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站送别

　　回到家中，杨健平感到特别疲倦，躺下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脱。
　　第二天早上，小歆宇要去姥姥家，杨健平让贺思佳先上班，自己去送，也正好和岳母说一下自己要去深圳工作的事。歆宇还是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对于爸爸说的出去工作，还没有太多的概念，他不知道深圳到底有多远，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爸爸只不过是去某个朋友家串个门玩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了。
　　秦老师对健平的外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因为贺思佳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她本来也是不太同意的，她担心健平一走，贺思佳会更累更忙，既要工作，还得照顾孩子，怕她吃不消。作为老师，她更担心孩子的教育问题，没有爸爸在家，对小男孩的成长是极其不利的，这是她在几十年的教学工作中总结出来的。可反对归反对，面对贺思佳的执着，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好在自己还不算太老，身体也很健康，可以帮女儿照看一下孩子。
　　杨健平从岳母家出来，到了单位，领了火车票和第一个月的两千块钱，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江总要用自己的车去送他到火车站，虽然他只是派司机去，但还是让健平的心里有一点感动。江怡俊还说，只要他在深圳有了成绩，回来的时候，无论是几点，他都会亲自开车到车站或者是机场去接自己的。
　　本来杨健平还想同老何和小雷告别一下的，不巧的是老何不在，雷剑峰也只是瞄了他一眼，就快速地转身走开了，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对他已经变得不屑一顾。
　　杨健平回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只是随身带的一些衣物，这个年头什么都有卖的，带太多东西也没什么用。当然他没忘带了一张全家的合影和儿子的一张大头照片，当他把这两张照片寒进包里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还这么恋家，恋儿子，要是让别人知道，肯定会被取笑的。
　　晚上，贺思佳从岳母家打来电话，说小歆宇要去玩冰车，他高兴地应允了。若是在以前，他是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的，可是现在是个特殊时期，自己就要和孩子分开了，应该多陪孩子玩一会。他马上穿好衣服来到岳母家，带着贺思佳和孩子去了河边。
　　这是一条人工河。前些年，因为工业污染河水变得恶臭无比，前几年，政府花了不少钱，把这条河打造成了一条清澈的人工河，也可以说是人工湖。夏天的时候，河里流着清澈的水，偶尔会有胆子大不听劝的人到里面游泳，冬天，在冰面冻实了情况下，会有人在这里溜冰，也有小孩子划着租来的冰车在冰面上玩。
　　杨健平为孩子花十元钱租了一辆冰车，带着孩子玩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小歆宇可能有些恐惧，总拽着爸爸不让他离自己太远，渐渐的，他玩得高兴了，也就忘记了爸爸的存在，这倒是杨健平喜欢的，他确实需要孩子能够独立一些。
　　看着玩得兴致勃勃的儿子，杨健平和贺思佳都显得很开心。
　　贺思佳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要带走的东西我都装在那个皮箱里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准备，我是说你的心里准备好了吗？”
　　“心里？”杨健平侧过身来望着贺思佳。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支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其实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守在身边呢，可我不能这样想，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你还是不太甘心的，没了正科长的位置，让你做一名普通工人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出去，总比在家里闷着强，我们常说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其实我觉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叫看得远之后才能站得高，如果你把眼光放得远一些，所有的事情你就会想到别人前面，这样你才有机会站到更高的职位上去。”
　　杨健平没有想到，贺思佳的头脑里还会有这些奇特的想法，虽然说她是个老师，可论起读过的书，他比妻子要多，可自己怎么就没这样想呢，在妻子的脸上，他看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神情，是坚定，也有不舍。
　　现在还是冬天，晚上的温度还很低，杨健平却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和妻子生活在一起也快有十年了，再加上之前的学校生活，认识也有快二十年了，这期间他们有过激情，有过争吵，甚至还曾想过分手，可现在，他觉得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显得自己太幼稚了，能娶到这样好的妻子是他的福分。当得知自己要出去工作的事后，她不象其他女人那样，只管用力地把男人留在身边，而是在替家里着想，替自己着想。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一阵感慨，拉过贺思佳的手，轻轻地揉搓着。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杨健平把儿子叫到身边，孩子还没玩得尽兴，不肯走，杨健平只好说带他去肯德基吃炸鸡翅，小家伙才答应跟他回家。
