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日月剑（十六）

第十六回

仇人相见难解往日恨;冤家路窄夺路暂求生

且说众官员正在文庆、加尔衮和聂雨面前拍马溜须之际，忽听人群中一声怒吼，闯出一个紫脸大汉，手使一对狼牙锤，径闯灯阵。海龙一看，乃是天豹。只见他挥舞双锤，边喊边打，两个把门的清兵，急忙上前阻拦，天豹双眼圆睁，一锤一个，两个清兵一个变成了烂柿饼，一个成了肉泥堆。天豹哈哈大笑，看灯门上挂着两个螃蟹灯，又用大锤左右砸去，不料这螃蟹灯连着消息机关，顿时，两边窜出一对铁制雄狮，口中喷火，两眼射箭。天豹若不是穿的虎皮靠，早被毒箭射穿。此时，他挥舞狼牙锤，遮挡弩箭，闯过了狮子关。正继续向里闯时，迎面来了一队清兵，将他团团围住。天豹毫不胆怯，边骂边打，这可急坏了朱广太，连忙上前相助。
再说天彪见天豹冒然闯进灯阵，生怕他吃亏，遂跟了进去，并一路放火烧灯。霎时间，乌烟滚滚，火龙腾腾，灯阵成了火海。那些看灯之人吓得呼爹喊娘，乱作一团。可这火只能烧了下面的那些小灯，那八十一盏主灯却纹丝不动。当中一杆大蠹上有一个刁斗，内中有人看守，中悬一灯特大，高约八尺，灯围需三人合抱方能靠拢，此乃转向走马灯，专门负责指挥兵马。守灯的就是雷万春。
天彪此时一路放火，欲奔大蠹，突见前面出现一人，但见他灯下脸色蜡黄，黄中透黑，犹如青脸，倒吊眉毛，簸箕嘴，一双凸眼镶于脸上，眼球黑少白多，手使朴刀，见到天彪，二话不说，举刀就来个“刀劈华山”。来人是谁？乃歪膀行王清。天彪看得真切，待其刀砍下时，便用斧柄的护手铲一磕，顺势飞起一脚，正中王清下盘，王清当即倒地，天彪一个“青龙探爪”，那王清的半个脑袋便没有了。加尔衮见状，大怒，一个“玉带拦腰”，便想用剑腰斩天彪，天彪则“天马行空”，避开剑锋，转手来一个“金瓜落地”，加尔衮忙躲开护手斧，又换一招“子陵钓鱼”，天彪是属程咬金的，三斧砍不到对方，不开溜就要失败。海龙见天彪要吃亏，便挺剑来斗，一个“青龙出水”，直刺加尔衮。加尔衮急忙“巨蟒翻身”躲过，顺手一个“泰山压顶”，要结果海龙性命。海龙见此任剑术不凡，迅即右撤身，待加尔衮收剑上提之际，一个“秋风扫落叶”，便向加尔衮的脖子扫去，加尔衮不曾料到此乃虚招，急矮身避剑，海龙趁机一个侧踢，踢中了加尔衮的手腕，加尔衮的剑被甩出丈外之地，海龙紧接着又是一个“织女掷梭”，便要送加尔滚去老家，加尔衮吓得哇哇大叫，拔腿就逃。海龙提剑紧追，正在此时，突见高疤眼手一扬，飞出三镖，直奔海龙面门。
海龙只顾追人，尚未觉察高疤眼的黑镖，眼看命在旦夕，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有人吼道：“贼徒休要猖狂，俺来也！”话音刚落，便飞出五颗铁莲子，三颗正好将那暗镖击个正着，另两颗飞向高疤眼的面门和胸间，高疤眼慌忙躲过，尚未定神，忽见来人已经飞落面前，一剑“黄龙入洞”，直刺小腹。高疤眼大惊失色，急用大砍刀来迎挡，偷眼一看，只见来人五十上下，黑红的方脸，配上一副蚕眉大眼，目光炯炯，犹如利剑，能刺透人的心扉。一根长辫拖在身后，猎户打扮，手使一柄七星宝剑，剑光闪闪，如刚如绵，沉而有气，令人胆寒。
诸位，你道此人是谁？乃秦岭老侠齐思渊是也。
