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酒家同庆贺，会堂大出拳

　　 没有燕子的日子，宿舍的生活好像缺了什么似的，让筱翊浑身不自在，因为孤独，她甚至几天都睡不着，燕子那叽叽喳喳的性情恰与自己静如处子的个性相互补。筱翊有很多同学，而燕子却是她唯一的姐妹，现在燕子怀孕了，她不能放下燕子不管。筱翊清楚自己的精力有限，她向主管广播站的搭档谢子文请辞，也不敢说具体的原因，只是随便编了个牵强的理由。谢子文惋惜地接受了筱翊的请辞，更诚挚地说：“你不是播音系的学生，却是广播站最优秀的播音员，就这样放弃播音，会不会太可惜了？”
　　“我分得清轻重，只是不能继续向你学习了，有点遗憾。”筱翊说。
　　她随即将这个已经做好的决定告诉给云翔，云翔并不惊讶，他清楚，闺蜜燕子的问题也是筱翊的责任。其实，云翔自己何曾没有替兄弟的事情而烦恼呢。邹帅与倪珊一回校，就与云翔一同在选修课《西方文艺史》教室听课，而课后的气氛却异乎寻常，没有了往日的融洽和谐，无所顾忌。倪珊冷冷地与云翔和邹帅背道而行，邹帅也没有与他并行回住处。三个人的友情今天是怎么了？云翔大惑不解。他追上邹帅，拉住他问个究竟。
　　“帅哥，你们俩今天怎么怪怪的？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没有。”邹帅支支吾吾地回答，脸上挤出一丝完全不自然的笑。
　　云翔听出邹帅言语的闪烁，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他义愤地揪住邹帅的衣领：“你可别告诉我你昨晚欺负她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绝饶不了你！”
　　邹帅一脸沮丧道：“我哪敢啊，我可是连说喜欢她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拒绝了。她今天这样，多半是因为你！”
　　“因为我？”云翔心中一颤，此前就因为自己，倪珊差点沉在游泳池里，现在又因为自己，可千万不要再做出什么傻事。
　　“你和筱翊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昨天你打电话给我，我没注意她正在我房间门口。她也没有知道太多，只是听清了你我的对话。”
　　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也罢，就让时间来沉淀这段单一的思恋吧。云翔想着，这样也好，省了诸多难以开口的麻烦。“帅哥，你可别泄气，总有一天倪珊会懂你的。”云翔说道。
　　下午的课前，云翔和邹帅同时接到系里的通知，告诉他们，第一届“中文系特殊贡献奖学金”的殊荣，两人都榜上有名，双双获奖。这本该兴奋到值得好好庆贺的大事，云翔却提不起任何兴致，他一直心牵那位柯姓的前中文系年轻老师，至今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邹帅也毫无精神，如果是以前，他们三人定会在一起庆祝，那种相亲相爱的纯粹友谊，现在看来却是多么可贵。他心中的倪珊、梦中的Sanny，渐渐成了模糊的影像，一点点在脑海中消失。
　　云翔接到电话，是倪珊打来的，从倪珊说话的语气中，似乎听不出倪珊内心的抑郁。倪珊让云翔和邹帅一起到仙居酒家见，有要事相商。云翔转告给邹帅，邹帅心情总算略有好转。在邹帅看来，与其直接表白，结果成了陌路人，不如就当什么都没说，继续维系难能可贵的同学友情，至少还能笑脸相见。
　　倪珊刻意不让自己想起前日邹帅电话里云翔说的那番话，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仙居酒家已经成为他们三人相互庆贺的最熟悉场所。倪珊点了几个菜，有云翔的最爱香鱼片和邹帅爱吃的小河蟹。云翔和邹帅赶到时，菜已经全上桌了。倪珊挤出看似自然的笑迎上前招呼道：“帅哥，你终于和云翔齐名了。别傻站着了，你们快坐下吧。”
　　看到倪珊异乎寻常的自然，邹帅拘谨地不敢坐下，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能继续和倪珊正常同学朋友关系地交往。
　　“怎么了帅哥？获奖了就不认识我了？”倪珊有意调和气氛。
　　“哪有——”邹帅笑笑，坐在倪珊的对面席位上。
