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罗沟乡送葬，小旅馆伤怀

　　 云翔与筱翊带着可可找到柳之麟的同时，倪珊随邹帅也登上了去往罗沟乡的客车。一路上倪珊心事凝重，尽管已经见过他们，可真正作为素未谋面的亲生女儿，她还是非常忐忑。邹帅几次想靠说话解冻她内心的冰霜，却始终无法开口。罗沟乡到了，这里也是一处未被尘世污染的淳朴乡村。邹帅对其印象深刻，他的国庆踏青之行在这里留下最多的足迹。他想借此机会带倪珊在罗沟乡的自然山水间散散心，也只是想想，他知道是不可能的，倪珊不会有这样惬意的心情。

　　这天很晦气，远远就听到白事锣鼓乐，自前方传来。这是进入罗沟乡村里唯一一条通道路径。换条路走是行不通的，邹帅只得和倪珊硬着头皮迎向面对而来的丧事队伍。越走越近了，直至队伍靠近他们，奇怪的是，队伍里抬着两座棺材，前头开路的人却没有抱着遗像，也没有伤心哭泣的人，看样子死者并不是参与丧事者的亲戚。从身边经过时，邹帅挡在倪珊前面，以避开出丧的人群。

　　队伍渐渐走远，邹帅禁不住好奇，问起路上准备下地劳作的老人：“这位大爷，刚才送葬的队伍是送哪家的葬，怎么没有相片？”
“你说他们呀！唉，真是苦命的两夫妻。”老人叹息道，“唉，这罗明辉也真是可怜，讨了个漂亮老婆，最后还被老婆的病拖累，现在两人都吃农药走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另一扛着锄头的老者接话说：“听说他们有个女儿，从小就在孤儿院里，后来被城里人抱养了，他们临死前还去城里找，想见女儿最后一面，女儿还孝顺，认了他们。”
　　邹帅心头一震，他们不就是倪珊的亲生父母吗？正待告诉倪珊，倪珊已经回头奔向走远的出丧队伍。他则跟随倪珊，紧追而去。
　　邹帅见倪珊还想近距离跟着队伍，忙拉住她：“倪珊，不要冲动！”
　　“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必须去守棺守孝。”倪珊欲挣脱邹帅紧攥的手，泪水也禁不住夺眶而出。而这一用力，自己却顺势倒在了邹帅怀里。倪珊索性抱着邹帅莫名地低声抽泣起来。
　　邹帅没有心情享受这难得的温存，他拍拍倪珊的肩背，不停地安慰道：“没事，你爸妈还在，他们都非常爱你。”
　　倪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止住了哭泣，也条件反射地挣脱邹帅的怀抱，刻意与他保持着朋友般的距离。
　　安慰变成了尴尬，邹帅忙转换话题说：“你放心，他们去的方向我去过，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采摘罗沟乡最美的野菊花，再来祭奠他们。”
　　“好吧，你带路！”倪珊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哭泣，许是脑海里不自觉地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亲最敬的大学里的父母。这时候她的内心极其平静，她理解了亲生父母选择离去的目的，正是出于对自己的爱和保护。
　　山里的野菊花开得正盛，满山的黄菊，将悲凉的失亲之痛减小到最低。
　　邹帅采摘了一大束黄野菊，倪珊也采得一束，再去血缘双亲的新墓前祭拜，倪珊虔诚地在坟前深鞠一躬，心里念道：“爸妈，原谅女儿现在才来看你们，我理解你们生活的不容易，你们相互扶持相亲相爱的感情，是永远不老不褪的。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更谢谢你们没有胡乱地放弃我，你们放心，今后的每年里，女儿我一定再来看望你们，不辜负你们对女儿的成全。”