原来齐思渊得知儿子私自下山，心中大惊。暗想天豹粗鲁情有可原，那天彪和其他人等因何不于阻拦，竟一同前去？老侠手下一个徒儿道出个中缘由。说是那天天彪等人正在练功，忽听马骏说铁臂太保邓坤一个人在山后哭泣，便上前询问。邓坤道：“俺在京城之时，曾与表妹金玲相爱，因金玲长得美，没聂沄之子聂雨看中，竟在俺与金玲表妹洞房花烛之夜抢走表妹。俺去聂府要人，其父不仅不给，反说俺寻衄滋事，诬赖于他，并派高疤眼等人将俺打跑，俺一气之下，深夜跑聂府放了一把火，然后逃至秦岭，被师父收留授艺。可俺父母皆被老贼杀死，如今听说聂雨小贼来长安看灯，俺真想去报仇，可是孤身一人，力不从心，又恐怕师父见怪，百般无奈，便在此痛苦一场。”天豹闻知，不耐烦地喊道：“堂堂男子汉，老婆给人占，不去杀仇人，哭泣算个蛋！走，俺陪你去杀那奸贼！”众人纷纷赞成。天彪道：“这样下山，瞒不过父亲。不如说是去二爷家拜年，父亲不会不给去。”老侠齐思渊听说他们要去老二家，也就没怀疑，嘱咐他们早去早回。谁知这一去竟不见踪影。听说长安举办灯会，知道大事不好，便找来老二商议。齐思忠道：“此事宜早不宜迟，速速拦回他们！”老侠道：“拦，恐怕晚了。依我之见，快快召集众徒儿和猎户，让他们在长安城外接应，你我闯进长安城里，搭救他们。”二爷赞成，便召集众人，和老侠飞马直奔长安。来至长安，此时正值灯会被闹，两人便分头找人。
当高疤眼欲用暗镖伤害海龙之时，便甩出五颗铁莲子，救了海龙的性命。
此时高疤眼见齐思渊宝剑逼向面门，慌忙挥刀迎敌。齐思渊一招不着，急抽宝剑，一个“怀抱琵琶”接“凤凰还巢”，再刺高疤眼，高疤眼见来人武艺高超，剑技娴熟，哪敢怠慢，拼命迎击。两人大战数十回合，高疤眼渐觉不敌，撤身便逃，老侠哪肯放过，提见便追。
再说那彻地太保汪培、银蛇太保赵伟，见天豹天彪闯入灯阵，也随后杀入，恰遇六、七金刚，四人也不答话，两两相对，你来我去，恶战不止。忽听“哎呀”一声，六金刚被银蛇太保一枪刺中，倒地而亡。七金刚见状，心中惊慌，不敢恋战，卖个破绽，跳出圈外，抬腿就溜。汪培哪里肯放，拼命追赶。正追之际，忽觉身后有风，急转身一看，是个胖大和尚悟性。
和尚一掌击来，正值汪培回首之时，掌风正着，可怜汪培被打得五脏俱废，口吐鲜血，跌倒在地。朱广太见状，急忙相救，胖和尚悟性又伸右掌击向朱广太的左耳，朱广太知道这赤砂掌的厉害，迅速退避，和尚紧逼，朱广太命在旦夕，恰值齐思忠赶到，忙呼：“师父救我！”齐二爷遂封住胖和尚悟性。
这两人一个内功深厚，一个武艺超群，拳来掌去，难分难解。突然，悟性卖了个破绽，趁齐思忠进击之时，左掌虚晃一下，右掌便打了出来，只见齐思忠向后一跌，啊呀一声，倒在地上。悟性见齐思忠倒栽在地，以为一掌打中，不觉得意忘形，哈哈大笑，岂不知老英雄用的是“倒栽僵尸”的招式，迷惑对方。和尚轻敌，自以为得手，便近前一步，复一脚踩下，欲结果齐老英雄的性命，不料齐思忠一个“蛇行草坪”，脱离原地，遂挺身，来个“钻天”式，直飞向大蠹之上，一个金鸡独立，站在蠹尖，向下俯视。他见女儿天凤正与闭目活佛悟真交手。
天凤使的是武当派招式，忽而“白猿出洞”，忽而“青狮抱球”，忽而“黑熊反掌”，忽而“彩凤凌空”，那真是招招有式，步步有力，腾挪闪转，很是灵巧。
悟真见这女子虽然年纪甚青，本领却很高强，便一顺手脱下大红袈裟，用力一抖，那袈裟如同铁板一块，直向天凤打来。
