后来女儿出了一场天花，命是保住了，脸上却留下了满脸的麻子。所以别人就改意不改音，把吴添花叫成吴天花了。这吴天花从小在匪窝里长大，不但继承了父亲那心狠手辣的禀性，而且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的枪法，其功夫除了父亲就是她了，她自然而然就成了山上的二掌柜。
　　再说睡梦中的王三春，脑海中一会儿是火光冲天的王家大院，一会儿是父亲被人砍得浑身是血，一会是母亲被枪杀在门口，一会儿又是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喷出火焰。忽然，他被沈发堂抓住了，把他带到一间很黑很黑的屋子里，用绳子捆住他，把他吊了起来。他在空中直晃悠，两只手好痛好痛，痛得他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他立即明白自己的确被人捆起来了，并仰面朝天被人用穿心杠子抬着，不知往什么地方抬。他想睁开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原来他的眼睛被黑布条紧紧地捆住了。他心想，这下完了，一定是被沈发堂抓住了。
　　正在王三春心里惶惶不安乱扑通的时候，猛地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虽然弄痛了他，却感觉到有人在给他解绳子。接着，又解开了他的罩眼布。一阵昏眩过后，他看见了天，看见了地，看见了人，看见了房屋。好大的气魄哟！这个院子比他那个王家院子要宽大、漂亮几十倍。上边一溜十几间正房，两边各有八间厢房。中间的那间堂屋特别大，可容纳一百余人。房屋四周都砌有高大的院墙，院墙上都留有了望孔和枪眼。院门外整齐地站着苛枪实弹的哨兵，戒备森严。
　　“天呐！看来今天就是不死也要换骨头了！”王三春心中暗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把人带上来！”一声吆喝从堂屋中传出来，大有升堂喊威的气势。王三春被带进堂屋，只见堂屋正中端座着一个身材魁伟、年约六十的老人。那老人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别有一种风度。在那位老人的两旁，各站着十个手拿大刀、腰插双枪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横眉怒目，杀气腾腾。此时的堂屋，悄无声息，阴森肃煞，恰似地狱一般。那老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王三春，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衣衫烂褛，满脸疲惫，但神情中却透出一种勃勃英气。
　　王三春是吴天花手下巡山的喽兵在一个小山洞里发现的。见他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两支盒子炮，以为是别的山头或者是国民党或者是共产党的探子，于是就把他绑着抬回来了。
　　王三春在军队里干过，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他在老人面前站了一会儿，紧绷的神经就慢慢地松弛下来了。男子汉顶天立地，大不了就是一死。死怕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想到这里，他大声喝道：“沈发堂，狗日的，你杀我父母，毁我家园，老子和你势不两立。今天落到了你的手里，就没有想活着走出你这个大门。老子今天就站在这里，要杀要刮随你的便，老子要是蹙一下眉头就不是王三春！”
　　两个彪形大汉刚要把王三春摁住，却被那个老人用目光制止了。他听此人自称王三春，好象跟沈发堂还有什么过节。他听说过王三春这个人的名字，跟沈发堂也很熟悉，于是就来了兴致。
　　“好小子，有骨气！我不是沈发堂，我叫吴显威，你和沈发堂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闯我这里？都说来听听。”
　　王三春一听，惊愕得半天合不拢嘴。吴显威的名字他似乎隐隐绰绰地听说过，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个老人。虽然是萍水相逢，他却突然觉得找到了向沈发堂报仇雪恨的靠山。于是，他就扑通一声跪在吴显威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一遍。最后他说：“如果你帮我报了这个血海深仇，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王三春就是变牛变马、接草衔环也要报答你。”
　　吴显威听完王三春的诉说，脸上竟露出一种少有的怜悯之色。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立即吩咐家人：“把客人带到上好的客房去休息，好好款待。”
