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杨员外无奈遣吴三 杜胜杰犯怵访严府
作品名称:元笛 作者:肖丰硕 发布时间:2014-08-22 22:14:35 字数:8479
后来,四姐见她情绪稳定了,劝说道:“人这一辈子,不如意的事多着呢,哪能啥事儿都件件儿称心,再者说了,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谁敢说除去他就没更好的了,啥事儿千万不能死心眼儿……就拿姐姐来说,刚开始,还不是相中了街上卖肉的徐屠户的儿子徐广财了,可那会儿他爹死活不愿意,嫌咱这,嫌咱那的……这样家里头一赌气,就把我嫁给了你姐夫吴三,后来时间长了,我一比较呀才发现,那徐广财给你姐夫拾鞋也赶不上,那是个啥玩艺儿啊,简直都不是个人,喝了酒就打老婆,还又嫖又赌的,哪儿像吴三这么老实本分……当初想嫁他,只是看着人长得高大英俊,可谁成想竟是那熊样儿、那贼德行,幸亏当初神佛保佑,那亲事儿没成,要不,岂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所以说呀,嫁人可不能只看眼前,人的人品也很重要,话又说回来,当初看着好的未必就好,当初看着不好的也未必就不好……你的事儿也一样,往后再找,光许找个比那人强百倍的,我说这话,你信不信?”
遇上烦恼事的人,心里都有一个结儿,只要把心结打开,就万事大吉了。现在经过四姐这么一现身说法,萍儿的心马上就开朗了,脸上也洋溢出了笑容。其实四姐的事她早就知道,绝非虚构,对她有很强的说服力。四姐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非常高兴,道:“这样儿就对了,一个姑娘家就该这么快快乐乐的,那婆家算啥,赶明儿姐要遇着那才学高的,模样儿俊的,亲自给你挑一个……”“姐,你又胡说,又骗我……”“咦,这可一点儿也不瞎说!”四姐一本正经地道,“刚才爷爷还跟我说,要让你姐夫去汴梁的悦来酒楼当掌柜,他要同意去,到时候我哪儿能不跟去……你想啊,一到了东京城,那有才学的人还不多的是?还怕遇不上一个好男人?你呀,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听说她要到外地去,萍儿十分不舍,道:“姐,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家好不好?你走了,我连个说句心里话儿的人也没了……要去,就让姐夫一个人去好了,或者让爷爷另派别人去,反正……反正我不让你走……”四姐叹了口气,用手拍了两下脖筋道:“不知咋了,这儿老发?……”萍儿忙给他拿捏捶打,讨好地说:“姐,只要你不去东京了,我天天儿给你按摩,你说好不好?”四姐拂开她的手道:“我可消受不起,让你这千金大小姐给我按摩,还不把我折煞死……”“姐,你这是说的啥话,刚才还一口一个亲姐姐、亲妹妹的,咋这会儿又这么说了?”萍儿斜了她一眼,笑道。
四姐双手将她扶着坐下道:“我个祖宗,你可别乱说了,再怎么也有贵贱之分,若不知这礼数,岂不让人笑话,你拿姐姐当个亲人,姐就知足了,还奢望别的?要是太不成体统了,外人看着也不像……”“我才不管呢,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就是你的亲妹妹,谁爱咋说咋说去……反正我说啥也不让你去东京,不行,我让爷爷叫别人去……”
四姐见她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便耐心地解释道:“你当姐姐愿意让你姐夫去呀?爷爷要有合适的人似的能让你姐夫去吗?再说他大字不识一个,咋当这掌柜的?我刚才啥都跟爷爷说了,可他就是不听,还是非让我劝你姐夫去不可,说实在的,我还没跟家里商量呢,谁知道你姐夫是咋想的,可有一点敢肯定,这回爷爷是认了真了,我看得出来……要实在不行,也只能遵从他的意思了……”
