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日月剑(十二)
作品名称:龙飞凤舞日月剑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4-08 11:52:23 字数:8193
第十二回
恩施秦岭父女除猛虎;义结金兰兄妹比剑术
好大的一场雪,诺大个秦岭变得模模糊糊,时隐时现。风助雪势,雪仗风威。到处是雪,到处是风。真是个:“空中银珠乱洒,半天柳絮交加。行人拂袖舞梨花,满树千枝银压。公子围炉酌酒,仙翁扫雪烹茶。夜来朔风透窗纱,也不知是雪是梅花。”那沟,那涧,那山,那路,那柴房,都没了,消失了,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于海龙单枪匹马在荒山野外已经三个昼夜没曾合眼,秦岭的这场风雪,使他愈加筋疲力尽,难以坐稳鞍辔。哪里是路,哪里是店?哪里有人?只有苍天可知。好在白龙马尚可作海龙的生命支柱,否则,他早让这场特大的风雪埋葬在深渊。
风雪越来越大,成团成团的雪花,打在海龙的身上,他全然不觉,他正在懵懂中。疲惫的白龙马,再也抬不起蹄子,无可奈何地停在原地,偶尔打着响鼻。忽而,它一声凄哀的长嘶,惊醒了马上的海龙,海龙睁开惺忪的酸眼,四下打量,到处皆是风雪,看样子是到了绝境。他赶马,马不抬蹄,不禁长叹一声,滑下马来。谁知他饥寒交迫,一个趔趄,竟跌落在地,再也无力爬起。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海龙朦朦胧胧中觉得脸上喷来一阵阵暖气,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脸上磨来擦去,是那样轻轻,那样柔柔,那样令人痒虚虚的。他用力睁开双眼,一看,乃是白龙马卧在自己身旁,不时用唇用舌擦舔他的脸蛋。那马双眼汩汩,流着眼泪。
海龙不禁心头一酸,也落下泪来。心想:“海龙阿海龙,你命怎么如此之苦呢?父亲被害,家中遭劫,仇大恨深,如今却落在这风雪之中,前不见村,后不见店,路也不通,马也不行,莫非老天真要亡俺余家吗?古人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俺于家世代忠良,精心报国,从没做过半点损害他人之事,因何落得如此下场?唉,父亲大人,孩儿如今看来,是无法替你报仇了,俺也不能孝敬母亲了,恐怕俺是有家难归,魂落塞外了。”
白龙马看主人醒来,又长嘶一声,像是高兴,又像是劝慰主人:“千万莫灰心,要挺住,赶快起来,不能睡,一睡就别想起来了。”
海龙吃力地将马头抱在怀里,喃喃地说道:“白龙马啊,白龙马,俺的好伙计,是我让你吃苦了。”说着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小块面饼,一掰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塞进白龙马的口中。那马还没将面饼嚼完,只听得一声震天般虎啸,雪谷中跃出一只庞大的斑斓猛虎。
海龙心中一惊,欲起身抽剑,谁知眼冒金花,天旋地转,又栽倒在地,昏了过去。白龙马见状,又是长嘶,又是蹄刨前蹄,围着海龙焦急地转来转去,后又将海龙的衣襟扯来扯去,皆未能把海龙搞醒,此时,老虎看见海龙和白龙马,稍一迟钝,马上又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枪响,划破了风雪弥漫的山野,老虎竟绝望地吼了一声,倒在地上抽搐。紧接着,山上一前一后跑来两匹烈马,一匹枣红,一匹青灰。
枣红马上坐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猎户,青灰马上驮的是一个老年英雄。那老猎户见虎口旁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人旁卧着一匹白马,遂叫道:“孩子,你快救人,我来搞虎。”
那少年看了看被雪遮盖着的海龙,脸一红,眉一皱,为难地说道:“爹,我来搞虎,你救那青年。”
“少罗嗦,救人要紧!”
