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日月剑(十五)
作品名称:龙飞凤舞日月剑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4-17 15:02:56 字数:5919
第十五回
长安府奸贼设暗计元宵节群雄闹花灯
且说天凤和海龙,骑着两匹红、白宝马,离别秦岭,信马由缰,一路入关而行。但见久雪乍晴,乾坤圣洁,青山素裹,玉树琼枝,天苍日远,屋粉路白。真乃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俩人谈谈说说赶路,两马卿卿我我缓行,雪地上留下了两条深深浅浅的蹄印。
话长路短,行不多时来至一座山前。但见山腰耸出一座古刹,殿宇辉煌,气势宏伟。
天凤道:“此乃莲花寺,听老年人说,寺里菩萨很灵,心诚之人,有求必应。龙哥哥,咱俩和不进去求它一签?”
海龙道:“尊从凤弟之便。”
二人来之寺前,翻身下马,入至殿内,只见寺内有紫云屏、天王殿、拜亭、东西两廊,大雄宝殿、甘露戒坛、藏经阁。寺东有擅樾祠、准提寺,西侧有功德堂、尊胜院、水陆寺。全寺方圆约占地百余亩,香火鼎盛,钟钵声一片。
两人烧香拜佛,各抽一签。
天凤签上诗云:青春欲尽急还乡,紫塞宁论尚有霜,翅在云天终不远,力微缯缴绝须防。
海龙签上诗云:竹径桃源本出尘,松轩茅栋别惊新,御跸何须林下驻,山公不是俗中人。
天凤看罢,闷闷不乐,道:“龙哥哥,这签抽得不是味。你看,说小弟我是‘飞不远’,说你不是‘俗中人’。这如何理会呢?”
海龙道:“敬神,神在;信鬼,鬼存。依我之见,不信的话,神鬼皆无。倘若神鬼都灵,因何将作恶之人留在人间残害忠良?凤弟,别胡思乱想,走吧。”
天凤听海龙如此之说,半信半疑,闷闷出了大殿。二人牵了宝马,正欲离开,忽听有人喊道:“小三慢走!”
天凤闻声,便知是二哥天豹的嗓门。转脸一看,只见西山脚涌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果然是天彪和天豹。随后跟的皆是伯父的徒儿马俊、朱广太和四大太保等人。
海龙和天凤连忙迎了上去。
天凤道:“哥哥,你们因何来至此处?”
天豹道:“嗨!小三,兴你来还不准你这个呆二哥来?咱在此地等你几宿了。”
天凤惊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等必经此处?”
天彪道:“此处乃去江南必经之路嘛。”
海龙微笑道:“不知哥哥何事来此?意欲何往?”
天豹乐道:“等你俩一起去长安闹灯会。”
天彪道:“前几天有人捎信,说是聂沄的儿子聂雨陪伴老贼穆彰阿的小孙子来长安看灯,那聂雨曾霸占俺的师弟邓坤的妻子,咱哥儿几个趁此想去找他们算账,在长安闹它一番呢。”
天豹道:“海龙贤弟,你肯定不知道,穆彰阿这个老贼,是个油篓里的西瓜——又圆又滑的奸贼,那聂沄呢,更是个砒霜水般辣椒——又毒又辣的坏蛋。还有个叫文庆的老贼,是个头顶害疮,脚底流脓坏透气的家伙,他们狼狈为奸,残害忠良,此次灯会,俺不让他们吃二爷我几锤决不罢休!小三,你俩敢不敢去?”
天凤道:“太好啦!俺正想试试这乾坤剑呢。”
海龙犹豫了一下,道:“伯父他们知道此事吗?”
天豹刚想讲“不知道”,却被天彪抵了一下,天豹不知其意,对天彪反眼道:“哥,你抵俺干啥?瞧,酸筋给碰上了,整个胳臂都给搞得麻碌碌的。”
天彪看瞒不住,只得道:“两个老人家都不知道此事。是我等兄弟听得小道消息,不过,我已经让人捎信给老爷子了,老爷子是疾恶如仇之人,量也不会反对,说不定他们自个儿也会下山来闹灯呢。”
天豹道:“怎么样?弟兄们,敢去吗?怕死就别去。”
天凤哪撑得起激将,道:“谁怕死啦?长安就是个阎王殿,俺也敢去捣它个底朝天。走,是龙是虎灯会上见。”
天豹乐得拍手大笑,道:“好,小三,有种!俺就知道你会去的,海龙贤弟,你敢去吗?”