萍儿也知道爷爷向来说一不二,凡他决定的事很难更改,这会儿她眼珠儿一转道:“姐,我有办法了,你不会这么说,就说姐夫他不愿意去,这不就成了吗!”四姐笑道:“你当爷爷好糊弄呀,他精着了,谁说没说谎,从脸上就看出来了,他要看出你撒谎,他不会自己去问吗?再说我也不忍心糊弄他,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经营这么大摊子家业多难哪,这回他让你姐夫去,我看也不为别的,就是觉得吴三这人老实可靠,别的还有啥……这事儿啊,我看要实在不行,咱能帮就帮帮他吧……当然,这也要看你姐夫到底是个啥态度,他要愿意,这事儿也只好这样了……”萍儿见她这么说,便没再说别的。两个人又聊了会儿闲话,四姐就回家了。
南儿和锦儿回到屋,见小姐又恢复了以往的常态,高兴坏了,忙跑着向杨举去报告。杨举听说后,欢喜得不得了。心说:看来还是得女人劝女人,才能劝心里去!要凭我似的,非坏事不可,看来这四姐还真有一套,往后真少不了让她给萍儿做个伴儿,万一有个啥事,好及时开导开导她,这样我可就省心了!想到这儿,不禁暗自庆幸,连念了几十声佛。但他转念一想又发起愁来:要是吴三去了京城,那么四姐就势必也得追去,要是她走了,萍儿不就又没伴儿了?但不让吴三去,却再也找不出可靠的人选。为此,他不免犯起愁来。
这天,萍儿又过来请安了。杨举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仍像以前那样活波可爱,这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然而两个人聊了没多会儿,她便谈起了吴三的事,并且要求另派别人到东京去,这样好能让四姐继续陪她。杨举耐心地听她说完,解释道:“你岁数太小,根本不懂这里的厉害,咱家的产业若没一批心腹人撑着似的,哪会有今天这规模,无论用啥人,主要论人品,其次才是能力……好比说,你用某人去看店铺,他聪明能干得不得了,可就是心术不正,那么他赚再多的钱能有你一文?不光你没收益,他却凭你的基础发了大财,最后这还不算,往往还要返手坑东家一把,做出一些乱事来,想想都可怕……咱家务农经商已经七代了,这样的亏没少吃……想那吴三,从他太爷爷那代就在咱家做事,辈辈儿人品纯正,那吴三,我也注意他几年了,除了字识得不多,没啥缺点,他从十六就到咱家的福寿居酒楼干活儿,对经营上的事也早熟了,是个难得的内行,你说有这样儿的人不用,我还能用谁?”但是萍儿根本不听他这一套,仍死乞白赖地要求不让吴三去。杨举见她如此执拗,只好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爷儿俩又说了会儿闲话,萍儿觉得没意思,便打算回绣房去。恰在此时,仆人进来说四姐来了。听这话,她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迎到了门口。
不久,门帘一挑,四姐乐呵呵地走进来。“呦,你们爷儿俩都在呀,我正想一会儿到绣房那边去呢!”她给杨举见完礼,拉过萍儿道:“妹妹,你看我给你带啥来了……”说着从衣兜儿里掏出一物件来,死死攥在手里,“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带好了,你再看!”萍儿惊喜万分,问:“啥玩艺儿?快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就抢。四姐躲到一边,笑道:“你闭上眼,不依的话就不给了!”萍儿无奈只好闭上了眼睛。当四姐说声好了,她睁开眼时,只见胸前挂了块晶莹碧绿的玉佩,正反都刻着篆字,一面是吉祥如意,一面是如意吉祥,两面的纹饰雕刻得非常精美,非常可爱。喜得萍儿不住地拂弄,道:“姐,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宝贝,真是太好、太漂亮了!”