　　原来，吴显威和沈发堂的父亲都在这一带占山为王，为了争夺地盘，扩大势力，吴显威久有把沈继刚吃掉之心。然而，吴显威虽然人多势众，但沈继刚也不是吃素的，吴显威短时期内还不能把沈继刚怎么样。当然，也还有其他三个原因，一是沈继刚与他一样，也是祖传土匪，人老好几代经营几十年，创下了八龙寨那一份庞大的家业。现在八龙寨上仓库丰盈，人强马壮，寨堡坚固，武器精良，守它个十年八年根本不成问题。二是八龙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由八条巨大的山脉拱卫起来的八龙寨，雄伟壮丽，直插云宵。那八条巨大的山脉起起伏伏、弯弯曲曲，恰似八条巨龙头下尾上从天而降。山上沟壑交错，暗道密布，洞深林密，机关重重，要强攻决非易事。三是据探子多次报告，旬阳、安康、镇安三县的国民党党部要联合起来剿匪，所以他们暂时还不能内讧，必须联合起来对付国民党。尤其最近听说共产党也要来剿匪，那就更不能马虎了。共产党里都是一些精明人，连日本人和国民党的正规军都打不赢他们，我们当土匪的就更不能等闲视之了。所以，现在还不能动沈继刚，必要时，还要联合沈继刚。
　　至于留下王三春，吴显威也有他的想法。他早就听说王三春武功高强，连邓锡候的女人也敢搞，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今天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尤其是王三春那临危不惧、敢于拼命的精神令他十分佩服。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虽然山上匪徒众多，但象王三春这样的人物打着灯笼也难找。自己的年事已高，交出首席宝座是迟早的事。可交给谁呢？如果交给一个稀松软蛋，那历代老祖宗创下的基业就全完了。可惜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要是有一个象王三春那样的儿子就好了。女儿虽然也有一身好武功、一手好枪法，可要当首领别人能服她吗？哟，有了！要是把王三春招为女婿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想到这里，吴显威来了精神。他立即喊来一个秃子，吩咐说：“秃弟，你立即派人去查明王三春的情况。”
　　“是！大哥。”秃子领命而去。
　　再说王三春被喽兵领进一间房里，叫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就给他端来了一盘野猪肉、一盘麂子肉、一盘山鸡肉、一盘蘑菇炒野鸡蛋、一盘馒头、还有一壶酒，叫他用餐。王三春惊魂已定，但饥饿和疲劳就象两把利刃同时袭来，使他昏昏沉沉，力不能支。见了精美的食物，他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吧，吃吧，无论结局如何，先吃饱了再说，死也落个饱死鬼。
　　他没有注意到，在窗外正有一双秋水似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吴天花早晨正在练左手打枪，贴身丫环南瓜突然来告诉她，巡山的喽兵抓了一个俊小伙。她一听，心里立即就象揣进了小兔子一样蹦达起来。自从母亲死后，她就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虽然很痛她，也很爱她，但他毕竟是父亲，是男人，他怎么能理解女儿的心呢？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已经到了找男人的年龄。因为她满脸都是麻子，又长年守在与世隔绝的王莽山上，所以她的婚姻问题总是高不成低不就。
　　哪个姑娘不怀春、哪个女人不找男人呢？山上倒有无数的光棍男人，可都是一些俗物，没有哪一个她能看上眼。听南瓜说抓来了一个俊小伙，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的王三春精神已经好多了，又恢复了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模样。尤其是几杯酒下肚，脸上便泛出一片红光。那片红光就象初升的朝阳，令人眼花缭乱，意乱情迷。吴天花看了一阵，只觉得心里非常舒坦。王三春真是太好看了。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体、那么无懈可击，就连吃饭被咽住了也显得那么极有分寸。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男人吗？如果与这个男人结成百年之好，那也就不枉此生了。不过，这事还得父亲做主，父亲不点头，一切都枉然。
　　两天过去了，吴天花度日如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启齿向父亲诉说自己的心事。说她已经喜欢上了王三春，这话怎么开口呢？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父亲却派人来喊她了。
　　秃子回来了。秃子经过两天的奔波，完全查清了王三春的来龙去脉。事实证明王三春没有说谎，都有根有据。吴显威放了心，也来了劲，忙命丫环把吴天花叫来。
　　“花儿，两天前爹抓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们以前听说过的王三春。他的父母已被沈发堂杀害，房屋也被沈发堂烧毁。现在他无家可归，只身外逃，在路过王莽山时被我们抓住了。我看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日后必成大器。所以，父亲想招他为婿，看你意下如何？”