海龙怎么能不敢去?又怎么能不想去?他巴不得一刀宰了聂沄那狗贼,可是,他却道:“聂沄让儿子陪伴穆彰阿之孙来长安看灯,定会令人保镖,何况陕甘制台文庆手下本来就有一帮武林败类,皆是高手,他们又有神秘谷的金刚魔王作后盾,再加上清兵护送,凭咱们这十几个人去闹,恐怕不是对手,倘若闹灯不成,反遭毒手,岂不坏了大事?依小弟之见,不能盲目乱来,三思而后行为好。”
俩呆子听后大为不悦,便气道:“怕死不去就罢,三思个熊!小三,你跟哥哥走!”
天凤对海龙道:“龙哥哥,去一趟也无妨,咱们见机行事,倘若能下手,咱就杀了聂沄那贼种和穆彰阿的狗孙,给伯父报仇!倘若不宜下手,咱就只看灯,不动手还不成?”
海龙觉得言之有理,只得随大家直奔长安。
古都长安,本是繁华之地,到了元宵佳节,更是花街灯市,歌舞升平,热闹异常。可是,自从道光帝登基,再加上制台文庆的盘剥,贪官污吏的横行,苛捐杂税暴征,整个长安城闹得饿殍遍野,怨声载道,黎民百姓哪有心思玩灯,何况前几次灯会,皆有人闹,因此,这两年长安再不敢举办灯会。可是,今年穆贼的孙子加尔衮,心血来潮,非要来长安看灯,陪伴的竟是军机章京聂沄的儿子聂雨,文庆做梦都想巴结穆贼,加尔衮之行,正是求之不得。于是下令,要长安百姓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当今之盛世。违令者,斩;生事者,斩。百姓只能暗暗叫苦,不敢违抗。为了避免惹祸,便勒紧裤带,典卖妻子儿女,筹钱参办灯会。
诸位,文庆听说加尔衮和聂雨来长安观灯,喜是大的,忧也不小。喜的是能借此巴结穆贼,忧的是怕人闹灯,伤及这两个八旗子弟性命。正在为难之际,正遇手下保镖雷万春从神秘谷回来。雷万春,乃陕西蓝田人氏,昆仑长老之徒,高疤眼的师兄弟,五十来岁,大方脸,虬髯,一只疤眼,两个虎牙,声音洪亮如雷,厚嘴唇,大嘴,善使七只毒镖,心狠手辣。是神秘谷的三魔王,又称活阎王。他原在翠屏山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不想被秦岭齐思渊踢了场子,流落神秘谷,后被文庆收买。雷万春知道文庆的为人,也清楚他的势力,更看出他的野心,心想,靠了文庆,既可升官又可发财,还有雪耻报仇之机,所以,他对文庆既尽心又尽力。此时听说加尔衮和聂雨要来看灯,正是他高攀之时,便极力撺掇文庆举办灯会。他道:“大人,举办灯会,妙处无穷。一可显示大人的无量洪福,二可说明长安在大人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大清天下太平。三可给王爷公子一饱眼福,让穆中堂和聂大人高兴。”
文庆道:“倘若秦岭那帮拳匪来闹花灯,岂不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雷万春道:“大人,此次灯会的最大妙处就在这里。”
文庆道:“此话怎讲?”
雷万春道:“长安办灯会,那些草贼肯定要前来大闹。咱这里布好灯阵,埋好伏兵,张开大网,来个瓮中捉鳖,捉得贼人,押送京城,皇上能不大赏?此不是最大的妙处吗?”
文庆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此计甚好,只怕他们不来上钩,若是来了,又怕你不能对付。”
雷万春道:“大人不必担心,奴才早有安排。”
文庆道:“尔是如何安排的?”
雷万春道:“奴才先派人去秦岭送信,那齐思渊的儿子天彪天豹皆为粗鲁之辈,必然中计。”
文庆道:“齐思渊和齐思忠两个老小子诡计多端,老奸巨猾,岂能让他们孩子闯灯?”