四姐笑道:“昨天我和露露去慈云寺还愿,向庙里老尼姑求的,她说已开了光,有护身的功效,而且还百邪不侵呢,这么着,咱姐儿三个每人要了一个,据说灵着了……”说着,从胸前摘下自己的给她看。“咋就一个色儿,没别的样儿的?”萍儿问。四姐笑道:“你呀,真是不懂啊,这叫祖母绿,别的色儿哪跟得上这个……”两个人议论着,唧唧喳喳地说笑个不停。
见她们这么开心,老杨举也跟着不住地笑。过了好一阵,他才插嘴道:“她四姐,前两天说的那事儿,你跟吴三问了吗?他愿不愿意去东京那边儿?”萍儿听这话,先吃了一惊,不住地冲四姐使眼色、打手势。四姐也意会出她的心思,并没理她,笑道:“老爷,您不问,我也正要说呢,那事我问过了……吴三说,他在家儿干惯了,不愿出远门儿……再说到那边儿去,就得把全家都带着,回来又没啥准年月,他有点儿故土难离……”萍儿见她这么说,不禁暗自窃喜,那两只眼睛也放出了光彩。
不料,杨举说道:“这是我意料当中的事,故土谁不恋?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光恋这个哪儿行啊,还得要干出点事儿来才行,你不能一辈子老让他当厨子吧?这回的机会多好啊,前些天我已写信吩咐那边的伙计了,让他们在近期腾出个大宅院来,好安置你们一家老小……至于老家这边儿的宅子,你们也别担心,我会派人看护好、保护好的,等你们将来的时候随心处置,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主要是把京城那边的事料理起来,虽说吴三不识几个字,可你读的书多呀,你帮他管个帐啥的不正好吗,再说往那柜台后头一坐,当个老板娘多风光啊……”
一番话把四姐说乐了,她扫了一眼杨举道:“难得老爷想的这么周全,我啊,我刚才那话是说着玩儿的,我呀,从那天回去跟吴三那么一提呀,把他都乐晕了,升了掌柜的还不乐?他还张罗着哪天过来给您磕头谢恩呢!”杨举听这话眼睛都笑细了,连连摆手道:“这个就不必了,不必了,你们哪,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进京吧,那边已群龙无首好长时间了,你们过去以后好好干……另外,你也要多帮帮吴三,他毕竟没你识字多,以后那边的事就多辛苦你们了……”说到这儿,不禁哈哈大笑。
见他们这么一唱一和的,可把萍儿急坏了,她噘嘴道:“四姐一走,我还有啥意思……要不,也带我一起去得了,我也到京城里去见见世面……”两个人吓了一跳,醒过神儿来,都赶忙劝阻她。不成想,萍儿又耍起了强脾气,非宁着要去不可。这下子,又把他们愁住了。萍儿从小也没离过家,杨举哪里舍得呀!再说要真的走了,他也想啊!因此死活不答应。现在四姐心里也急得慌,不知用啥办法才能说服她。后来,连哄带骗地将她拉回绣房,但萍儿还是铁了心要和她一起去。无奈,四姐只好又回到前厅,和杨举重新商议这件事。
四姐道:“要不,只让吴三一个人去得了,我们这些家眷还留在老家,也省了萍儿没意思!”杨举连连摆手道:“这哪儿行?这绝对不行,哪儿能为了她,害得你们一家子不团圆呢,这个说啥也不行,我哪能这样自私呢!”“再不然,就派个别人去算了,也省了大家为这事儿发愁上火的!”四姐道。“那怎么行呢?”杨举听这话心里一阵紧张,“都说好了的事,你们可千万别反悔呀,不能因为萍儿把这个也搅黄了,你们回去该咋准备就咋准备,时间可要抓紧哪,那边都急坏了……”四姐发愁道:“要真这么走了,萍儿知道了指定得耍,这可咋好?”“谁也别管她,你们该走,走你们的,她闹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她哪能总耍呢!”杨举道。四姐不放心地说:“要真这样儿可不行,她的脑子好不容易才转过弯儿来,万一这么一刺激,再反复了咋办?到时候我又不在跟前,那不把她害了吗……”杨举最担心的也是这个,这会儿听四姐这么说,不觉愁得在屋里直打转,但是他想来想去也苦无良策,后来实在没别的办法,也只好咬咬牙同意了萍儿的要求。
事情出现这样的结局,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要不为何说世事无常、世事难料呢,任何事到了发生转变的时候,都不是人能左右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积极的适应,而不是别的。就这样,吴三和四姐经过几天的准备,把家里的东西物品都做了妥善安置,这天他们和老杨举辞过行之后,便带着萍儿一起进京去了。
