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许婷辍学的原委

　　
　　第二天，在王扁吃过早饭预备去大队林场看山时，许琴对他说：“记得在你转山时，看到有羊补奶，或是包谷米，（两种当地山上生长的野果子，前者有点像戈壁滩上的沙枣，后者也叫刺泡儿，颗粒状，晶莹剔透。）多摘一些回来，在我吃不下饭的时候吃一点。（当地有种说法，叫酸儿子，辣女儿。就是妇女怀孕害口时，喜欢吃酸东西，就会生儿子，许琴的经历应证了此话有几分道理。）
　　这也是当时家里条件所限，一是困难买不起，二是距离城市较远，不方便随时想吃就买。要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妇女怀孕害口，想吃什么水果，就有什么水果。因为知道自己家里的状况，所以，许琴根本不报这样的奢望，只要是能吃到山上的那些野果，心里就满足。而她说的这两种野果子多半生长在刺架里，有时是看得到，摘不到。有时是摘得到，也需要费很大劲，甚至会被刺扎伤身体。不管怎么说，王扁在得知妻子怀孕，想吃这些果子，就愿意给她采摘。整个一个处女峰就他一个人护山，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总能摘到新鲜，成熟的野果子。这一点，许琴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许琴怀孕这年，许婷刚好到朱康镇上初中，对于一个13岁的小女孩而言，尽管她天生的冰雪聪明，但是，成年人的事，毕竟还是不甚了解，再说，大人们在一块说话，言辞也比较隐晦，小孩们自然也听不明白。对于姐姐为何要让姐夫在山上给她摘野果子吃，不是很懂，也不愿多问。她每天到距离许家大湾村五公里远的朱康镇上学，总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是天麻麻亮，就吃过早饭，离开家里去镇上上学，直到天黑麻地黢后才回到家里。每次临走时，她就会对许琴说：“姐，我上学去了。”
　　“中午饭带上了没有？记得到食堂找大师傅说一声，放锅里热一热，不要吃冷饭，这样对胃不好。冷饭最容易吃坏肠胃，时间长了，弄成胃肠炎就麻烦了。晚上放学后早点回家，最好约个伴，走夜路，没得个伴，不安全。”
　　“哦，我知道。”随着一声哦出口，人已经跑出去老远。
　　许家大湾村，距离朱康镇，按照后来修成村级公路后的直线距离算，也就两公里远。可是在许婷读书那会儿，路没有修通，需要翻越村子前面的那座白龙山，这样，一上一下就要多走三公里左右的冤路。直到溪修水带领村民把白龙山开挖出一个大豁口，才把路取直。
　　许家大湾村直到我从教育局调到那儿代课，一直就只有一所小学，除了在我的努力下，习甄转成了公办教师之外，全部都是当地的民办教师。因为只有本村的孩子在这所学校读书，所以，一至五年级都只有一个班。每个年级也就二三十个学生，教师加起来也不足十人。当时小学实行的是五年制教育模式，我，王扁，许琴都是从这所小学毕业的。
　　学校位于当时的大队附近，也就是现在的村委会旁边。是解放前当地一个地主家里的祠堂。祠堂坐北朝南，很大的一个四合院。东西两侧的厢房各有两间，北边是四间正屋，靠南面是四合院的门楼。中间有个很大的天心院。厢房的东边是一二年级，厢房的西边是三四年级，五年级在北边的正屋中间靠东边一点。最东边是教师食堂，西边两间是学校办公室。院子里栽了一棵桃树，每年春上，桃花盛开时，格外地枝繁叶茂，浓荫遮天蔽日，冠如伞盖的桃树，枝枝桠桠婆娑着，仿佛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妇，娉婷玉立于院落中央。那些课间休息而站在树下的女孩子，真的就给人一种：“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联想。
　　鲜艳夺目的桃花和这座古朴，典雅的四合院相映成趣，相映生辉。构成许家大湾村一道独特而靓丽的景色。这棵桃树上结出来的桃子，从花蕾含苞，到绽放盛开，再到花落结果，生长期短，成熟早，个大，色鲜，肉质甜脆。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五月鲜”，每到春末夏初，桃子渐渐成熟的时候，每个桃子的桃尖，都红扑扑的。看一眼就让人馋诞欲滴，恨不得伸手摘一个，解解口馋。