　　“哟！爹，这事全凭爹作主，只要爹喜欢，就是一泡狗屎，女儿也愿意吃下去。”
　　吴天花对王三春心仪已久，等的就是父亲的这句话，现在父亲把话说明了，她就落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吴显威被女儿的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的。吴天花走后，他立即就喊来了秃子。
　　说起这秃子，吴显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祖籍何处，只知道他是秃子，从小就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一九三零年流落到王莽山下的水泉坪给姓向的地主做长工。他走路如飞，力大无穷，深得那家地主的喜爱。那年秋天，王莽山下的水泉坪稻子刚刚收割完毕，吴显威就带人下山抢粮。当时，水泉坪八百八十八亩稻田都集中在姓向的和姓邓的两个大地主手里。这两个大地主为了躲匪祸、避兵难，也在附近的大黑沟和肖家沟的山头上修起了两个大山寨，把他们的家眷和粮食都藏在山寨里。现在正是秋收季节，稻子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到山寨，吴显威就带着喽兵下山来了。这天中午，姓向的地主正在向黑沟寨转移稻子，只见吴显威率领喽兵从山上一下子就扑了下来。水泉坪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这时，吴显威发现一个头上没有长毛的年轻人背上背了一个奇大无比的背篓，背篓里大约装了四百多斤稻子和一百多斤猪肉向着大黑沟的方向飞奔。吴显威顾不得其他人了，就带几个喽兵穷追秃子。追着追着，吴显威就被秃子的力气惊呆了。秃子背着那么多东西，竟然快步如飞，他们空着两手也追赶不上。吴显威顿时起了爱才之心，就嘱咐喽兵不要伤害了秃子，只跟着他就行了。秃子背着东西上了黑沟寨，在上寨门的梯子时，压的梯子咯吱咯吱直响，他刚爬上寨门还没来得及进屋，梯子就咔嚓一声断了。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秃子竟一口咬住了寨门上的木门槛，在空中打起了秋千。吴显威傻了，呆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大力的人。
　　寨里面的人见吴显威带着土匪上了门，就把寨门关了。秃子在空中吊了许久，终于坚持不住摔了下来。这时吴显威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了秃子。叫喽兵们把秃子抬上了王莽山。后来在吴显威和沈继刚的一次狗咬狗的战斗中，吴显威因负伤差点儿被沈继刚活捉，多亏秃子及时赶到，背着他一口气跑上了王莽山。有了这次的救命之恩，吴显威就和秃子拜了把子，从此秃子也成了吴显威的心腹。
　　吴显威喊来秃子，是要秃子去给女儿和王三春牵线搭桥。
　　“秃子兄弟，你看王三春怎么样？”
　　“好！长得壮实，会功夫，会玩枪，有胆量。要说不好的地方嘛，就是目露凶光。”
　　“哈哈哈哈，我说兄弟呀，干我们这行的，要是揣着一副菩萨心肠能干得了吗？说实话，我就喜欢他那凶狠的目光。”
　　“您是说……”秃子欲言又止。
　　“对！知我者，秃子兄弟也。你看天花也老大不小了，
　　在山上这男人窝里，没个自己的男人护着也不方便。我看天花跟王三春倒是满合适的，就请你去把这件事办了吧。”
　　秃子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他觉得这件事小姐是其次，因为小姐是满脸麻子。满脸麻子的小姐能找一个象王三春那样的俊小子，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关键的问题还在于王三春。如果王三春至死不从，那么这件事就难办了。因此，他必须首先说服王三春。
　　王三春被吴显威留下已经三天了。三天来，他就象一只老虎被关进了笼子而失去了自由。房门外和院门外都有重兵把守，他最多只能在院子里溜达，决不允许他迈出院门半步。除了这个院子，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这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匪窝。他不知道那个自称吴显威的人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吴显威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天他酒足饭饱之后，曾经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和一个满脸麻子的女子到他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不认识任何一个人。没有人陪他说话，没有人陪他吃饭，没有人打他，也没有人骂他。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他的住房里，餐餐都有酒有肉有白面馒头。起初，他觉的这样的日子蛮好，可两天过去之后，再吃那些精美食物的时候，他就觉得如同嚼蜡了。他想找个人说说话，可不管他怎么问，哪些人就是缄口不语。三天来，除了吃饭以外，他都无所事事，在院子里溜达几圈之后就只有睡觉。但瞌睡也是有限度的，白天黑夜的睡，还怎么能睡得着？睡不着脑子里就涌进了许许多多的事儿，一会儿是爹，一会儿是娘，一会儿是烈火熊熊的王家院子，一会儿是沈发堂那狰狞恐怖的脸，一会儿是满脸麻子的姑娘，一会儿又是那个老者。那个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养着？我今后该怎么办？……