雷万春道:“大人有所不知,齐思渊老弟俩确乃狐狸,可是,他们那帮孩子皆粗鲁莽撞,称胜好强,不知天高地厚,听说长安有灯会,尔等一定会瞒着齐思渊,偷偷下山,即便齐思渊和齐思忠都来,也无关紧要,奴才手下有一帮高徒,还有神秘谷的一帮弟兄,再加上众多清兵,准能捉住闹灯之贼。何况,京城来人,皆有高手护送,大人,这一切你就放心好了。”
文庆闻听此言,大喜,虽赏银百两于雷万春,让他请人。又派副将马斌率精兵两千护压灯阵,恭候加尔衮和聂雨来临。
正月十二,高疤眼和众多清兵护着加尔衮和聂雨来至长安,文庆便精心照料,整日花天酒地,美女相陪。雷万春就和高疤眼设计定谋。
待到十五这天,长安街那真是人山人海,灯火辉煌。大街小巷,官府衙门,到处张灯结彩。那长的是龙灯,短的是狮子灯,犁钩型乃虾子灯,横爬行系螃蟹灯,跳龙门的是鲤鱼灯,一伸一缩是乌龟灯。还有一品当朝灯,和合二仙灯,三羊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登科灯,六国封相灯,七子八婿灯,八仙过海灯,九龙盘珠灯,十面埋伏灯。左也是灯,右也是灯,里也是灯,外也是灯,前也是灯,后也是灯,上也是灯,下也是灯。高灯,矮灯,大灯,小灯,铺天盖地全是灯。真是:天外银星落长安,长安又似在天外。
制台府前是校军场,军场中间扎了一座鳌鱼灯山。围绕灯山摆了一个灯阵,那是雷万春专请二魔王瞽目活佛悟真根据兵书上的阵法,摆的九曲黄河阵。这灯阵九曲十八弯,九九八十一盏主灯,七百二十九盏副灯,外配六千五百六十一盏走马灯。灯阵按生丧休尅立下大小八十个灯门,门门皆有人把守,且有专人持引路牌灯,观灯之人,须牌灯人指引,方可入内观灯,倘若无人指引,擅闯灯门,那就休想走出灯阵,只能命归黄泉。
且说副将马斌奉文庆之令,在大营点拨好各路兵马,分派职守后,回至家中,只见家人来报道:“大人,公子回来了,在后书房恭候。”
马斌来至后书房,少公子马骏急忙给老爷请安。
马斌道:“儿呀,今岁因何不来家过年?”
马骏道:“今年大雪封山,道路难走,师父不放心,便留俺在他家过年,如今特赶来给爹爹拜个晚年,师父也叫孩儿代问爹爹好。”
得了,小马骏也扯谎了!齐思渊连他下山都不知道,焉能让他捎口信问安?马将军可不知其中之事,便道:“这倒也是,今年雪太大,下得也太久,天气太冷了,回山时代我谢谢齐老英雄。”
马骏见左右无人,便小声道:“爹爹,俺还有十来个兄弟也来了,孩儿怕别人疑心,便把他们藏在后院,待我去换他们出来见你。”
马斌道:“不要去唤,我去看望他们。儿啊,我倒问你,尔等下山,莫非奔灯而来?”
马骏道:“爹爹,孩儿正是为灯而来。想那文庆老贼,实在可恶,爹,你难道还没受够他的气?”
原来马斌是总督邓廷桢手下的总兵,邓廷桢受穆彰阿的诬害,被革职充军伊犁,他便调到陕甘,作了副将。马斌为人正直,忠厚老实,对文庆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但慑于文庆的淫威,不敢多言。
儿子马骏乃齐思渊的小徒弟,年方十八,绰号草上飞。此次正是和天彪他们一起私自下山来长安闹灯的。不过,他不敢对爹爹讲是偷着来的。
马将军听说他们是来闹灯的,道:“儿啊,尔等胆也太大,你可知老贼今年办的花灯不比往年。”
马骏道:“爹爹,众兄弟正因此而来的。大家都想来治治加尔衮和聂雨,给文庆老贼一点厉害看看。”
马将军道:“嗨,尔等太轻敌,那老贼今年不仅有雷万春那伙神秘谷的武林败类为虎作伥,还派了重兵把守,各处皆有埋伏。再加上护送加尔衮和聂雨的一伙打手,皆是武林高手,凭尔等十几个人擅闯灯阵,岂不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依我之见,尔等速速回去,免遭大祸。”
马骏不敢跟爹爹对抗,只得退下会见众兄弟,说明缘由。
天豹岂能买账,大叫道:“爷就是要闹它长安一通,不杀老贼,誓不回山!”
天凤忙制止道:“你喊什么!这是何等地方?倘若被人知道,岂不坏了大事?”
天彪道:“那怎么办?闹,还是不闹?”
天豹急道:“谁不闹,谁就是孬熊!谁先跑了,谁就先吃俺一锤棒!”
