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宝记第九章【上】

　　一、新任军师献主张
　　乌龙院聚义大厅中，小人鱼居中坐在水獭皮大椅上，她左首豹皮椅上端坐着的，是新任军师孤鸟。往下看去，左右两排鼠皮椅上，山寨中的匪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独独上首两把椅子空着，自是温柔小娴与风飞沙未到。
　　小人鱼轻咳了两声：“今日急着把大家聚来有要事相商，待我先介绍一下左首这位。”她抬手往左边一指。孤鸟手持羽扇直起身来，抱拳朝众人行了一礼算是见过，只听小人鱼说道：“这位寒先生，雅号‘寒江孤鸿’，文武双绝，展翅能上重霄，故江湖人又送雅号‘孤鸟’，此番弃了学院投于本寨，实是我乌龙山之幸；我宣布、自今日始，寒江先生就是我山寨之首席军师。”
　　众匪首纷纷抱拳相贺，小人鱼往下面看了一眼：“小娴现正在台上守擂，阿紫，风飞沙怎地还迟迟未到，纵是咋晚洞房，这时节也该是起来了。”
　　“早已派喽罗去喊她了。”阿紫回道。
　　小人鱼脸色一沉：“再去催她，就说军情紧急，让她与胥宛城即刻赶来。”
　　见阿紫飞奔而去，小人鱼扭了头对孤鸟言道：“风飞沙一会即到，咱也不必等她了，请寒军师将学院那边情形详尽说来，我等也好早议对策。”
　　孤鸟将学校那边的兵力佈置，各将领之能耐等诸事一一详尽地讲出，正讲至一半，忽见阿紫如风般旋进大厅，气喘吁吁地说道：“鱼爷，大、大事不好，派去的喽罗死、死在了三当家院、院中，三当家与姓胥的都不见了，有、有人看见他俩不久前飞马下、下山去了。”
　　孤鸟闻言起身问道：“姓胥的、什么姓胥的，那人生的啥样？”
　　“是三当家咋日擂上新得来的夫婿，面色白净，颈上一点朱砂痣，手使一柄拂尘，功夫了得。”小人鱼接道。她咋日在擂后见非斐身手不凡，看得仔细。
　　“这人即非男子，也不姓胥，她是学院的非斐，师出峨眉，刚在石屋那边我曾讲到过，她即为学院派来的探子之一。另二人一为王江南，其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一为火凤凰、其人虽为女流，豹眉环眼，振翅即能翔空。”孤鸟闻言讲道。
　　小人鱼闻听王江南也到了山寨，忽地想起在学院时的种种，不由芳心窃喜，朗声说道：“有缘、一朵幽怜，你二人细细问明了军师王江南与火凤凰模样，速带手下将擂台四周围将起来，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务必将那火凤凰擒下。至于王江南，任何人不得伤他，留心了别让他下山即可，待会本爷亲自前去会他。”
　　孤鸟抱拳问道：“那风飞沙被非斐假扮了的胥宛城所惑，两人定是策马投学院去了，怎生将她俩截了下来？”
　　“她二人策马闯营，料是各关口挡他不住，军师何不施展手段，飞了去将其截下？”小人鱼眼望孤鸟说道。
　　孤鸟还算有自知之名，吭哧了半天回道：“这、这非斐武功与我不相上下，想那风飞沙能在寨中排三，必也身手不凡，若要截住她二人，除非我驮了鱼爷同去。”
　　小人鱼闻言，她心内还挂着王江南，开口说道：“即便我去将二人擒下，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了，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由她们去了吧。”
　　擂台这边，小娴在台上抖擞精神，一个时辰内已是连败崆峒散人胡静松、蓬莱居士牛青衣、赣州燕子门淳于水、辽东大刀黑三、资阳快手叶墨涵、泗水铁算盘管大通、皖南神鞭狄松等七、八名好手。台下众人见她武功出神入化，料想自己纵是上擂也非她对手，都抱了观望的心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无人再敢上擂。
