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洒长城(52-55)
作品名称:雪洒长城 作者:宋小铭 发布时间:2014-08-02 10:33:21 字数:7438
52
碧蓝碧蓝的天空上,飘浮着朵朵白云。
我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走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妈妈仍然是那样漂亮,穿着她喜欢长裙子,裙子上绣着她最喜欢的野百合的花朵的图案,她的手,纤细而温暖。爸爸留着平头,着白色的T恤衫,没有小肚腩,很精神的样子,他的手,宽大而厚重,像一个大山一样给我是宽厚的气量。
这片草地真大,大得我都望不到边,四处都是青青的草,开着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花,像一块美丽的巨大的绿色地毯。踏上去柔柔的,软软的,绵绵的像妈妈的吻一样的香甜。
我喜欢在这样的蓝天白云里,喜欢这样青青的草,美丽的花,我更喜欢爸爸妈妈陪着我。
我们在草地上,快乐的奔跑着。是的,快乐的奔跑着,我感觉我的快乐就像一只调皮的小鹿,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地上,自由地奔跑。爸爸和妈妈跟在我的身后,跑过山坡,跑过洼地,跑过一山又一山,有美丽的蝴蝶在我的身边飞舞,有漂亮的花儿在我的眼前闪耀,我一直往前跑……
跑着跑着,我似乎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也找不到我的爸爸妈妈了。
什么时候我把他们搞丢了。
原来他们没有跟着我一起跑来?
那么,他们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我急了,站在那里,望着空旷的草地,大哭着呼喊着他们……
“彭哥,彭哥,你怎么啦?快醒醒……”忽然有人轻轻的推着我,在我耳边轻声呼唤着。
我缓缓睁开地眼睛,蓝天绿地悠然不见了,换之而来的是漆黑的夜空。
“我……”我一轱碌坐起来,我做梦了,梦见他们了。
尚清华跟着坐起来,关切地望着我,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倒在床上。
唉,我长嘘了一口气,感觉特别的累,全身汗滋滋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一万米越野长跑,虚脱得内衣似乎可以掐得出水来。
“梦见什么?给我说说。”尚清华似乎对梦的内容很感兴致,侧身躺下来,左手托着腮,热切地望着我。
“不记得了。”我呆望向天花板,天花板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却感觉天花板上有一个个无限放大的圆圈,在不断地收缩,又不断地扩大,像是一个巨大的涡窝,而我仿佛置身其中,动弹不得。
“几点了?”我问。
尚清华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借着萤光屏上微弱的蓝光看了看,说:“四点一刻。”
“天快亮了吧。”我望向窗外。窗外黑黑的,偶尔看见一杆泛黄的路灯一晃而过,冬天的夜晚,真的是很漫长!
“这是什么地方?”
尚清华望了一眼窗外,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彭哥,你刚才哭了?”尚清华嘻嘻笑着,伸手摸向我的脸,说:“你刚才梦见什么?大喊大叫的,好像还在哭呢……”
“我叫了什么?”我心不在焉地回道。
尚清华摇摇头,嘻嘻一笑,道:“具体说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好像叫什么‘爸爸,妈妈’之类的。”
“爸爸妈妈?”我心里一阵苦笑,这两个词好像离我很遥远了,遥远得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当然,我更不是孙悟空,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大话西游里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也是妖她妈生的,我彭雪城当然也是彭雪城他妈生的。只是这两个生我养我的人,在我生命里似乎已经消失很久了,久得我都把他们忘记了。
“彭哥,再过六个小时,我就可以回家了。”黑暗中,尚清华的眼光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和狂热。
回家?我再一次缄默了。为什么人人都有家,而我没有?我的家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
尚清华挨着我平躺着睡下,问:“彭哥,你去哪里啊?”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我仍然保持沉默着,不是我不回答他,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去哪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细细地,轻轻地,吹着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脖子……像一把把尖锐的小刀,轻轻地,慢慢地,撕裂着我肌肤,浸蚀着我思想,麻木着我的神经。
尚清华精神出奇的好,喋喋不休地从他家乡的历史文化传说,到他小时候的轶闻糗事,滔滔不绝,而我越听越冷,头越听越大,晕乎乎,像喝醉了酒一样膨胀,牙齿却哆嗦得格格直响。
“你怎么啦?”他侧过身,望着我,伸手在我的额头摸了一下,大叫道:“你发烧了?”