　　杨健平夫妻对于这种地方还是不太喜欢的，对这种外国的快餐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只是孩子喜欢，为了让孩子在同学面前显得不那么落伍，他们才想起带孩子去的。还有一种想法就是，杨健平要走了，以后见孩子的时间少了，他想在这方面满足一下孩子，也是在满足一下自己的心里。
　　夜晚，躺在床上，贺思佳侧卧着身体，一只手把头支起来，在杨健平的耳边小声地问，“听说那边的女人都挺开放，你去了会不会也被哪个南方女人相中了，然后就不要我和孩子了？”
　　“你怕吗，怕我就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怕，也不怕，但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那你还说这些话。”
　　“哎，人哪，真是个矛盾的统一体，想这样又想那样，想得到，还不想失去，现在的你我是不怕的，因为我了解你，我怕的是你去了以后变坏了，我也怕自己太想你，说不准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去那边找你！”
　　“我会变吗，你说？”
　　“不好说啊，这男人一到外面，就不在女人的掌控之中了。”
　　“是不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不后悔，如果你要是真做出点成绩，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太难受，谁让我和你夫妻一场呢，就当我这是一个培训学校，为别的女人培养一个优秀的男人。”
　　“学校？你这个比喻倒是新鲜，那你这所学校收不收学费呢？”
　　“我倒是想收，可是没人给啊！”
　　“别急，现在我就给你！”
　　说完，杨健平猛地抱住贺思佳，把她压在身下。
　　这一晚，杨健平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和妻子缠绵在一起。
　　天亮之后，贺思佳起床做了早饭，然后就去上班了，杨健平带着孩子在家里玩，他不想失去跟孩子接触的一切机会，他边和孩子玩边嘱咐说，爸爸走了之后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
　　做为一个男人，他不应该优柔寡断，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想着自己的前途，也想着自己身边的人，想到爸爸妈妈，想到贺思佳，想到孩子，也想到哥哥和两个侄女以及那个让她无可奈何的嫂子，他都放不下。虽然他也明白，离了他，别人也会活得很好，或许还会比他在家的时候活得还要潇洒，可他总觉得自己在家的时候，他们会更快乐一些，最起码他能让妈妈少流一些眼泪。
　　想终归是想，可事实是今天晚上，准确地说应该是明天凌晨，他就要踏上开往南方的列车，他知道在火车上是睡不好觉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在车上是不敢睡得太实的，所以趁着儿子看电视的时候，他睡了一觉，这样不至于在车上太困，以防止小偷把他身上带的钱偷走，那可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凌晨一点多，楼下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杨健平知道这是江总派来的司机来接自己。
　　他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怕的是打扰了贺思佳和孩子，但贺思佳和他一样，也没有睡着，看到他起床，贺思佳也起来了，非要送他到车站，杨健平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汽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司机在站外等贺思佳，他心里一定认为这个人和老总有什么特殊关系，要不然怎么会半夜还派他来送站，他想走，但他不敢走，他还得把那个人的老婆送回家，虽然这不是老总安排的，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老总要是怪下来，自己也会吃不消的。
　　他们出发得有些早，离发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一会就上车了，你也回家睡个回笼觉吧。”杨健平说。
　　“我不困，就是想和你多呆一会。”贺思佳抓住了杨健平的胳膊温柔地说。
　　“老夫老妻的，至于吗！”
　　“我是支持你出去的，可你这一走，我的心里还真是挺难受的。”说着，贺思佳竟然小声抽泣起来，杨健平赶紧掏出了纸巾为妻子擦眼泪。
　　“开始检票了。”
　　“那我送你进站吧？”
　　“不用了，你又没票进站出站挺麻烦的。”
　　“那……好吧……到地方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到那边要是水土不服的话，吃我给你买的消炎药，千万别自己乱买，吃别的药你过敏，到那边少喝酒，喝多了伤肝伤胃又拉又吐的，招人烦，不象是在家里，有我给你收拾，在那边有什么烦心事，别在心里憋着，往家打个电话，说出来就好了。”
　　“嗯，我知道，开始检票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一会还得给孩子做早饭呢。家里有什么力气活找我那三个哥们，让他们干，都是自己兄弟，没说的。
　　“嗯，别忘了注意安全。到地方别忘了往家打个电话！”
　　杨健平答应了一声，走向检票口，他向贺思佳挥了挥手中检完了的车票，然后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