　　正在王三春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时候，房门“吱扭”一声开了。王三春本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看来了何人。门缝中，起初伸进一颗硕大的秃头，接着就挤进一个高大的身躯来。
　　秃子一进房，首先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小子，你受苦了，都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接着就是一番自我介绍：“我叫秃子，是我们大当家吴显威的拜把兄弟。这里是王莽山，有几千人马。”
　　啊！王三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进了王莽山这个大匪窝。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忽”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秃子一把按住王三春，又拍拍王三春的肩膀：“小伙子，别激动，坐，坐。坐下听我把话说完。”秃子一拍脑袋：“因为我头上没有头发，所以跟我年令差不多的人就叫我秃子，比我年龄小的人就叫我秃爷，也有些兄弟把我叫几根发，还有些兄弟干脆就叫我肉头。管它呢，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不在乎这些。”
　　秃子的一番说笑，打消了王三春的恐惧心理。但他不知道秃子是什么意思，只是一言不发。
　　秃子突然换了声调，悲戚地说：“唉，你的命也是够苦的了，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这都是沈发堂那小子害的呀。有朝一日逮住那小子，非宰了他不可！不过，我们吴爷是最重感情、最讲义气的人，他对你的遭遇万分同情。他也佩服你是条好汉，所以就十分地器重你。他有这么一个想法，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想请你就在王莽山落脚，和我们小姐一起料理山上事务。你看何？”
　　王三春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羁在头顶上响了一颗惊雷。他虽然家里遭了变故，现在几乎是孤苦伶仃。但对于上山当土匪，他几乎想也没有想过。小的时候，他一哭，娘常常就用“土匪来了”吓唬他。他一听“土匪来了”也就不哭了。“土匪”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成了杀人放火、奸淫抢掠的代名词，几乎已经根深蒂固。长大以后，他仍然对“土匪”这两个字感到胆寒。现在，自己就住在土匪窝里，而且秃子还劝他当土匪，他该怎么办呢？
　　秃子似乎看穿了王三春的疑虑心理，接着说：“小伙子，不是你秃大哥吓唬你，你现在的处境是相当困难的。如果你要走，你能走出这王莽山吗？就是我们吴爷放你走，我们小姐能放你走吗？我们小姐可是看上你了，正等着和你成亲呢。退一万步说，就是你走出了这王莽山，你能保证沈发堂不追杀你？我们吴爷可是一片好心，把你留在山上，不但白白送给你一个媳妇，而且说不定你将来就是这山上的爷呢。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王三春沉默了。很明显，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与吴小姐成亲，入伙为匪。要么就是被吴显威杀死，死无葬身之地。既然被他们弄上了山，再要从山上走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即使从山上走出去了，也难免不被沈发堂追杀。罢了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土匪就当土匪。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当了山上的首领，那找沈发堂报仇也就指日可待了。想到这里，王三春就说：“既然吴爷和秃爷都这么看得起我王三春，我王三春敢不从命？只是我还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模样。”
　　秃子说：“小姐嘛，你已经见过了，就是脸上有麻子的那位姑娘。
　　王三春立即就想起了到他房里来过的一个奇丑无比、一个满脸麻子的姑娘。那个满脸麻子的姑娘要不是满脸麻子，倒是一个美人坯子。唉，麻子就麻子吧！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晚上睡觉时，闭上眼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