　　王江南杂于人群之间，忽觉有人轻拽他衣袖，低头看时，原是一面容姣好的女喽罗。见她左手捏了一个银铃轻轻一晃往外即走，认出是咋日非斐取自风飞沙脚踝之物，知是非斐谴来之人，看左右无人注意，忙低了头跟了出去。
　　这喽罗自是静儿，她引王江南行至人少处，低声将孤鸟变节、风飞沙与胥宛城（此时，她仍不知胥乃非斐所扮。）已闯关下山去投学院之事粗略讲来，又道：“王先生，赶紧同火凤凰飞下山去吧，再迟疑怕是走不脱了。”
　　“火凤凰咋日近晚已是走了，多谢姑娘前来报信，你且好生自保，我自有脱身的法子。”王江南说道。
　　“先生珍重、静儿去了。”静儿告辞一声，纵身隐入了密林之间。王江南望了望犹在摇动的树枝，心中也不由暗赞小人鱼厉害，手下一小小喽罗，身手竟也如此了得。
　　他循小径往山外走去，走了四五十丈远，见有喽罗执刀立于路侧，忙双手打拱言道：“几位小哥行个方便，且容我下山如何？”
　　那喽罗是一朵幽怜的手下，老远见他踱过来，早已知他就是王江南，也不去惹他，大了声喊道：“先生请回吧，鱼爷有令不许我等放一个人下山，不信你且往两边看看。”说完，两个人凑近了头，抬手指点着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扭头往两边密林中望去，但见草丛之中隐隐有人影晃动，想是匪兵们已将乌龙院所在的整个山头团团围住，不由轻叹了一声，折身又往擂台那厢走去。
　　
　　二、心机费尽让风郎
　　王江南折回擂下，见有缘领十几个喽罗在人群间窜来窜去，想是在寻找自己和火凤凰，待走到自已近前时，他忙扭了头不去看她。那有缘怔怔看了他一眼，嗤嗤笑了几声竟不再理他，带人寻别处去了，他抬手揉了揉额角，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台上的小娴见多时无人上擂，移步走至台边脆声说道：“诸位英雄，鱼爷有令，半柱香时间内若再无人登台，统统到帐中登名造册，一起归了乌龙院听谴。”
　　台下顿时大哗，众人回头看时，但见身后已是被杏叶儿、有缘、一朵幽怜等人带喽罗团团围住，一个个匪兵撇嘴呲牙，手中刀枪耀眼。
　　岭南双雄方文熊，方文豹兄弟对视一眼，抡刀就往外抢去。刚刚闯出人群，忽闻背后小娴娇咤一声，大红斗蓬迎风鼓起，若团火般踩着擂下人头纵将过来，二人觉身后剑风猛恶，急回头举刀相架，手臂未及伸直，小娴的青锋剑已是将他二人咽喉划断。她折身纵到台上站定，方家兄弟二人的尸身才“扑通、扑通”声中倒在地上。
　　“若有人还想逃跑，此二人即是下场。”小娴提气讲道。
　　台下众人被她气势所迫，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乱动。
　　王江南知自己一介书生，况且已是被孤鸟那厮所卖，注定是万难脱身、早晚被擒。见小娴如此草菅人命，一时间豪气勃发，大声说道：“小娴，你自持武功高强，视杀人如儿戏，待我前来会你。”他双手分开众人，及至擂边，左手提起长衫下摆，沿斜梯走上了擂台。
　　小娴见上擂之人面色白净，发髻高挽，丰神俊目，温文尔雅，他戴一幅金丝眼镜，右手执一把折扇，着一身青色长衫，长身玉立于台中间，端得是骨子里都透着儒雅。
　　小娴脸上堆笑盈盈一拜：“请问先生尊名大姓，小女子温柔小娴这厢有礼了。”
　　王江南抱了拳回礼凛然答道：“本人就是学院王江南，见你一美貌女子，竟动辄杀人实属心狠手辣，上台来替天下英雄讨个公道。”
　　台下众人闻言均吃惊不小，王江南之大号江湖中有谁不知，学院那边，他与墨璃齐名仅排在星期八之下，料是必有惊人的艺业。单单他敢深入匪巢，其胆略实实令人佩服。