少年猎户无奈,只好翻身下马,伸手在海龙鼻前试试,尚有口气,便将海龙托放在自己的马背上,然后跳上鞍座,扶着海龙,一抖丝缰,奔驰而去。
行不多时,在一个山坳处露出一座庭院,房屋和院墙皆青石所砌。枣红马来到院前,自动停下,长嘶一声,早惊动院中的主人。随即院门吱扭一声打了开来,走出一位老年妇女,年约五十开外,中等身材,体骨硬朗,面目慈祥,精神飒爽。她见那少年的马上驮着一个人,不知何故,忙走到马边,细眼一瞅,原是个文雅公子,全身素白,双目紧闭,忙问:“这是何人?”
“娘,快帮我把他抬到屋里再说。”那少年说着翻身下马,将丝缰往马身上一搭,然后双手托起那白衣少年,老妇人也赶紧上前扶着,走进院子。
老妈妈边走边问:“这是谁呀?你爹呢?这从哪儿驮来的?”
那少年笑道:“娘,今日咱们发财啦。搞了两个,爹在后面拖着另一个死的呢。”
“你们爷俩出门不打猎,搞些死人来干啥?你也不想想,明天是啥日子,还这样胡闹!”
“娘,明天是啥日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孩子,玩昏了头。明天是你爹六十大寿,你非但不帮我拾缀,反而搞两个死人来家,多不吉利,快甩到外面去!”
“娘,这一个是半死不活的,爹搞得哪一个才是真死的呢。”
“那个老东西,要真搞个死的来,我大门都不让他进,让他在雪窟里陪着死人过生日吧。”
“娘,那不行,不给爹进来,我还不愿意呢。”
“那好,你要不愿意,我连你都赶出去。”
少年见老娘信以为真,遂笑道:“娘,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的,爹搞来得不是死人,是死虎,快来救这个人吧。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明天是爹六十大寿,若能救活这个人,你老人家就等于造了十四级浮屠,明个说不定能当上如来佛呢。”
“你这个死孩子,就会耍贫嘴!快把他背到上房,你去烧水,娘给他服药。”
少年将海龙放到上房的空榻上,急急忙忙去烧水,老妈妈解开海龙的长衫纽带,脱下长衫,见上身穿的是银色短靠,浑身紧扎着藕色英雄紧身袢,下穿银白色彩裤,肋下挂着一柄宝剑。那宝剑碧玉把手,金什件吞口,绿纱鱼皮鞘,剑穗是大红丝缨。老妈妈看到此时,不由倒退一步,心中暗想,这宝剑好面熟呀,这公子外表看像个文面书生,实际倒像一个身怀绝技习武练功之人。
老妈妈又解开海龙的英雄袢,这是一根活结的丝鸾带,晓得解法,一拉即开。老妈妈掀开短靠,只见里面金灿灿霞光耀眼,不由惊叫一声。
恰巧,少年手托茶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妈妈一声惊叫,不禁吓了一跳,忙问:“娘,你怎么了?”
老妈妈指着榻上海龙敞开短靠的胸前道:“乖乖,你来看。”
少年将水碗递给妈妈,低头望去,见海龙穿的是一件宝凯。那宝铠除外面的沾了些雪水有些潮湿外,其余皆是干的,便好奇地伸手抚摸那耀眼的内铠,只觉得光泽如玉,坚似钢铁,知是无价之宝,却叫不出名。
这时,老妈妈道:“金丹取来了吗?趁水不冷不热,给他灌下去吧。”
少年赶忙把手中的一粒丸药往海龙口中塞去。
老妈妈道:“他嘴闭着怎么塞进去?快掰开。”
这少年并非愚蠢之辈,当然知道喂药之法,无奈看到海龙那英俊的面孔后,竟失魂落魄,慌了手脚。少年听到妈妈话后,脸臊得通红,忙去掰海龙的嘴。可惜,无论若何也掰不开。
妈妈道:“往日的精明哪里去啦?你端着碗我来掰。”
少年接过水碗,见妈妈用手捏住青年的鼻尖,右手捏住下颚,往下稍一用力,嘴边张开了。少年急忙将药丸放进海龙的口中。然后用嘴尝了一下水的冷热,觉得正好,才仔细地灌入海龙口中。药喂好后,老妈妈道:“乖乖,对这位公子,只有用内功推拿,才能促其返阳,妈年纪大了,手脚不大方便,你来做吧。”
少年脸一红,踌躇着不好意思上前。
老妈妈道:“救人要紧,顾不得许多。”
少年无奈,只得红着脸,跳上榻,蹲下身子,看了看,然后骑在海龙身上,弯下腰,双手插到海龙胸前,运用内家功夫,发力揉按,不一会,只见海龙腹中发响,张口吐气,鼻子也一扇一扇地抽动起来。有过了一会,海龙便慢慢睁开了双目。