我没有说话,只感觉噪子里像火烧一样,“水,水……”我低声叫道。
他赶紧起身,倒了一杯开水给我,我一饮而下,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望着空空的杯子,问:“有凉水吗?”
“凉水?”他一愣,眼光迅速地在屋子里扫视了N遍,忽然他打开他的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递给我。
喝完水,我仰天躺在床上,又觉得刻骨的寒冷。“你这身子骨真差,真像个娘们儿一样的弱不禁风,这样折腾下就病了。哪像我,金钢不坏之身。”他起身为我盖好被子,一边自言自语。
“冷,冷……”尚清华已经把他的那床被子也搭到我被子,自己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盖住了腹部。
尚清华望着盖着两床单薄被子的我,摸了摸了湿透了的内衣,问:“彭哥,你衣服都汗湿了,赶紧脱下吧,不然更会感冒了。”
“冷,我冷。”我缩成一团,只感觉冷,彻骨的冷。
尚清华望着瑟瑟发抖的我,犹豫了一会儿,迅速的脱光了他的衣服,只留下一条三角裤衩,接着飞快地替我脱去了我身上的衣服,然后从背后紧紧的搂着我。顿时,只觉得有一团挚热的火球热情地包住了我,比一个大火炉还要暖和。
一股暖流从背后慢慢地覆过我的全身……
天,渐渐地泛出白光。
一轮金黄的太阳从云雾里喷薄而出,凝眸处彩霞掩映,光影有了千变万化,空间射下金色光柱,透过窗子照在尚清华恬静而俊朗的面孔,尤如沉睡的维纳斯女神。
我缩在尚清华的怀里,感觉着他热血青春带来的挚热温暖。身上的高烧已经退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更要命的是,那条受伤的腿,隐隐的作疼。
第一次跟这一个男孩子这样近乎赤裸地抱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感觉荡漾在心头。尚清华,这个陌路相逢的男孩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也许是他经常鍜炼的缘故,他的肌肉很发达,有种金属质地的硬感。他抱着我,像是抱着一个布娃娃,他的双臂修长而健硕,覆着一层毛茸茸的体毛,刺激着我的皮肤,痒痒的。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跟一个男孩子躺在同一个被窝里肌肉相亲,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确实很温暖,很舒适。我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渐渐明朗的天色,听他从耳旁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一动也不动。
忽然,感觉我左腿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痉挛一下,疼,像尖锐的刺扎入掌心,我忍不住低声呻吟。
就这一声轻轻的呻吟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尚清华,他睁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又摸了摸他自己的额头,笑道:“彭哥,你好点儿了没有?好像不怎么烧了。”
53
“嗯。”我点点头,感激地望着尚清华,说:“谢谢你。”
“谢什么?”尚清华大大咧咧地一笑,坐了起来,伸了懒腰,望着窗外金色的阳光,说:“过年了,太阳也出来了。今天天气真好。”说完,开始穿衣服。
我缩在被窝里,默默地望着他。眼前这个可爱的大男孩子,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昨晚如果不是他,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转身望着我,问:“彭哥,要我帮你去买点感冒药吗?这个时候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今天腊月三十了,要吃团圆饭,病歪歪的多不爽啊。”
我摇摇头。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除了头有些晕晕沉沉以外,我已经别无大碍了。
“我去买早餐。”尚清华吹着口哨,开门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的心底滋生了一丝温暖。从来没有兄弟姐妹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兄弟情谊的温暖。尚清华,尚清华,这个热情开朗的活泼青年,第一次让我感受到朋友的可贵与真诚。
