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洒长城（55-57）

　　55
　　走进医院大厅，他这才放下我，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望着我，说：“彭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药。”望着他矫健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开始羡慕他有一副好身体，健康而充满了活力。而我却在暗暗的自卑，什么时候我的身体变得如此的不堪？想我彭雪城当年的时候，也是一名长跑健将，是这几年的蜗居生活，让我的体能下降得如此之快。
　　从医院买了药出来，他依然背着我，一路小跑着直奔向汽车站。这样一路折腾，买到票上车的时候，离发车只有5分钟，尚清华望着我，大汗淋淋的，却笑得很欢。
　　“饿了吧！”他擦了一把汗水，从他旅行包里拿出两根双汇火腿肠，递给我一根，说：“到家还有两三个小时呢，先吃根火腿肠填填肚子吧。”
　　说真的，我还真有些饿了。两个大男人，两根火腿肠也解决不了问题啊？猛然想起我包里还有几份萨拉咪鸡腿和牛肉干，赶紧也掏了出来。
　　汽车驶出市区行驶了一个小时之后，开始转入到一条弯弯拐拐的泥巴石子路，路况就差了很多，高高低低地颠簸着，左左右右地摇晃着，车上的人像醉酒一样东倒西歪的。
　　我望了望车厢里人，大家昏昏欲睡的，随着车子晃动而摇摆着，很怡然自得的样子。
　　尚清华望着我偷笑，问：“彭哥，这乡下的路就是这样，坑坑洼洼太多。不过，这样颠颠簸簸的，也蛮刺激的。”
　　刺激？这也叫刺激？刺激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五脏六肺都要错位了。
　　尚清华愉悦地吹着口哨，望着窗外。
　　窗外，是一块块绿油油的农田，田里生长着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滕蔓植物，田园四周是一些低矮的树，光秃秃的枝丫，瘦骨嶙峋伸向天空。
　　我有些累了，靠在座位上，沉沉睡去。
　　“下车了，下车了。”尚清华忽然推醒了我。
　　睁开矇胧的睡眼，透过车窗，看到一排排高耸的楼房，原来已经到达终点站了。
　　太阳已经西下了，风吹起来，有些冷。
　　我们俩提着旅行包，瑟缩着站在小镇的街头。
　　尚清华异常地兴高采烈，两眼放光，四处望去，高兴地跟每个熟识的人打着招呼，而我跟在他的后面，索然无味。
　　这是一个美丽的小镇，处于青山绿水环绕之下，街道不大，约莫百来米长，两旁都是林立的店铺。街道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身影，偶尔掠过。地面倒很干净，一片落叶都没有。
　　顺着街道走了十多分钟，转入一条石径小路，约莫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一幢两层两间的红砖青瓦的楼房，尚清华说到了。
　　门前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系着一条紫色的纱巾，面前放着一个圆形竹篮子，篮子里装着绿油油的香菜蒜苗，她正一根一根仔细地挑选着。看见尚清华，惊喜地站起来，正准备扑过来，看见后面的我，羞涩一笑，转头对着屋子里喊道：“妈，哥回来了。”
　　“华子回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屋子里响起，紧接着，走出来一个瘦瘦的黑黑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系着一条蓝底白花围裙，笑眯眯地打量着尚清华，忽然望着一旁的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满脸的笑容像菊花一样地盛开了，轻声问：“这位是……”
　　尚清华拉住我，冲他妈妈笑道：“这是彭哥，从北京来的，我的好朋友！跟我一起回来的，特地来我们乡下玩玩。”他将“北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好像很得意的样子。也许在他们的眼里，北京是个很大的城市，做为生活在这个很大城市里的我，自然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彭先生啊，欢迎欢迎。”她妈妈双手在面前的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向我伸出了手，说：“你是华子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客人。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乡下小地方，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玩。”说着，望向尚清华，目光笑眯眯的，很是温暖，然后嗔怪道：“你有朋友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我好准备点好吃的，免得委屈了人家彭先生。”
　　她叫我先生？我的脸顿时红了，望着尚清华妈妈，这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有些难为情：“叫我阿城就好，打扰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只是乡下地方简陋，对不住贵客了。”他妈妈说话，声音轻柔，特别的好听，也特别的客气。又让我想到妈妈，想到了紫雨，她们都是这样的女人，温柔而善良。
　　可是，她的这种客气让我分明感到一种寄人篱下的孤独，是的，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客人，一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客人。