海龙掸眼一看,面前的一切倒使他糊涂起来。他记得自己是倒在风雪弥漫的荒郊野外,如今却躺在温暖如春的卧榻上;他记得自己身旁是白龙马,如今身上却骑着一位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年。只见这少年头戴虎皮武生帽,身着天蓝色的紧身短靠,生就一张粉团似的脸蛋,唇红齿白,柳眉桃腮,秀丽而不骄妖,温柔而不懦弱,一身英俊潇洒,双眸脉脉含情,恰似潘安在世,又如宋玉重生。看那双手在胸前摩按,纯属内家功夫,料是练过童子功之人。
那少年猎户见海龙醒来,惊喜地叫道:“娘,他醒来啦!”说着一个燕子穿帘,跃下床榻。
海龙此刻明白,他并未到另一个世界,而是仍在阳间,被他人所救。他本没有负伤,只不过是过度疲劳,一时地昏厥,今服了丸药,得到内家推拿,故而醒得快,恢复得也快。他伸拳挺身,一个鲤鱼打挺,纵身离榻。闪目细看,只见榻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位老妈妈,虽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急趋步上前,双膝扎跪,口称:“恩人在上,且受晚生大礼参拜。”
老妈妈扶起海龙道:“公子不必行此大礼,你身体尚虚,还需休息。”
海龙又要给少年施礼,老妈妈连忙拦住道:“公子不要这样,你们常礼相拜,算是相识也就行了。”
少年羞答答地和海龙对拜一揖。老妈妈道:“凤儿,快领公子到书房歇息,再给他更换一下衣衫。”
海龙随少年出了上房,进左侧的一间屋内,少年拿了一些衣服递给海龙,便姗姗告辞。
海龙将外面衣衫脱去,扣好内衣护身铠和短靠,系紧英雄袢,勒好丝条,将送来的外衣套在身上,竟是那样合身:不长不短,不肥不瘦。他把自身的外衣晾在衣架上,然后才细打量这个房间的陈设。
这里虽是山野人家,倒也井然有序,不比京城小户逊色。那窗户明亮,桌椅干净,屋里整整齐齐,墙上的字画,橱中的诗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尤使人感到:清爽,朴素,大方,幽静,有条有理。
海龙本想休息一下,忽觉不妥,心想,受人救命之恩,竟连姓氏都未请教,岂不太失礼教?该去问问人家才是。
他正准备出房,只听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这嘶声是那样的亲切,不用看也知是他的白龙马。他连忙走出书房,这时只见一个袅娜的身影从上房跑出,吱扭一声打开院门。
海龙一看,进门的是一个老猎户,身背双筒猎枪,手牵两匹马,一匹是自己的小白龙,一匹是青鬃马。白龙马看见主人,便挣脱缰绳,跑到海龙身旁,用舌头不停地舔着海龙的手。海龙把小白龙的头抱在怀里,真想亲个够,但见后面又来了十几个猎户,抬着一只死虎进了院子,便连忙松开马,对众人拜倒在地。
老猎户忙扶起海龙,又叫众人将虎打弄好,让各人分点虎肉回家饱餐一顿野味。众猎户忙着杀虎去了,老猎户摘下猎枪,请海龙屋里坐,自己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陪海龙说话。
海龙此时细打量老猎户,只见他身穿绛色开氅,头戴员外巾,面如重枣,目似闪电,银须飘洒,英风不减少年。海龙再次上前施礼拜谢,道:“晚生误闯宝山,风雪迷途,冻馁途中,若非老恩公搭救,早已葬身野外。今特请教老恩公尊姓大名,此处何山,倘晚生有幸,日后必报大恩。”
老猎户看了看海龙,觉得他外表不凡,生得英俊,气宇轩昂,举止端庄,言吐不俗,甚是喜爱,遂摆手道:“公子说哪里话,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日说来也是天赐缘分,此山叫秦岭,俺叫齐思忠。只因近来山中出来一支斑斓猛虎,时出伤人,为害四方。因我同长兄齐思孝在此颇有些声望,稍会点拳脚,故而四邻八舍拜请我等兄弟为民除害。近些日子,俺招集几十名猎户出门捕捉此兽,总是撞不着,不想今日带着凤儿出去巡猎,恰遇老虎觅食,幸好凤儿一枪命中,还救了公子,这也是天生注定,命该如此。”
海龙闻听此言,不禁喜出望外,倒身跪在老猎户膝下,道:“原来是二师伯,请受小侄大礼参拜。”说着连忙叩头。
齐思忠莫名其妙,愣了一下,然后慌忙把海龙搀起,道:“公子何出此言?”