今天是腊月三十了,中国人所谓的团圆之夜,除夕之夜,我与谁过?尚清华有他可亲的家人等着他,而我呢?一种深深的落寞像潮水一样的漫过我的心头,几多苦涩,几多心痛?妈妈!我忽然特别特别地开始想念妈妈,就像刚才梦里的情景一样,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生活……
“彭哥,你吃馒头还是花卷?还有豆浆。”尚清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冲我大声叫道。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里慌。”尚清华在我床沿上坐下,撒开一个馒头,硬塞进我的嘴里。
“我……”我赶紧伸出手,接过馒头,说:“我自己来吧。”
“这样才乖吧。馒头有营养,多吃点可以抵抗细菌的浸入。”他嘻嘻笑着,将他手中的白色方便袋放在床前的柜子上,袋里放着两瓶娃哈哈矿泉水。
尚清华掏出手机,拔了个号,忽然放在耳边,轻声说:“妈妈,我是华子,列车已经到了景德镇市了,快到站了……”说完电话,他似乎余意未尽,笑容满面的望着我,问:“彭哥,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我储存一下,以后我好联系你。”
“手机号码?”我睁大眼睛望着尚清华,我的手机呢?印象中我是有一部手机的,诺基亚的牌子,直板的,是紫雨给我买的?说是便于联系我。那部手机呢?我大脑里一片空白。
尚清华见我迟疑的样子,大声嚷道:“不就是个电话号码吗?不想告诉我就直说嘛,磨磨矶矶个啥?”语气中甚是不屑。
“我,没有手机。”我低下头。
“没手机?”尚清华笑了,像盯外星人一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生气地撇嘴道:“亏你还是个爷们儿,不想告诉我就算了,还找个这么笨劣的办法。我把你当兄弟一样的看啊,你却……”他话没说完,大概是看到我的窘状,声音压小了许多,说:“现在的人,哪个没有手机,说出去谁信啊。”
“我,我真的没有。”我竟然有些结巴,脸涨得通红。确实,在物质文化调整发展的今天,手机已不是再什么奢侈品了,而是步入寻常百姓家,成了人们生活工作的一部分了。而我的手机,我终于记起,那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到紫雨生病住院的电话时,落到了地上……
哦。尚清华淡淡应道,眼睛望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笑道:“终于要到家了。彭哥,我就在景德镇这里下了,记下我的电话号码:138********”。说着,他又跑到我的床头坐下,手伸进我的被窝里,说:“彭哥,你是哪里人啊,你在哪里下啊,到站了给我一个电话。”
“嗯。”我点点头,笑了:“我会的。”
“哇——”尚清华惊叫着,说:“你还在发烧啊,身上咋这么烫啊。你等着我,我去给你买药。”说着,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尚清华空着手回来了,神情有些沮丧,说:“彭哥,这列车没药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我能坚持的。”
“多喝点开水吧。我去打开水了。”他拎着开水瓶又出去了。
望着他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泪水潸然而下,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男孩子,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然这样的热心热肠的,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真是太少了。
很快,尚清华就回来了,倒了一杯开水,有点烫,他放在嘴边小心地吹着。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紫雨,记得那一次我生病了,紫雨也是这样的,泪,不争气地又流出来。
“彭哥,哪里不舒服?”尚清华看见我哭了,有些慌了,他不知道我身上的病情有多严重,伸手握住我的手,说:“哪里不舒服就喊出来吧。喊一喊就不疼了。”
“我是北京人。”我望着尚清华热情洋溢的脸,神情黯淡,低声说:“这次是我第一次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下车……”
“离家出走?”尚清华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你也玩这一招。跟兄弟我说说,是什么事让你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家出走?”