　　众人一时振奋起来，齐了声给王江南呐喊助威，都盼了他一战羸下小娴，也好给大家挽回些颜面。众人又哪里知道，王江南本一文弱书生，只习了一套南拳基本套路权作健身，全仗着他扎实的国学修养和人格魅力，才奠定了在学院的威望。
　　众人正呐喊间，忽见擂后帐篷中有人挑了门帘轻唤小娴，小娴走近帐篷，那人轻声对她耳语了些什么。众人只道是小娴怯阵了，不知谁带了头，一起大声地喊道：“回来、回来比武。”
　　小娴转身回到擂心，提了气朗声说道：“原来是王先生驾到，倒怪小女子眼拙了，先生此番上擂，不知是文斗还是武斗？”
　　王江南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将长衫下摆撩起往腰间丝带掖住，淡然说道：“大丈夫死则死尔，请进招吧。”也不待小娴答话，只见他“并步抱拳”起式，“抱拳震脚”接一招“左弓步冲拳”直向小娴左胁击去。
　　刚才在帐蓬边，小人鱼派阿紫告诉小娴，说是王江南可不会半点武功，待会先去问他愿文斗还是武斗，他一定会选择前者，要小娴不可在擂上失了他的面子。这时见他竞将一套南拳依势使了出来，虽没有半分内力，倒也中规中矩。小娴忽地灵光一闪，展开身形，也用一套未掺半分内力的逍遥游和他斗在了一起。
　　王江南本以为小娴出手即能将自已打倒在擂，没承想她呼呼拳风袭来，自已竟未受到丝毫威胁，知她必是在捉弄自已，到此节已不容他多想，只得将仅会的六十三式南拳依势展开。但见他“高虚步鞭拳”、“骑龙步冲拳”、“虚步鹤嘴手”、“转身挂盖掌”等招式法度严谨，呼喝声间连环递出。
　　此套南拳是星期八亲授于他，虽无内力相济，倒也是张驰有度。但见他脱肩团胛、直颈圆胸、沉气实腹处手与眼合、眼与心合、肩如腰合、身与步合、上与下合。手是铜锤脚似马，端得是稳马硬桥、落地生根。出手间快慢相济、长短并用，刚中兼柔，身法吞吐浮沉，靠蹦闪转，手起肩随腰催周身，隐隐有大家风度。
　　小娴见他这花架子套路竟有模有样，使展开逍遥游拳法凑了上去，“青龙出水”、“浮萍夕渡”、“天女散花”、“一鹤南来”招招轻盈灵动，如一团红云围着王江南转来转去，有时稍触即分，有时拳脚相格。这二人一个闷了头依次出招，一个曲意奉迎直想锦上添花，一个出手稳健大开大合，一个步法轻灵机变百出，倒把擂下众人唬了个瞠目结舌。
　　众人眼见王江南将一套再普通不过的南拳使出来，竞迫得小娴全力从赴，皆以为他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武功修为已臻化境，不由价彩声雷动。
　　此刻二人台上相斗，小娴即要把握分寸莫伤及对方，又要招招与对方配合严密、不使台下诸人看出破绽，实在是心力交瘁，处处提心吊胆。这时，只见对方“转身挂盖右马步滚桥”、“上步挂盖掌”、“拖步抛撞拳”连环递出。她一面出招与之相拆，一面思忖着对策，眼见再有三、四招这路南拳即将收势，再不佯败怕是不及了。
　　王江南此时心无旁骛，倒想看她如何在众人面前表演。依势将“左弓步双推掌”使出，见小娴使一招“弱柳扶风”拧腰侧步闪过，挥掌击向自己胸口。他顺势重心后移右腿，双掌收回成拳，左脚尘虚点擂台，双拳从腰际“呼”地冲出，正是南拳第六十二式“虚步推掌冲拳”。
　　小娴待觉对方双拳击到自己双胁，脚尖暗点地面身体后弓倒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之际发狠咬破舌尖，直倒纵出三丈开外。众人惊呼声中，只听“砰”的一声，小娴仰面摔倒在了擂台之上，头一歪，一缕鲜红的血丝从嘴角溢出，滴到了擂台之上。与此同时，王江南“并步收拳”长身玉立于擂台彼端，恰是六十三式南拳之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