海龙道:“小侄姓于名海龙,乃河北保定府人,家父于三泰与师伯乃八拜之交,今日误入秦岭,想不到碰见老伯父,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实乃天助也。”
海龙从怀中掏出母亲的书信,递给齐思忠,齐思忠拆开书信,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拍手大喜道:“原来你就是贤侄海龙,哈哈哈,这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快,快到屋里坐!”
海龙跟随齐思忠进了上房,齐老英雄喊道:“老婆子,喜事上门啦!”
上房里老妈妈和凤儿正在摆设盅筷菜肴,见齐思忠如此兴致勃勃,笑逐颜开,不知何事。
齐思忠道:“老婆子,你知道咱们救的那个青年是谁吗?”
“谁呀?”
“哈哈,他就是咱的贤侄,是于三泰于老弟的儿子于海龙。”
老妈子一听说是海龙,你瞧那个喜吧,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线,嘴巴笑得合不拢。喜啥?海龙是她未过门的女婿,她能不乐吗?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疼爱,一点也不假。你看那老妈妈把海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个够,嘴里还不住称赞道:“嗯,好,嗯,俊,嗯,有派头,嗯,有福相…….”
那个少年猎户,原来是个女孩,名叫齐天凤。她以前听母亲说过,未来的女婿叫于海龙,那是小时候她父母给她定的娃娃亲。今天听说救的那个公子就是于海龙,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想看,不敢看,只恨自己没在当时多看几眼;想躲,舍不得,恨不能再靠近些。她一面假装整理酒桌,一面却不时地偷偷打量海龙:看他举止言谈;瞧他脸蛋,眼睛,鼻子,嘴巴,身材,他的一切,她都想看,看个透,看个够,看进心里。
这娘儿俩,一个公开看,一个偷偷瞅,把个海龙看得很不好意思,不知如何是好。齐老英雄看过海龙母亲的密信,信上一再叮嘱,暂时不忙表明婚姻之事,让海龙学好功夫替父报仇。齐老英雄生怕娘儿俩露了真相,忙道:“老婆子,别老是看咱的贤侄,快吃饭吧,饭后让他们小弟兄俩玩玩。”
老妈子听老头子如此之说,估计里面可能有弯弯绕,不便多说,遂招呼大家入席。
此时,天色渐暗,天凤将左侧墙上的一幅字画卷起,墙上露出一个圆洞,天凤一按机关,洞里托出一颗圆珠,顿时光芒四射,屋里被映得通明。海龙正在惊奇,却听齐老英雄问道:“贤侄,我那弟妹福体康泰吧?”
“托伯父母之福,家慈尚且康健。”
“贤侄秦岭之行,莫非是为报父仇而来?”