天凤不知这铁布衫的厉害，仍然奋战。所幸轻功甚好，袈裟总不得沾身。但是，她想用剑挥削，却削毁不了袈裟。齐思忠看得真切，正想前去相助，忽见身后飞来一条红色彩条，原来是全身着红的三箭姑伍彩萍。
伍彩萍趁齐思忠观看天凤和悟真相斗之时，上得大蠹，一脚踢去，齐思忠不备，被踢落了下来。若是常人，这一跌定是粉身碎骨，可齐二爷却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立在地上。
那伍彩萍也随即飘下大蠹，再刺齐思忠。
正同悟真交手的天凤，看见父亲跌落下来，心里一惊，露了破绽，悟真见状，急挥铁布衫扫去，天凤忙中生智，一式“何仙姑懒睡云床”，仰卧在地。悟真见铁布衫没有扫中对方，忙收式，取过铁钵，砸向天凤。天凤是躲过了，八金刚可倒了大霉，一抬头，正被铁钵击中，脑浆顿时迸裂，一命呜呼。
悟真大怒，两眼喷火，正想再斗天凤时，却被海龙赶来截住。此时，三箭姑伍彩萍被齐思忠逼到天凤面前，天凤挺剑便刺伍彩萍，谁知秦庆赶到，三对人同在一处交手，好不令人眼花缭乱。此刻天凤运剑绵绵不断，刚柔相济，那三箭姑则龙腾虎跃，霹雳电闪。两人正杀得难分难解之时，忽然中间冒出一个绿衣女子，手使龙凤剑，将二人隔开。但听那女子对天凤说道：“这位小英雄，且退一旁，待我来收拾这个冒名顶替伤风败俗的贱人！”
绿衣女子边说，边使出一招“玉女献琴”，直臂立剑，刺向三箭姑。三箭姑急忙退身，“飞虹掠日”反刺绿衣女子，绿衣女子“湘子挎篮”又反挑三箭姑手腕，三箭姑“哪吒闹海”，拆了绿衣女子之招。此时，两人暗暗纳闷，你道为何？原来两人使的同是峨嵋剑术，可是又不是师姊妹，你说怪不？
天凤见两个容貌相同的女子战在一起，也分不清谁好谁坏，故难以插手相助，只好在一旁观看。正在此时，几个清兵拥着一个恶少来了。天凤准备格斗，谁知那恶少竟嬉皮笑脸道：“好漂亮的相公，此地危险，快给爷回去快活快活。”说这就要摸天凤的脸。
这恶少不是别人，正是聂雨。这小子不光采花盗柳，还特喜欢奸狭美貌男子，所以看到天凤，以为是漂亮的少年，就起了淫念。
天凤大怒，怒道：“无耻畜牲！光天化日，竟敢无礼！”说着挺剑就刺。
聂雨并不害怕，提刀相迎。
铁臂太保邓坤，进入灯阵后，一直在寻找仇人聂雨。见聂雨和一帮清兵围斗天凤，便暗暗掏出铁莲子，对准聂雨眼、鼻、嘴、胸连连发出，雷万春正巧赶来，见状，猛地一推聂雨，可是迟了一步，其中一颗铁莲子击中了聂雨的脸，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聂雨疼得嗷嗷大叫，这些更是翻了锅了，只听清兵纷纷大叫：“聂公子被打伤了，快快捉拿凶手！”
一时间，清兵纷纷涌来，喊声、杀声响成一片。
海龙和众英雄也都赶来相助，和清兵混战在一起。
齐思渊见清兵越来越多，道：“海龙、天凤，赶快带大家向西门撤离，不可在此滞留！”
众英雄且战且退，准备闯出西门。
可是，他们退到哪里，清兵就涌向那里堵截，众英雄甚是奇罕。
海龙道：“这里定有机关指挥，凤弟，你我注意观察。”
天凤道：“龙哥哥，你看，那大蠹之上的走马灯，总是指着我们的方位，肯定有鬼。”
海龙仔细一瞧，果然不错，道：“那定是指挥灯，必须打掉它！”说毕，正欲掏镖打去，却见一个猴子模样的人从八十一盏主灯上迅速跃到刁斗之内，一伸猴手，便将走马灯打落。