我呆呆地望着他,这很好笑吗?我可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个样子的?
“好了。”尚清华将他吹凉的开水递给我,说:“彭哥,你竟然没地方去,不如去我家吧。你一个人出门,现在又病了,很不方便的。今天都腊月三十了,不如跟着我回家,一起过个团圆年,等过年了之后再作打算。”
“这个……”我有些迟疑,冒然地就去打扰别人家,不好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就去我家玩吧。我家就在离景德镇市不远的乡下,转公交车三个小时就到了。你现在身体不好,有我照顾你,你可是前辈子烧高香了哦。”尚清华眉角上扬,却是诚恳之极。
也许是吧。不然我这辈子咋遇到这么多的好人呢?紫雨,孙家人,还有现在尚清华,这一个个与我素昧平生的人,在茫茫人海中与我相识,难道仅仅只是一种缘份吗?
也许尚清华这个建议不错。一个人孤独的呆在一个城市里,不如跟朋友呆在一起。景德镇,这个历史上以盛产瓷器而闻名天下的城市,难道就是我的下一站?
54
中午十二点,列车驶进了景德镇站。
“哈哈,到了,到了,到站了,我们下车喽。”尚清华像个孩子似的快乐地叫道,拉着我的手,向前面出口处奔去。列车在这里只停顿了四十分钟,又呼啸着南下了。这一站下车的人并不多,加上我和尚清华,也就十来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从车上走下来,消失在车站里各个出口。
车站里有些冷清,除了大红条幅上写着“景德镇市人民欢迎您平安回家”等标语之外,三五个工作人员懒懒散散坐在岗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天。候车室里更是空无一人,在这个时候里,谁还会外出,不在家里过节?
远远近近的爆竹声开始响起,四处飘散着浓浓的年味儿,让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失落。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安适的坐着家里的长椅上,悠闲地跟紫雨聊天。
“彭哥,身体好些了没有?我们先去买药吧。然后我们坐公交车回家。”尚清华满脸都写着兴奋,眼睛轱辘辘地四处张望着,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我内心的变化,拽着我胳膊,说:“我们赶紧走,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诊所的。买了药,我们就回家。”
真是归心似箭啊。我明白尚清华此时的心,人在这里,魂已经到家了。唉,都说游子归家的脚步总是最快的。尚清华不是在走路,简直是在跑步,他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家里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慢腾腾的,像一只笨拙的乌龟。我真的跟着他回家吗?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就跑到别人的家里去玩,而且是在新春佳节这个特别的时刻?他家里人会怎样看我?我越想脚步越慢,以至于尚清华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等我,怕我走丢了。
其实他哪里明白我此时的心情,我真不明白当初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跟着他一起下车,而且还跟他回家?也许当初他在列车上,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我……
既来之,则安之吧。也许这就是我跟他之间的缘分吧。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是陌路人,而现在,我竟然跟着这样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回到了他的家乡?