“家母让我投奔伯父,正是为了此事。”海龙又将父亲神秘谷受害、于府遭劫、陕西寻仇之经过细说了一番。齐老夫妇和凤儿自是悲痛一番,懊恼一阵。
“唉,奸佞当道,忠良焉能不受迫害?我早就劝你的父亲,要适可而止,不能久恋官场。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若正直,清廉,最老百姓讲点良心,只会遭人中伤,落个可悲的下场。君若是昏君,贤臣岂有安邦之处?如今贤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仇是要报的,但不能操之过急。神州八怪,个个身手不凡,神秘谷更是诡秘无比,没有真本领,不靠我等七侠的协助,你是报不了仇的。”齐思忠呷了一口酒,望了望天凤,又看了看海龙,道,“贤侄,于齐两家乃世交,凤儿一十八岁,自幼学了点功夫,常在山野,无所长进,我想让她和贤侄结为生死之交,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海龙连忙站起道:“谨遵伯父之命。”
老妈妈高兴道:“如今香烛齐备,何不就此对天一拜?”
老英雄道:“所言即是。”
海龙和天凤随即下榻,整理衣冠,来之香案跟前,先拜天地,再拜祖先,三拜齐老英雄夫妻俩,最后对拜,朝天盟誓。海龙长天凤一岁,先跪在案前拈起一股香,对上道:“皇天在上,弟子于海龙今与世弟齐天凤结拜为生死兄弟,不愿同日同时生,但愿同日同时死。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弟子若有二心,皇天报应,不得好死。”
海龙誓毕立起。齐姑娘也来至香案前,拈了一股香,瞟了一眼海龙,心中暗想,从模样、家庭、性情上看,此人若能成为终身伴侣,倒也中意,只是不知功底如何,能否和她志同道合。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是姻缘棒打不散,非姻缘捆绑不成。于海龙千里迢迢来至秦岭,齐姑娘同他仅一面之识,却一见钟情,这倒是出乎齐老夫妇的意料。
齐天凤并非齐思忠的亲生女儿,是天凤母亲同军机章京穆彰阿所生。天凤的母亲叫金凤,乃武当掌门鲍长春的长女。鲍长春系武当派开山鼻祖张三丰之徒孙,武艺十分高强。鲍长春有两个女儿:长女金风,次女银凤。两个姑娘跟随父亲学艺多年,特别是银凤,武艺更是超群。二人当时被江湖誉为“绝代双娇”。鲍长春死后,姊妹俩走失。银凤后嫁给广东苏廷魁,生下一子,苏文举。金凤卖艺江湖,被穆彰阿骗至府中强行奸污,怀上天凤被赶出,金凤报仇不成,欲寻短见,恰被昆仑大侠齐思忠救出,后结为夫妻,并生下二子:齐天彪和齐天豹。
天凤生下后,齐老英雄视为掌上明珠,并不嫌弃。天凤从能下地走路起,就被父母捧在手心练功夫,金凤更是把自己的全部功夫传给女儿,想让她长大后为母亲报仇雪耻。
凤儿自小聪慧秀颀,善于揣摩,很快就学会了武当派的功夫,十八般武艺,路路皆通。尤擅轻功和袖圈。袖圈是一种用金属打制成的圆环,其内径略宽于使用者的胳臂,环宽一至二指,内侧平滑,外侧扁平开刃,平时藏在袖内用暗扣别住,格挡架压,非常方便,拉开暗扣,即可当飞圈使用。袖圈的功夫是武当派的秘传绝技,金凤授给天凤后,天凤能将一斤多重的袖圈十环分置于两袖之中,运用自如,每发必中,故江湖又称她为天下神环凤姑娘。
天凤幼时活泼,颇像男孩,金凤就给她照男孩子模样装束起来,还起个乳名叫恨木。后起大号叫天凤。天凤自幼生长在山林,常与猿猴打趣,模仿猿猴之攀援,又因常随齐思忠打猎,熟悉豺狼虎豹之动态,习学其搏击动作,使武当拳更加生辉。天凤长到一十八岁,仍是男儿打扮,不知底细的人,都以为她是齐老英雄的大公子。
