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夫妻重聚首

　　
　　贺思佳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在火车汽笛鸣响的那一刻，她的心马上感觉轻松了许多。她的逃离象是在躲避一场灾难，她想把所有的烦恼都丢在这个让她心碎的城市。离开之前，她把孩子交给了妈妈照看，妈妈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这也是她敢把孩子交给妈妈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另外，把孩子放在妈妈这里也是出于对孩子学习成绩的考虑，如果把孩子放在奶奶那里，不但学习上没人能够辅导，更可怕的是还有王月梅那个女人，实在是让她无法放心，她特别害怕当她从深圳回来的时候，儿子变得和他的两个姐姐一样。
　　在深圳的出站口，杨健平正站在那里等她。在接到贺思佳要到深圳来的电话时，杨健平的心里是极其矛盾的，他既希望能在深圳看到她，又怕看到她，怕她看到自己现在的生存状态，为自己担心。在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贺思佳真想扑上去，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委曲全部说出来，在这个并不高大的男人身上靠一下，她太需要有人听听她的心里话了，她不期待杨健平会给自己什么样的帮助，给自己出什么样的主意，只想倒一下苦水。可车站这里人来人往，根本不是这样的场合，她只好强忍着心里的那些痛楚，跟着杨健平上了公交车。
　　在没进入杨健平的出租屋前，贺思佳的心里是有所准备的。一般来说，男人的屋子都会很凌乱，可进了屋之后才发现，比她想得还要严重：屋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拾过了，到处都是灰尘，地上还散落着纸屑，物品也是堆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规律，厨房里的锅碗筷子也都是很随意地摆放着，还有一只筷子掉到了地上。她拿起一袋挂面，生产日期是半年前的，再看一下冰箱，里面只有榨菜和腐乳，别说肉了，就是连一根象样的青菜都没有找到，这让她的心里产生一种愧疚感。是不是自己的决定出了问题，看到这个被自己心疼了十多年的男人，离开她的照顾，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楚。她把健平叫到身边，用看自己学生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过来，让我好好看一下你，你瘦了，比原先瘦多了，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没事，瘦了多好，有些人想瘦还瘦不下来呢，我在这也挺好的，反正是饿不着冻不着的。”
　　“算了，你别撒谎了，我知道，看得出来你一定是受了不少的罪。”说着，竟然落下泪来，这泪既是为健平流的，也是为自己流的。
　　“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别哭了，你再哭和咱家门口捡破烂的老太太一个模样了。”
　　“又胡说了！”贺思佳破涕为笑，“告诉我菜市场在哪，我去买点菜，好好给你做顿饭。”
　　“做什么饭，咱们还是做点咱们应该做的吧！”
　　“什么是该做的，该做什么？”见杨健平不停地坏笑，贺思佳明白了，脸也腾地一下变红了，“现在可是白天，外面还有太阳呢！“
　　“我才不管白天黑天呢，我只知道我想老婆了！”
　　“真没出息！”
　　“我就没出息，怎么着吧！”
　　“等一下，把窗帘拉上啊！”
　　“窗帘？这屋里……好象没那个物件！”
　　“什么，你连个窗帘都没有啊，这日子让你过的……唉！”
　　“我一个大老爷们，要那玩意干嘛！”
　　“那现在怎么办啊？”
　　“这个……我有办法。”杨健平把床单拽起来，又找了两个钉子钉在墙上，总算把光挡住了。“这回就没问题了，谁想看我老婆，门都没有。”
　　在这个秋日的上午，他们再一次找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感觉。
　　一阵激情过后，贺思佳把头埋在杨健平的胸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杨健平则摆弄着贺思佳的头发，看着她的脸，就这样呆了许久。“思佳，你妈妈病的时候，我没回去，真是辛苦你了，如果我在家的话，你就不会那么累了。”
　　“累倒是没什么，只是妈天天念叨你，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大人要是得病了，跟孩子没什么区别。”
　　“那这次来是怎么打算的，请了多少天的假？”
　　“我没请假！”
　　“没请假？”
　　“是，因为我辞职了。”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杨健平坐了起来。