众人沉默,不知如何是好。
海龙沉思了半刻,起身说道:“闹总是要闹的,既来之则闹之,至于如何闹,如何取胜,应想想办法才行。”
天凤道:“这也不难,反正老贼和雷万春都不认识咱们,我等权当是观灯的,入得灯阵,见机行事,万一没机会下手,就不下手。”
马骏道:“三哥所言极是,我等都去看灯,待文庆老贼陪加尔衮和聂雨出来之时,出其不意,一起下手,那时人多易乱,趁忙乱之时,杀他一番。”
海龙道:“倘若出事,万不可来此处,免得给马伯伯惹来麻烦。”
天彪道:“对,咱们只管杀出城门,到城外会合。”
众兄弟又纷纷设计定策,安排妥当之后,便和马将军告别。马将军一再劝他们不能闹灯,众人一一假装答应,然后三三俩俩奔至街中。
海龙和天凤出了将军府,来至街上,只见十里长街,人山人海,跻踵磨肩。打拳,卖艺,算命,占课,练摊,说书的,唱戏的,跑马拉界的,喊的,叫的,无所不有,煞是热闹。然说笑嘻闹的多是豪绅巨富,忧愁悲哀的尽为黎民百姓。
海龙和天凤先找个客栈,将马和包裹寄存在那里,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各处游览。他俩看了大雁塔,游了皇城,观了碑林的八骏马,又访了皇陵,看看天色渐晚,便径奔制台府的灯市。只见众兄弟已经来到,各自暗暗打了招呼。此时,制台府前锣鼓喧天,鼓瑟齐鸣。鳌山雄伟壮观,鳌头上千盏华灯齐放,光彩夺目,映夜如日。灯楼上搭了一座看台,台上悬匾一块,上书“与民同乐”四个斗大金字。两旁有副楹联,上联是:春夜花灯,几处笙歌腾朗月。下联为:元宵美景,万家欢筵庆太平。看台上,琵琶丝弦,笙簧笛管,细吹慢打,悠悠扬扬。不一时,只听台上台下一迭声喊道:“制台大人到——”
那灯楼四周霎时肃静,官员兵士,乡绅豪富,整冠的整冠,理服的理服,垂手站立,低头看地,大气不喘,小屁不放。这时只见七匹战马开路,为首的正是雷万春,紧跟着是高疤眼,伍彩萍,第四个是身披大红袈裟的二魔王瞽目活佛悟真,他枯瘦如柴,一眼瞎一眼明,如同骷髅。第五个是大魔王铁面浮陀悟性,——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胖大和尚,脸上有一个塌鼻子,两个深鼻孔,笑时狰狞可怕,两片薄嘴唇张开后,不但露出大门牙,还露出牙床肉。他手持月牙禅杖,出手凶残狠毒;第六匹马上是二金刚勾魂鬼秦庆,第七匹马上是三金刚催命判官李歪嘴。马后乃三个八抬大轿,轿后是六、七、八三个金刚及武师压后,再后是近百名清兵。
众贼来至灯楼,纷纷下马落轿,近侍挑开轿帘,拿去扶手,搀出文庆、加尔衮、聂雨。但见那文庆,六十余岁,白面长髯,大腹便便,身穿蟒袍,上绣九蟒五爪,头戴双眼花翎顶戴。加尔衮年方束发,生得清秀,面如敷粉,唇似涂丹,二目有神,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粉红色英雄氅,内穿杏黄色箭衣,腰系宝剑,足蹬粉底快靴,目空一切,盛气凌人。聂雨二十岁左右,满脸横肉,虎背熊腰,脸右方生一蚕豆大小的黑痣,痣上长着几根红毛,身背鬼头大刀,骄恣无比。
文庆陪着加尔衮和聂雨上了看台,文庆居中,加尔衮和聂雨分坐左右,魔王和金刚立在他们身后。
众官员争相上前施礼。文庆喜道:“今日灯会,热闹无比,全仗诸位协力。”
众人道:“全托制台大人之鸿福!”
加尔衮道:“听说关里关外方圆几百里地,都有人前来观灯。”
文庆道:“此乃公子大驾光临之故。”
众官员一起献媚道:“制台大人威震四海,德布八方,两位公子又乃少年英雄,故大家齐来晋谒拜贺。”
这群狐群狗党,吹吹捧捧,阿谀奉迎,把个文庆、加尔衮和聂雨乐得哈哈大笑。正在此时,忽听人群中一声大喊:“奸贼休要得意忘形,且吃你爷爷一锤!”
众人一看,人群中跃出一个大汉,头戴虎皮抓帽,身着一身虎皮短身紧靠,手拎一对狼牙锤,少说也有百十斤。只见他一到灯门,也不问东西南北,更不管生路死路,直奔看台。他一边闯,一边喊道:“别让老贼文庆和两个狗崽子跑啦!”
这正是:拍马溜须,那顾半点廉耻。
烧香拜佛,难卜一生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