凤姑娘虽然知道父母给她订下这门亲事,但她曾发过誓,不杀穆彰阿,决不婚配。今见海龙一表人才,喜则喜也,也忧则忧。喜的是,她对海龙还比较满意,忧则是怕陷入情场实现不了誓言。正在为难之际,听父亲让他们以兄弟相拜,正中心怀。她点香跪在案前口中称道:“皇天在上,弟子齐天凤今天和于海龙结为生死之好——”说到此,她将声音放低,“倘若他和俺共同报仇,杀死穆彰阿,俺愿意和他生同罗帐,死亦同瘃,相亲相爱,白头到老——”话到此,她又高声,“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天凤的誓言,只能瞒着海龙,却瞒不住齐老夫妇。俩位老人看女儿对海龙颇有情义,倒也是万分高兴。
海龙和天凤对天盟过誓后,又拜见二老。二老看跪在地上的一对玉人儿,乐得喜不自禁。齐老英雄道:“凤儿,这虽是父母的提议,却是你们自己的盟誓,但愿你俩相互砥砺,永恒不逾。海龙贤侄想已劳累,早早休息,以恢复精神,凤儿,送你龙哥哥回房,有事明日再叙。”
天凤诡秘地“嗯”了一声,随即陪着海龙走向书房。她一路走一路想,当年杭州才女苏小小曾在洞房花烛之夜,三难新郎秦少游,一时被人传为佳话。那苏小小弄的些难事,无非是什么诗词歌赋,想俺齐天凤生在山村僻野,虽喜欢拳脚棍棒,却也识得楚辞汉赋唐诗宋词,今日虽不是洞房花烛夜,倒也是确定终身之时,何不趁此机会试他一试?想到此,便开口道:“听家父常讲,龙哥哥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有七步八斗之才,小弟早有仰见求教之意,今天龙哥哥来至寒舍,实乃天赐。”
海龙道:“贤弟过奖了,愚兄不过山涧竹笋墙上芦苇罢了。”
“龙哥哥不必客气,小弟有一事求教。”
“不知何事?”
天凤微笑道:“有人曾出一上联让我在三五步内对出下联,如今已过了三五年,尚未想出,不知龙哥哥能否帮我对出下联?”
海龙暗想,这哪里是让我对对子,分明是想考我罢了。也罢,且试一试。于是对天凤道:“贤弟,愚兄才识学浅,恐怕不能让你满意。”
“龙哥哥不要过谦,且听我的上联:雏凤学飞,万里风云从此始。这下联,你看?”
海龙略一思索,道:“请别见笑,我对个下联:潜龙奋起,九天雷雨及时来。”
天凤拍手叫绝。她见海龙出口成章,暗自高兴。她爱海龙,生怕他答不出。又道:“龙哥哥,临喜临怒见涵养群行群止见品格——”
“贤弟,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怀。”
“龙哥哥,行路有何难,我曾从天柱九嶷三涂太白紫阁终南,直到上京王者地——”
“凤兄弟,得师真不易,所愿与高堂二载安国子长相如正则,同依东鲁圣人家。”
从上房到书房本不太远,海龙应对如流,天凤确信父亲的赞誉,心中更是喜欢。来至书房门前,天凤又道:“龙哥哥,我这书房尚无对联,曾想出上联是:墨醉花香动。这下联,龙哥哥是否替我配上,也算我俩兄弟一场。”
海龙道:“凤兄弟,愚兄今日算是班门弄斧了。不过,要我对,恐怕只能这一次了,我这个江郎在凤兄弟跟前已经才尽,甘拜下风。你的上联是墨醉花香动,下联就叫文成剑气豪,你看如何?”
“龙哥哥,你这是绝妙佳对,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海龙想入房休息,天凤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海龙。她想,龙哥哥才思横溢,这是天经地义,因为他本是出生在诗礼簪缨之族嘛。然光有文才怎能报仇,俺还得看看他的武功。便开口道:“龙哥哥,房中床铺恐不舒适,小弟给你安排个好去处。你来看——”说到此时,只见天凤用右手一按海龙的左手腕部,抬起右腿就是一个“散手撮窝”,只听“啪”的一声,那海龙如同半壁山墙般摔倒在地上。正是:
青梅有意,佳丽单单何须怨。
竹马无猜,侣伴双双岂识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