雷万春见大蠹之上有人破灯，十分恼怒，急掏出毒药镖，欲结果猴人性命，想不到猴人从腰间掏出一包石灰，对准清兵阵里一抖，面粉一般，纷纷扬扬撒落下来，雷万春情知不好，又不知是何物，急忙闭上眼睛，那尚未闭眼的清兵，让石灰呛得鬼哭狼嚎，手捂双眼，团团乱转。
那大蠹上的猴人趁此机会，脚踢灯芯，只听一阵噼里啪啦，把个消息全破了。尔后，飞身跃出灯阵，倏忽消失。
海龙瞧得真切，但也顾不得此乃何人，只因面前来了个身穿大红袈裟、瘦骨嶙峋、额下嵌有两道凶目的二魔王瞽目活佛悟真，不过，这和尚并不奔他，而是欲夺天凤。海龙急忙上前挡住。悟真哪把海龙这个乳毛少年放在心上，他手起一掌“猛虎出林”，猛击海龙后脊，其掌风习习，来势凌厉，海龙知其赤砂掌狠毒，急忙撤身避开，反手“雷公击顶”，向和尚的秃头打去。悟真忙“猛虎剪尾”，跟着“倒插垂柳”，猛切海龙的腰部。海龙“野马闹槽”，左掌劈架来掌，右手指直插和尚咽喉。悟真见海龙少年，功夫非凡，不敢怠慢，急忙“丹凤朝阳”躲过。
此时齐思忠恐海龙吃亏，大叫瞎秃驴休得放肆！说这便窜上去一个“白驹过隙”，掌击悟真胸部。悟真避过，遂“饿虎扑食”，反击齐思忠前胸。齐思忠便亮出绝招，只见他头一摇一扭，脑后长辫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中悟真双目。悟真猛觉得双目酸痛难忍，连那只没瞎的眼都睁不开来。他急中生智，一个“鹞子翻身”，双手捂眼，逃出圈外。
再说雷万春运用走马灯指挥清兵，不料想走马灯被猴人破坏，双目又险遭猴人的石灰呛瞎，他又气又急，便四处寻找猴人。恰遇师兄悟真遭到齐思忠的追击，便举起双钩，一个“西天拜佛”，直奔齐思忠的喉部。齐思忠虽连战多人，精神仍兀自抖擞，迎风掸尘，紧接顺水推舟，龙泉宝剑便刺雷万春之胸。雷万春双钩纯熟，忙用“凤凰旋窝”，以双钩夹挡。剑钩相击，铮铮有声。两人正杀得激烈，齐思渊疾速赶到，一看是雷万春，遂大叫道：“二弟，此乃仇贼雷万春，万万不可放过！”那雷万春听到喊叫，心中一愣，露了破绽，被二爷一个“风雪扫梅”，再加上大辫子一甩，雷万春险些倒地，多亏铁面浮陀悟性带着清兵赶到，方才脱离险情。齐思渊见清兵越来越多，便喊道：“二弟，大家不可恋战，速速向西门撤退！”众英雄闻声，纷纷杀开一条血路，向西逃命。
也许有人要问，齐老英雄和海龙他们，皆会“有我无你”的绝技，为何不用来杀退清兵？诸位有所不知，任何功夫都有它的局限性，“有我无你”功，只能对付少数人，尤其是一对一，最有作用，一旦遇到众人，就无法施展了。
海龙和天凤冲出重围，飞奔回店，取回包裹，换了行装，牵过马匹，遵照齐老英雄的嘱托，没有返回秦岭，而是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沿僻巷，穿小桥，闯出城门，直奔潼关。过潼关时，天交二更，人倦马乏，恰见山坡的丛林中有几间茅屋，乃歇脚小店，遂上前叩门，入店住宿。
店家见海龙和天凤衣冠不整，浑身尘土，包裹很沉，心中甚疑，却又不敢盘问，忙将他们安排在西厢房住下。
海龙和天凤入了西屋，刚想梳洗，忽听东屋有个山西口音喊道：“嗨！小子！你这个店恐怕是个黑店！”
这回分教：
小白猿拍马屁，拍了马蹄挨踢；
老寨主托红媒，托错媒人倒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