　　“没有啊，就是把工作辞了，这次来也不打算走了。”
　　“啊，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再说，你就不希望我来这陪你吗，你是不是在这有别的女人了，怕我在这碍你的事啊！”
　　“你胡说什么，就我这穷鬼，谁跟我啊，你以为这里的女人就那么好骗啊！”
　　“那我来你怕什么？”
　　“怕什么，你看我现在这个样，连我自己都养活不了，我怎么养活你啊！”
　　“我也没让你养活啊！”
　　“你不知道，在这生活有多难，做个业务有多难，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找到一个特别象样的客户呢。这样吧，你先在这住几天，我带你出去玩玩，然后就赶紧回家，回去跟你们领导好好说说，还是回学校当老师吧。”
　　“不可能，你以为那工作你说要就要，你说不要就不要啊！”
　　“那就去跟你妈说一下，让她找找老同事，给你说个情，你说你这么稳定的工作，多少人想找还找不到呢，你怎么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呢。这事一定得听我的，过两天我就给你买票，赶快回家。”
　　听到这里，贺思佳从床上跳下来，激动地说：“回去？你知道我在学校经历过什么吗，我受的委屈你都知道吗，那个姓钱的怎么整我你知道吗！”贺思佳气愤地把在学校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健平用拳头狠狠地砸了几下墙，嘴里骂了一句奶奶的，要是我在家他敢这样，我就把他给打残了。然后她把老婆拉过来说：“那就留下来吧，只是你在这里就要过苦日子了，起码目前我还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能力。”
　　“那有什么，我就不相信我们永远都过苦日子。”
　　下午，贺思佳买了几样杨健平平时爱吃的菜，准备做给他吃。她一边收拾一边说：“这里的菜价怎么这么贵啊，是咱家那边的好几倍啊。”
　　“何止是菜贵，什么东西都比家里那边贵，你看看家里面房子两千多一平，这里两万多，差十倍。”
　　“那在这边的生活成本是不是挺高的？”
　　“当然了，你出来的时候带钱了吗？”
　　“带了，但不多，也没敢多带，家里孩子还要用钱呢，我把余下的都给我妈了。”
　　“哦，没多带就没多带吧，只是以后在这里你得过苦日子了，你知道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多少吗？每天只能花15元。”
　　“啊，这么少，好象只够吃一次快餐的。看来我明天得找个工作了。”
　　“找工作，说得容易，你以为这边工作就那么好找啊，家里不好找，这里同样也不好找，再说，你能做什么，除了教书你还能干什么？”
　　的确，除了老师之外，贺思佳什么也没做过。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杨健平来到深圳也快八个月了，可他的业务却没什么进展，而且他还欠着工厂一笔钱呢，原来每个月他还有几百块钱的工资，可由于乾浩公司的事，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要被扣掉充抵欠款，他现在的生活来源就是公司发给的每个月二千块的费用，他从这些钱里挤出一部分用来填饱肚子，好在公司把这笔费用补助由原来的半年延长到一年。至于买衣服和旅游他连想都不敢想，就连外出找客户，他都得算计一下坐哪路公共汽车更便宜一些。在明年三月之前，他还可以这样对付下去，因为工厂那边给了他一年的期限，如果他在一年内仍然找不到客户，只能另谋出路。
　　他也曾想过，我再怎么努力也就是这个结果了，坚持几个月我就可以回家了。至于失业，他倒是没考虑太多，回到家怎么也比在外面受罪好多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老婆来了，而且是不想回去了，做为一个男人，不可能让老婆总跟自己过这样的苦日子，可工作上的事情却让他一筹莫展，几个月来了也见了不少客户，可就是没有收到一张订单。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不再说话，但都没有一点睡意，两个人从早上的欢乐变成了晚上的沉默，贺思佳想的是要不要走，听杨健平的话，回家继续当老师，可是回去的话，又要见那个变态的色鬼钱校长，可能还会给他找各种各样的麻烦，即使没有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想再当老师了，她对这个行业已经失望了。当年那些所谓的崇高理想在现实面前显得一文不值，她在业务上曾经那么努力，可最后的结果呢，收入还不如那个人渣一样的校长，人缘还不如那些敢于收学生钱的老师，每逢教师节，都是老师增加收入的时候，当她这个不接受学生钱物的老师出现在大伙面前时，所有人都在排斥她。三十岁了，经历了这么多，应该是给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