　　尚清华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件红色的羊毛衫，上面绣着喜羊羊的图案，冲那站着的少女，叫道：“英子，这是给你的。快拿去试试，合身不？”那唤作英子的少女，高兴地应了一声，接过毛衣，欢天喜地地跑到楼上，大概去试衣服去了。
　　尚清华接着他从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一条羊毛裤，一副老花眼镜，一双牛皮鞋，还有一些他自己的小玩意。这些都是尚清华从北京给他家人带回的礼物，羊毛裤是他妈妈的，妈妈腿疼，穿上羊毛裤做事利落，而且暖和；老花眼镜是给他爷爷的，爷爷老了，视力不好；牛皮鞋是给他爸爸的，爸爸终日在外劳累，穿过牛皮鞋保暖又扎实。这孩子，年纪虽轻，心眼倒是蛮好的。
　　我看在眼里，心里堵得慌啊。虽然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地摊货，但我看到他妹妹收到礼物的眼神，却是欣喜若狂，他妈妈也是笑眯眯的，温柔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儿子，眼光中几分慈爱，几分骄傲，还有几分得意。
　　礼物分好之后，他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那堆杂七杂八的物品之中，有两本书特别耀眼，这孩子不是不喜欢读书吗？怎么会有书本在他身边，我走近去一看，原来是《流逝的童年》和《那时温柔》。
　　晕了，他竟然拿着我的书？我心里格登了一下，不动声色放下了书本。
　　“爸呢？”尚清华把旅行包放进墙角的柜子里，问。
　　“和你爷爷去后山割草去了。你爸爸又买了三十只波尔山羊。”他妈妈为我泡了一杯茶，是绿茶，有淡淡的青草的香气飘逸而来。
　　“你们饿了吧。”他妈妈冲楼上叫道：“去，英子，去把你爸和爷爷喊回来，准备吃团圆饭了。”
　　“呃——”英子听到她妈妈的喊声，赶紧从楼上下来了。
　　“英子——”尚清华立即叫住她，说：“还是我去吧，你在家里准备开饭。”然后他冲我笑了笑，说：“彭哥，你先休息，我去接我爸爸，很近的，马上就回来了。”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56
　　尚清华的父亲是个敦厚老实的农家汉子，高高胖胖的，挺着一个大肚腩，乐呵呵的坐在沙发上，像一尊弥罗佛。我想尚清华个子一定是遗传了他父亲，只是暂时还没发福，我想像着若干年后的尚清华，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倒是他的爷爷，干瘦干瘦的，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黑框的老花眼镜，像高校里的教授，有种不威而怒的威严。
　　晚餐很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而且他妈的厨艺特好，普普通通的一道菜，他妈也能做得花样百出，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口感极好。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味的农家菜。唯一让我有点遗憾的是，她做的菜有些偏辣。
　　自小生长在北方的我，饮食以轻淡为主，她这种偏辣的口味，虽然吃起来很过瘾，但吃下去肚子却受不了，感觉每一根肠都被辣得竖起来，在肚子翻来覆去地折腾。
　　尚清华看我辣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赶紧为我倒来一大杯开水，对他妈说：“妈，彭哥是北方人，不习惯吃辣，你以后少放点辣椒。”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不想他们一家人为我而委屈自己，本来前来打扰他们，我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再让他们连吃饭吃不香的话，我岂不是更“罪孽深重”了。
　　他爷爷是名中学退休教师，戴的黑框眼镜腿断了，用胶布绑着，让我想起来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心里有些发怵。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花生米，一边不停地向我问这问那的。比如小彭是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现在跑出来啊？等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琐碎问题，我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看在尚清华的份上，也只好虚虚实实地编些谎话敷衍着。
　　编故事是我的特长，我装做很落寞的样子说，我是北京一个普通工人的孩子，母亲车祸之后，父亲给我找了个后娘很历害，凶狠歹毒，将我撵出家门，让我有家不敢回。说着，我卷起裤子，给他看那只受伤的腿上的那道伤疤，说，这就是后娘给我留下的纪念品。我故意说得沉重而哀怨。
　　闻言，果然他妈妈首先被感动得抽泣起来，抓住我的手，说，可怜的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们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你一口。
　　听到他妈这句话，我心里既温暖又难过，温暖的是他们这么快就把我当自己人了，难过的是我说谎了，感觉有种深深的内疚感。虽然我的故事是半真半假的，但他妈妈的感情却是真。如果让我欺骗这样一个善良的母亲，心中实在不安。
　　同时心里对刘群群说，虽然我的腿不是你打的，但却是因你而受伤。你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恨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没有你，我彭雪城就不会沦落到今天。