　　云翔找个特别的话题，打开有点冰冷的局面：“倪珊，这‘特殊贡献奖学金’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第一次开设的奖学金，有高人赞助，不过好像专程给你们俩设置的，你们俩还真特别，一个发展传统书法艺术，另一个研究网络高新技术，都是我们中文系的奇才呀，人家就喜欢鼓励像你们一样的年轻人。”倪珊说着，给云翔和邹帅倒了杯饮料。
　　“到底是什么高人，倪珊，你一定有内幕消息，说来听听！”邹帅心态也放开了些，他好奇地问道。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倪珊说道，“这位高人其实和你们一样，原来也是我爸爸的得意弟子，他大学一毕业就被举荐留校任教，教了三年书，又得到了叔父在海外的巨额遗产，就这样离开我们川大，由一个教师成功转型成为一名商人。他本来就挺另类的，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就体现出非凡的商业才华，他创办过大学生家教自助站，也通过和外界洽谈，成功将饭卡营销到大学餐厅，更难得的是，他的学科成绩年年第一，除了英语之外。说起来，我还是他看着长大的。”
　　“原来是前辈啊，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呢！”邹帅问道。
　　“帅哥人脉资源丰富，要说认识很多奇才，也不足奇怪，不过人家可是从海外归来谈生意的，和你又没有什么交集。他姓柯，叫柯星宇。现在是北京星宇传媒公司董事长。”
　　“你说他姓柯？”
　　“你说他是星宇传媒的董事长？”
　　几乎是同时，云翔和邹帅都诧异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对倪珊所说的海归商界名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柯星宇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去外国的？”云翔再度确认一番，当倪珊告诉他，柯星宇是七年前出的国，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确信柯星宇就是抛弃了柳之琪的男老师，就是可可的亲生父亲。
　　“原来即将给我颁奖的竟是我网站背后的老总，真得好好拜访他，向他取取经。”邹帅说。
　　“怎么你们都认识他？”还想靠卖点关子帮柯星宇营造点神秘气息，结果如此出人意料。倪珊从邹帅眼里看出了兴奋和激动，可在云翔眼中看到的却是愤愤不平。她不知道，云翔此时恨不能立刻跑到柯星宇面前，用力扇他几个耳光，以惩罚他“抛弃妻子”的狠心。而关于这个秘密，云翔暂时没有告诉邹帅和倪珊，这个人几乎成了他二人的精神偶像，他不便更不忍心破坏他们心中对柯星宇的美好印象。

　　中文系“特殊贡献奖学金”颁奖礼在系文渊阁大会堂如期举行。为了显示奖项的隆重，倪主任特意让倪珊在低年级学妹中精心挑选了十位颁奖礼仪小姐，为系里近两年涌现出来的十位非专业型人才作指引受奖，也特意请来南川电视台的记者现场直播这一颁奖盛况。倪珊原本请筱翊邀她的搭档谢子文，“双文合璧”来主持，筱翊只帮倪珊邀来谢子文，自己推辞了倪珊的盛情，筱翊心念燕子的身体情况，无暇分身。倪珊无奈，只能自己出马，与谢子文临时搭档主持。云翔极不情愿地被邹帅拉来现场，坐在获奖者席位中，等待着那位虽从未见过但很是反感的设奖人柯星宇。
　　会场坐满了同学，走道上也密密麻麻地挤着找不到座位的青年学生，从他们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们对这位中文系早年传奇人物的极大兴趣。
　　“各位老师，同学们，欢迎大家光临会场，亲眼见证本系首届特殊贡献奖学金获得者的诞生。”第一次主持较大规模的活动，倪珊却表现得异常镇定。
　　“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特殊贡献奖学金创立人，中文系早年教授，北京星宇文化传媒公司董事长柯星宇先生入场并给我们讲话。”谢子文夸大了柯董事长在川大时的地位，将错就错，倪珊也不予纠正。但柯星宇听到了主持人言语中的浮夸，他讲出第一句话，便给人一种无穷的魅力：“谢谢主持人给我的鞭策。我在川大中文系教过几年书，充其量是个助教和讲师，可不敢当着大家尤其是各位老师的面接受教授的称谓。”
　　他坐在主讲台上，继续说道：“今天我设立这个奖项，一来是鼓励同学们在大学学习知识文化的同时，多学习和提升一点学习之外的技能，为自己将来步入社会创造更多的可能性。二来我也是为感恩而设，因为中文系对我有恩，倪主任对我有恩，我是一个知恩图报重感情的人——”