　　“我们回去吧，也许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车。”邹帅这样说着，心里更希望赶不上车子，这样他可以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和倪珊好好相处，真正说说话，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一定要勇敢说出内心深藏的话。
　　倪珊恋恋地回望两座新坟和坟前的两束野黄菊，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邹帅走到马路候车亭，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车子，再看时间，早已过了最后一班车。“糟了，今天回不去了，怎么办？”倪珊焦急地问道。
　　“没关系，乡里有好些小的旅馆，我们就去那里对付一晚上吧。”邹帅说。
　　“只能这样了。”
　　二人在乡村小饭店随便吃了点饭，便寻了个高级一点的旅店。旅店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待着他们：“二位是住店吧，你们别看我这里小，有许多像你们这么年轻的城市小夫妻来乡下玩，都住我这里呢！”
　　“我们不是——”倪珊尴尬地辩解道，话音未落，老板娘又插话说：“哦，我懂！我懂！你们放心，我这里不查身份证，你们俩绝对放心。”
　　倪珊被老板娘的话羞得不知说什么好，邹帅看出倪珊的窘态，适时帮倪珊解围道：“老板娘，我们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是大学同学，你给我们开两间房，相邻的房间，我们相互有个照应。”
　　“好好好，我这就帮你们开两间房。”老板娘偷着乐，把邹帅和倪珊带进里屋，打开两间房，并将两把钥匙交给他们。
　　倪珊进了房间，洗了把脸，因莫名的哭泣而哭花了脸，照了镜子才看到。如果凌云翔看到这时候的自己，一定会笑话她的，她想。敲门声响起，倪珊以为云翔来了，急切地打开房门，脸色转而由晴变阴。“帅哥，是你呀！”
　　“怎么？在想凌云翔吗？”邹帅心中不快，却极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可可的亲生父亲，我的手机没电了，正在充电，把你的电话借我使使。”倪珊伸手道。
　　邹帅再也不想隐瞒下去了，他受不了倪珊泥足深陷却不自知的样子，他没有一如往常一切都由着倪珊，将手机给她打，他抱着倪珊的肩说：“我知道你喜欢凌云翔，可你以为他也喜欢你吗？”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我们心里明白对方就可以了。”倪珊娇羞地说。
　　“我告诉你倪珊，凌云翔一直当你是他的妹妹一样，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说出真相对倪珊是又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不能确定倪珊能否承受得了。
　　“你说什么？帅哥，你说清楚，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谁？”倪珊惊问道。
　　“他真正喜欢的女生是你的好师姐——文筱翊。”
　　“你是说筱翊姐，哈哈，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倪珊听到结果反而不惊讶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云翔会和筱翊姐在一起，这太不可思议了，完全没有可信度。
　　邹帅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凌云翔来电。邹帅让倪珊不要作声，打开免提，让倪珊真真切切地听到凌云翔的真情话语。
　　“帅哥，你们还没有回来吗？倪主任打了几个电话给我，让我问问你的情况，倪珊的电话打不通。”
　　“我们去搭车已经晚了，路上又没有出租车，所以只能在这里歇一晚了，倪珊在我隔壁房间，估计已经睡了。”
　　“是这样啊，那你们明天一定早点回来，明天还有课，那我这就告诉倪主任去，挂了。”
　　云翔刚要挂电话，邹帅及时制止：“等等，我想问你，你和筱翊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倪珊？她可一直爱着你呢！”
　　云翔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也想把我们俩的事情告诉倪珊，可倪珊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说恐怕不合适，唉，别管了，我不跟你多说了，现在正是你好好表现自己的时候，别让倪珊失望。”
　　电话挂了，邹帅看了看倪珊，倪珊呆呆地站着，口中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云翔怎么可能和筱翊姐，筱翊姐比他大一届，这绝对不可能，他还跟我一起逛过北京，他还把我抱出游泳池。他还——”
　　邹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倪珊搂在怀里：“珊珊，你知道吗？我，我邹帅，我一直很喜欢你，在游泳池救你的人不是凌云翔，是我，是我邹帅。看着你被身世问题折磨，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倪珊一直沉浸在刚才的话语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邹帅怀里时，一把推开邹帅，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你浑蛋——”
　　倪珊将邹帅赶出房间，猛地关上房门，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低低地抽噎。
　　第二天一早，邹帅打开房门，想去敲倪珊的门，却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面对她，索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候着。这时倪珊走进邹帅的房间，平静的，好像前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什么话都没听到：“帅哥，可以走了吗？我们还要赶今天的课呢！”
　　临别罗沟乡，倪珊坐上回南川的车，默默回望了一眼那座插了两束野菊花的山头，也种下了满心永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