　　周围坐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会盯着桃树上那些成熟的桃子出神。此刻，要是赶上老师提问，那回答问题的学生绝对牛头不对马嘴，闹出笑话来，引得其他学生哄堂大笑。笑归笑，闹归闹。看了也好，嘴馋也罢。作为学生，在我们上学的那个年代，若想吃到村小学这所四合院里桃树上结出的桃子几乎就是一种奢望。在我的记忆里，也就许琴有过这样的口福。这棵桃树上的桃子，在没有被人民接管前，是哪些人有资格吃到，我不得而知。就像唐僧石师徒路过五庄观，在镇元大仙那里吃到人参果一样，唐僧可以吃到，可他不敢吃，猪八戒吃了还想吃，可是他资格又不够。这所学校的桃子大多被用来招待县教育局来村子里检查工作的头头们了，这就是每年到了吃桃子的时候，教育局的领导才会表现出，对许家大湾村办好学校的特别关怀。答应尽快拨款，重新改建学校。可惜的是，直到许家大湾村在溪修水的带领下，办起了，处女峰茶园，建成了村造纸厂之前，这事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落实。也只有，许家大湾村自己出钱改建了新学校，这棵桃树上的桃子才不再专门用来招待教育局的领导了。当然，这也与当年一直负责检查许家大湾村工作的教育局教务主任黄斯福下海经商后，再没有人插手这件事有关。
　　记得黄斯福每次来学校都是在桃子成熟的季节，似乎，他对于许家大湾村了如指掌，包括这儿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甚至是村子里所有犄角旮旯处，都有哪些树木花草，他也一清二楚。就连许琴快要小学毕业那年，她长什么模样，家住何处，他也了解的很详细。也难怪，许琴是许家大湾村建校之后，第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不仅在村子里家喻户晓，就是县教育局里的机关干部们也有所耳闻。原因当然是，黄斯福回到局里讲给大伙知道的。他在最后一次来许家大湾村检查时，专门点名要许琴陪教育局检查团领导享用这棵树上结出的桃子。也就是，黄斯福得知许琴没有继续上高中，而是带着妹妹，嫁给了本村的王扁为妻之后。又专程从他所办的一家服装加工厂派人来联系让许琴进城到厂里参加工作，学习服装设计与制作。
　　许婷也秉承了姐姐身上所具有的优秀潜质，从小就聪明伶俐，虚心好学，争取上进。所以，这让人坚信：一个人是否聪慧，与出身的地域，家庭背景都没有直接的关联。生于都市也未必就睿智超群，生于偏野荒村也未必就愚顽不明。学而时习之，先智在开发。天道酬勤，只要后天好学上进，一样可以聪慧过人。
　　许婷的聪明伶俐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就连白龙山脚下的牛湾村也有曾经与王扁过去是同学的人知道了。所以，有一次许婷从朱康镇晚上放学回家，路过牛湾村时，被一个叫牛邦国的人认出来了。于是，就拦住许婷，对她说：
　　“听你们许家大湾村的人传言，你是你姐姐带着一块嫁到你姐夫王扁家的？还听说，你和你姐姐一样，聪明伶俐，反应问题敏捷。好像在你们村从来没有谁难住过你？今天，我倒想见识见识。出个问题，考考你。”
　　“你要靠我什么？”
　　“考什么不用你管，反正我和你姐夫是初中时的同学，也不会太为难你。你只需要问什么，回答什么就是了。答得上来，我帮你割一篮子猪草；答不上来，你把书包留下，算是对你徒有虚名的惩罚。你说这样可以吗？”
　　“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绝不反悔。”
　　“好，你出题。”
　　“谁家姨妹子跟着姐姐一起嫁到姐夫家？”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今年你姐姐可是已经怀了孕，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生娃娃？”
　　“不错，年底生个儿子，定叫你喊爷。”
　　牛邦国上学时就是个出了名的调皮鬼，毕业后，经常各个工地上出工，更加学得油口滑舌，甚至有点玩世不恭。他本想羞辱许婷一番，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许婷羞辱了一顿。弄得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对答。当时是没有地缝，要是有，他一定会钻进去。许婷强忍住心头的怒火，赶回家。然后把自己在牛湾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给姐姐许琴听。许琴听后也不由得气冲牛斗，当即就要去牛湾村找牛邦国理论。王扁只好拦住她，对她说：“跟牛邦国这样的人怄气，不划算。他是有名的混混，假若不是和我是同学，说不定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上学放学，记得约个伴，省得被人纠缠，也没个劝架的。”
　　虽说，后来许婷辍学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王扁不承担家务，姐姐坐月子没人照顾，才决定休学的。实际上，这次在牛湾村的尴尬，也使得她不再愿意继续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