算了,不想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想着,我又有了些力气,冲尚清华背影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尚清华在前面拎着旅行包,步履飞快在前面一直蹿一直蹿,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的,充满了浓浓的喜庆节气。在中国人传统思想里,只有春节,才是举家团圆的日子。那些流浪在外的人,无论多远,都赶回家过年。只有我,却选择在这个时候离乡背井,游荡在一个未知的城市里。
也许是年三十的缘故,街道上十分冷清,过往的车辆很少,人更是不多,许多店铺都关门了,包括尚清华记忆里那家小诊所,现在是一家干洗店,且店面门是关着的,贴着大红喜字和对联。
“没事,前面不远处是市中心医院,哪里一定不会关门。”尚清华说着,又迈开了步伐。他个子高,步子迈得大,而我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腿像灌了铅般的沉重,即使小跑也跟不上尚清华的步伐,更何况那只受伤的腿在瑟瑟的寒风中,僵硬得不听使唤。
尚清华走了一段,回头望着步履艰难的我,说:“彭哥,你快点啊,前面不远处就是了。”
我望着前方,是一排排的高楼,不知道他说的不远是多远啊。我有些泄气地站住,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走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周围不要说出租车,连一辆人力三轮车都没有。
“彭哥,我们得抓紧时间啊,要赶在下午一点之前到达公共汽车站。”尚清华望着我,有些着急。原来,从市里到他所居住的镇里,下午就一趟班车,晚了就要等到明天了,而明天是大年初一,公交公司是不出车的,那么说来,我们除了步行回家之外,就得留在这里过节了,更不用说赶不上今晚的团圆饭了。
我看他说得郑重其事,但早已累得气吁呼呼了,望着尚清华高大的背影流星般的远去,终于停下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清华,你先回家吧。我就留在这里,先找家宾馆住下,你有空了再来看我吧。”
“这怎么行呢?说好了去我家的,我怎么可以扔下你不管呢?再说,你在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客气。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像个小女人似的扭捏作态啊。”尚清华停下来,回来盯着我望了一会儿,我指了指那只受伤了的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表明我已经尽力了。
尚清华大步跑了回来,在我面前蹲下来,指了指他的后背,说:“你上来吧,我背你走。”
背我走?我不至于这样不济吧,沦落到你来背我走路。我摇了摇头,冲他挥挥手,问:“现在都几点了?你赶紧先走吧,不要管我。”
尚清华低头看了看手机,说:“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得抓紧时间。上来吧,别磨磨矶矶了。”说完,他拉过我的胳膊,背起来就走。
放下我吧,我自己会走。我挣扎着说,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街上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可以管好自己的,
“你……”尚清华似乎很生气,停下来,瞪着我,嚷道:“你像个北京爷们儿吗,咋说话不算数,我家里条件再差,总比你一个呆在这里强,你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过年的。当我是朋友不,是朋友就不要那么多的废话。”
“我……”
“我什么我啊。跟我回家。”他很跋扈地叫道,拉过我的胳膊,背起我就走。我们仅仅只是陌路相逢,值得他如此吗?“你真当我是朋友。”我问。
废话。朋友还有假吗?
我们才刚刚认识,你就这样信任我?
有些人,遇见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人遇见了,一辈子也只是初见。
这话咋听见那么顺耳,而且还富有哲理。
我的泪终于在这一刻悄然而落。我不是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却第一次为这个大男孩的热情而感动。是的,人与人之间,如果都能少一分芥心,多一些关爱,这世界是不是会变得更美好?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性格硬冷的人,可是为什么我最近总是喜欢这样的容易感动,常常会不自禁地落泪?是什么改变了我还是我被什么而改变?我想,如果换在半年之前,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一个大男孩背着我的。
可是现在,在景德镇市大街上,一个年轻力壮大男孩背着一个瘦弱的大男人奋力在街上奔走。路上有人好奇地望着我们,奇怪我这样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男孩背着走路,猜疑着我们之间的关系,琢磨着其中的原因?尚清华毫不理会,继续背着我,大步向前走去。
他的背,虽然单薄,却很温暖,散发着青春男孩热情如火的气息燃烧着我,我忽然觉得生活在这一刻变得无限的美好。
尚清华看起来身体单薄,但力气却像牛一样雄壮。一百来斤的我,背在他的身上,他竟然还能健步如飞。这种感觉很美妙,似乎阔别了很多年忽然之间又回来了。
我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肌肉跳动的张力,那么强劲,那么活泼。不禁想起了我小时候,趴在父亲的肩头,怡然自得的神情。
汗,从他的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来,听到他有些粗笨的呼吸。放下我吧,让我走会儿。我实在是不忍心让这个男孩子为我这般的劳累。
“没事,我行的,前面拐角就是医院了。”尚清华嘻嘻笑道,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我想伸手帮他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但终是没有出手,只是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这个人,是我彭雪城一生值得交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