　　 虚伪！云翔在心里忿忿地想，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将最爱的女生的一生给毁了，还堂而皇之地大言不惭说自己为感恩而来？
　　“从在座的年青同学们风采洋溢的脸上，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十年前的我，就是现在的你们，我相信，十年后的你们，一定会比现在的我更有出息。”柯星宇说完，扫视了一眼受奖席上的十位各个领域的中文系高人，心里默默猜想着哪位才是倪主任和倪珊口中所说的远胜于自己的年轻人凌云翔。
　　颁奖正式开始，获奖者中有参加南川歌咏比赛的中文系女生，有作为川大足球队成员的中文系中锋，也有在川大校园社团建设中取得优异成绩的社团领导者……最后的大奖归属，在云翔和邹帅二人中产生。邹帅自知自己在川大的影响力远不及云翔，但能与云翔齐名先后，也值得欣慰了，更重要的是，给他颁奖的正是自己仰慕已久的网站幕后老板。
　　“他是中文系的奇才，他是川大IT界的精英，他缔造了一段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Sanny令无数校园少女为之羡慕，当然，也包括我。下面我们有请帅哥邹帅登场。”
　　声音甜腻柔美，邹帅听着似乎不像倪珊的声音，他分明看见一位漂亮的师妹级的礼仪小姐越俎代庖地读起关于他的颁奖词，宣读颁奖词本是倪珊的工作，他不知道，这位大二的小师妹是特意央求师姐倪珊把这个机会让给她的，一切与邹帅有关的事情，小师妹都愿意参与。
　　邹帅走上领奖台，他一步步和自己的偶像老板接近，内心的激动也溢于言表，经过倪珊身边，倪珊诡异地冲他笑笑，低声道：“告诉你，宣读你的颁奖词的女孩早就喜欢你了，她叫毛雨桐，记住了！”邹帅始终没有记住，他根本没有去记，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柯星宇，当柯星宇从女孩毛雨桐手中接过获奖证书和三千元奖金，递至邹帅手中，邹帅感觉这些奖品的分量极重，虽然三千元对于他而言，几乎连他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但意义重大，价值也不能简单地用金钱来衡量。他心里暗自决定，柯星宇就是他今后人生道路上前进的动力，奋斗的目标。
　　倪珊开始宣读最后一篇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颁奖词：“他是中文系的传奇，他创造了中国青年作家的神话，也是中国传统书法艺术在新时期的传承者，他以博学的知识、儒雅的气质，奠定了在中文系无可撼动的地位，最后，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最爱的凌云翔学友闪亮登场。”
　　台下所有的学友师弟师妹们无比崇敬地报以雷动的掌声，簇拥着凌云翔走上最光彩夺目的领奖台。倪珊和邹帅也为他而高兴，甚至比自己得奖都兴奋。电视台的摄像一直跟着凌云翔的脚步，全程给他特写。柯星宇也终于看清了这位被倪主任和孟老师津津乐道，也被倪主任的爱女倪珊深深暗恋着的凌云翔，凌云翔自始至终都给人冷峻严肃的感觉，的确气质非凡。柯星宇不得不相信，凌云翔确实与当年的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由得迎上前去，将身边礼仪小姐递来的证书和高达五千元的奖金双手奉上，并低身伸手想与凌云翔握手交欢。
　　可云翔并没有与这个看似谦和的年轻总裁握手，他将手中的证书书页从精美的封面中抽出，当着柯星宇的面，更当着众多学友和电视台记者的面，一点点把证书撕开，直至撕得粉碎，抛洒在柯星宇面前：“我不接受伪善者的授予的荣誉。”随即将五千元钞票从袋中取出，冷冷地砸在柯星宇脸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柯星宇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时候，被他心目中实至名归的传奇学弟凌云翔如此对待，更茫然无措地呆站着。云翔还想动手出拳教训这位年轻的总裁，被邹帅拦腰抱住：“凌云翔，你疯了？你吃错药了？”
　　掌声过后的会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大家等待着反应异常的凌云翔给出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