　　刘群群，你给我记住，你现在该是很得意的了，我被你成功地撵走了。你可以和我爸爸安安心心地过着你们的幸福生活了。但总有一天，我会活出个人样儿回来的，我要让你们记得我，记得我彭雪城并不是一个孬种，我也会出人头地，我一定会比你们过得更好。在心里，我暗暗下定决心，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再踏进北京半步。
　　“六月的日头，后娘的拳头。”老教师摇摇头，叹道，“你爸爸也不出来管一管，毕竟是自已的孩子嘛。虎毒还不食子，大年三十的，让你一个孩子流落在外面。”
　　我装作很委屈的样子，默默地低着头。我想，我今晚的表演完全可以竞争奥斯卡最佳表演奖了。同时，心中有另外一声音说，彭雪城啊彭雪城，你对这样一家善良的人撒谎，良心上过得去吗？
　　就权当作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我自我安慰地想。可是他们，却被我的故事信以为真，爷爷冲我点点头，郑重地说：“小彭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后娘的事情，你也不要怪她，她可能是一时糊涂啊，以后她会转过这个理儿的。”
　　“你后娘真狠心。”尚清华气鼓鼓地说：“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你这么大的人，她凭什么要打你啊？”
　　“是啊？她凭什么要打我啊?”我忽然觉得我这个谎言撒得有些过火了，按说我都是27岁的人了，也算是个成年人，完全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怎么会沦落到她来打我？我头顶暗暗冒出冷汗。
　　“怎么了，你不舒服？”尚清华看我神色有异，关切地问。
　　“嗯。”我点点头，借梯子下楼，说：“可能是昨天受寒了，有点头疼。”
　　“我带你去睡觉吧。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尚清华说着，就带着我上楼了。
　　这是尚清华的卧室。首先映入眼帘里是墙上贴着两张篮球明星姚明和乔丹的巨幅画像。“你喜欢篮球？”我问。
　　“嗯”。说到篮球，尚清华眼光中冒着绿光，他兴奋地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影集，说：“我在学校时，是校篮球队里的主力，中峰。这是我们比赛时的一些照片，你看我，扣篮的姿势帅不帅？”他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篮球，在手上玩弄起来。
　　可我对篮球却不感兴趣。在我的学生时代里，篮球似乎成了高个子同学的专用品，哪轮到我这种海拔不够170CM的三级残废来玩。
　　我很羡慕尚清华的身高，都超过180CM了，我站在他旁边，仅仅达到他的肩头，真是悲哀。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迷蒙的夜色，听着远远近近的爆竹声。想到千里之外的北京，那个叫做彭雪莲的可爱女孩子，此时是不是幸福依偎在她爸爸妈妈身边，看春节晚会还是在放烟花？
　　北京，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却离我越来越远了。
　　尚清华发出呼呼的鼾声，这个男孩子，累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了。而我，却异常地清醒着，许多的事情就像电影一般在我眼前一晃而过，紫雨的温柔，夏茉莉的霸气，孙小虎的可爱，成杰的执着，紫雨弟弟的稚气，孙尚香的开朗，孙老爷子的豁达，还有刚刚认识的尚家一家人的善良和厚道……这一切的一切，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纠结着，交缠着！
　　一朵美丽的烟花在空中四处溅去。也许人生就像这烟花一样短暂，可是它毕竟美丽过。而我的青春呢，是不是正像烟花一样散去？
　　
　　57
　　鞭炮声渐渐地淡去。
　　窗外，漆黑一片，看不见一点亮光。风吹过，屋后的竹林发出哗哗的声响。劳累一天的尚家人，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感受着这份黑夜里的幽深而宁静。
　　江西。景德镇市。X安镇。尚家。
　　北京。东城。孙家骨科医院。
　　时间就像个魔术师，瞬息万变。昨天还在北京的街头上奔走，今天我就躺在江西的小镇里睡觉。谁也没有想到，我的人生就因为这个叫做尚清华的江西男孩的出现，而彻底地发生了改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躺在床上，再一度失眠。
　　在我二十七年有限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的平静过，平静就像一池春水，吹不起一点儿的涟渏。从小性情张扬叛逆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未来。而现在，在远离故士之外的第一晚上，我却深深失眠了，安静地躺在床上，规划我未来的人生。
　　我的未来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不需要考虑这一切的，而现在必须重视下自己，冷静地思考一下我的将来，因为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二十七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一份工作了！
　　其实上天还是很厚待我的，夺走了我的妈妈，给予了我最纯洁的爱情，夺走了紫雨，给予了我温暖的友谊，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尚家人对我再好，终不是长久之计了，我不能一辈子在别人的羽翼下成长，也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我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要走！
　　是的，我要创业，创下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在钱夹里的银行卡上，只有五万块现金，这五万，是夏茉莉还给我的。也许作为创业基金，这五万块是少了点，但也足够我发展一个小项目。想那香港首富李嘉诚，还不是从一个米店打工仔做起的。有了这五万，但我相信，不出三五年，我会有更多的五万，五十万，五百万，甚至更多……
　　听说他，那个我名义上的父亲，当初听妈妈说也是白手起家的。为什么他能，我就不能？我不能让他们看扁了我，他可以的，我也可以的。
　　彭耀华，似乎我们的关系也仅仅是名义上了的。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就像我现在从北京离开，他可能都不知道，或者他根本都不想知道。他有刘群群，有了彭雪莲，怎么会记得我呢？
　　这些年来，我们就像背道而驰的两个人，越来越远了。
　　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正视地思考着我的将来，而未来就像一团迷雾，我总是看不清方向。
　　“彭哥。”尚清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黑暗中，他轻声地叫道。
　　我一惊，我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了，怎么还惊醒了他？
　　“有心事？”他再次问道。
　　我摇摇头。
　　“没有。”
　　我忘了黑暗中，他是看不见我任何表情的。
　　“我感觉你好像没有睡着？怎么择床啊？”
　　“可能是吧。”
　　尚清华伸手旋亮了床头的壁灯，说：“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吧。”
　　“没事，你睡觉吧。”我拧灭了壁灯。实在不好意思让他陪着我熬夜，我可不能自私到因为自己睡不着，就拉着别人陪我熬夜。新年里，我可不想让他的身体跟我一样疲倦不堪。
　　“你后娘对你真的不好吗？”他怯怯地问。
　　我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比较笨，怕触动了我的伤心事，赶紧自我解嘲地笑笑，说：“彭哥，我……”
　　“叫我雪城吧。”我说。
　　“雪城。”黑暗中，尚清华无声地笑了，说：“还是叫你雪城哥吧！雪城哥，我感觉你是一个特别有故事的人。”
　　有故事？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仔细地咀嚼着尚清华这话，猜揣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想法，我有什么故事？富二代的身份？网络作家？还是……
　　说到作家，我想起他旅行包里的那两本小说。这两本小说，发行量极少，且很少在市场上流动，他怎么会有呢？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清华，你喜欢看小说？”
　　“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意外。
　　我笑了笑，说：“你对网络小说怎么看？”
　　“看了3年的网络小说了，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哦。回头想想，有得也有失吧！所有的网络小说，各种类型的小说，什么诛仙啦，异人啦，玄幻拉，不说两百本也不低一百八十本，差不多当时比较热门的，大家推荐的都看了看。
　　有些网络小说硬实写得不错，天天沉浸其中，食不知味，不看完不罢休。也有一些网络小说，老实说，如果撇开情节，论文笔，大部分小说写得真的很差，不得不说，亮点也不少，比如《那时温柔》，几乎可以与传统文学媲美的网络文学的佳作，人生得一知已之交，死而无憾。
　　这部小说，开篇并不吸引人，但是在经过一系列情节铺垫，看到主角时，你一定会被吸引住的，越到最后越是精彩。只是故事结局太过凄惨了些……”一谈及到小说，他的话就像滔滔江水。
　　着实让我惊喜，没看出来像尚清华这样的男孩子，缀学了对文字的执迷还是这样深。让他这样的人做民工，简直是在浪费国家资源。真想不明白，如此优秀的一个男孩子，为何当初打架被学校开除了？我忽然对他的过去，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说说你的故事吧，为什么跟同学打架？”我问。
　　他沉默着，许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再告诉你吧。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别人不想说的话，我从不勉强，即使我多么想知道。
　　一时间，时间仿佛在黑暗中沉默了。
　　夜，静静的，只听见我们彼此的呼吸之声。
　　“明年还去北京吗？”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呢。”尚清华说：“那个工地已经结束了。我想去念夜校，学习一门技术，将来也好养家糊口。爷爷说了，‘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在手’。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出门打工，要技术没技术，要文化没文化，要经验没经验，只能做苦力活。我可不想一辈子做个泥瓦工啊。”
　　没想到他年纪不大，见识倒不小。在心底，我不由对他暗生钦佩之心。像他这样的90后，确实少见。
　　“有没有想过，学什么？”
　　尚清华侧过头，望着我，说：“没有。就是为这个犯愁呢！不知道学什么好？”
　　“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的爱好太多了，没有特别喜欢的。”他有些无奈。
　　“作为自己一生的职业，一定要挑自己感兴趣的。”说完这话之后，我也陷入了沉思。那么，我呢？我感兴趣的职业是什么？我想到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名作家，后来觉得当作家也挺不容易的，不如做一名编剧，拍自己写的小说，可现在呢？似乎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