再说孙广复和杜胜杰两个,辞别了佟会离开南京,只用了一天时间便赶到了京城。当他们进入太学府邸时,发现别的同窗们早就到了。趁着没开课,孙广复带着二哥整天在外游逛,只把城里城外都看遍了,赶紧打发他回去。这次杜胜杰回来,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去严府拜会未来的岳父岳母,这是头来母亲特意交代的,但是由于打怵,他迟迟也没过去。他没着急,可把他的几个同窗好友急得够戗,都催着他快去,因为再有三两日就要开学了,那时功课一紧,想去也去不成了,太学比不得别处,凡事都有规矩,谁违反了都要受处罚。
这天,几个同窗又开始劝他了。和他要好的不光是孙广复,还有两个扬州人,一个叫黄有鹏,一个叫王正清。原来从一进太学,他们便成了志趣相投的好朋友,更凑巧的是这四个还分到了同一间宿舍里,所以这半年下来,相处得跟亲兄弟一般,平日里更是无话不谈。
黄有鹏自从来京读书,心胸开阔了许多,由于整天有同窗们相伴,再加上功课紧张,使他再也没空想过去的事了,因此他的性格比原来开朗多了,对所有的同窗都很友善,是凡能帮忙的地方,他从来都很热心。关于杜胜杰的事,他是听孙广复说的,眼看着就要开课,他首先憋不住劝道:“杜贤弟,令尊大人与严府乃旧交,两家又定有婚约,以前不知便罢了,这回知道了,又有老夫人的慈命,贤弟恐怕推延不得,早去晚去都得去,那就不如早去,也省了日后功课忙时分不开身!”王正清也道:“我舅舅的话在理,拜见尊长宜早不宜迟,太拖延了有失礼仪,让外人知道了,也招笑话……”孙广复也说:“再不去,开了课就没时间了,杜兄你就快去吧!”被他们劝说不过,杜胜杰只得硬着头皮、非常不自在地去了严府。
这天,恰好严世成散了早朝在家,当他见到这个未来的女婿时,笑得眼睛都细了。夫人金氏、张氏也闻讯赶到前厅,一见杜胜杰也喜得不得了。暗里,上一眼、下一眼地不住打量。瞅得他浑身紧张,红着脸,手也不知放哪儿合适。
严世成笑道:“嫂夫人也真是的,从去年就入学了,也不让你来见我,跟我还那么客气……你在哪儿一切都适应吗?有啥缺的短的没有?自家人不要见外……”杜胜杰低头道:“谢叔父,小侄在官学吃住皆由公家负担,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零用,也没啥缺的……另外,同窗们相处得也好,功课也应付得来,一切还可以,请叔父不要挂念……”严世成非常高兴,道:“这就好,年青人就得学会和人相处,千万不要自高自大,隔人于千里之外,若那样儿谁也不喜欢……另外学业上有疑问,也须勤问师长,万不可懒惰,惑而不解,终身是惑,官学里名师云集,正好讨教,若失此良机,往后悔之晚矣,不可不醒察此事……”杜胜杰拱手道:“叔父见教的是,小侄谨记在心,一定勤奋学业,不辜负您的厚望!”严世成听了不住点头,脸上挂满了微笑。
这时,夫人金氏道:“一时只顾高兴了,竟忘了问了,家里我那嫂夫人的福体可安好?她的信中并未提及,凡才老家人去了一趟,回来也说的语焉不详,我心里一直都很惦记……想当年在澶州时我们没过三五日就见面,一晃这么多年没见着了,时常梦里梦见她……”说到这儿,不觉垂下泪来。张氏的眼圈儿也红了。
杜胜杰拱手道:“婶娘休要挂怀,家母向来身体尚可,只是每日绣花儿,劳累了些,不过精神上还好……”此时金氏不觉哭出声来,道:“想来老天真是不公,那杜兄夫妇是多好的人,竟让他们命运如此多舛,害得夫人这等年纪还以绣花为生,那杜兄也早早地辞世……一家人孤苦无依的……越想越让人心酸……”她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地哭起来。严世成和张氏也在一旁抹眼泪。杜胜杰极力忍住泪水,劝慰大家道:“请婶母叔父休要难过,万望保重贵体为要,凡事皆有定数,不是人能强求的,死生有命,谁能奈何,况只是家里清贫了些,但人还健壮,小侄也考入官学,小妹聪慧贤淑,岂非福气之所在?”听他这么说,大家才转悲为喜。
严世成道:“胜杰所言极是,正所谓阴阳转复、否极泰来,若杜兄泉下有知,见贤侄如此优秀,也必欣慰,我辈老矣,长江后浪推前浪,往后就看你们的了,不过以后为官,要像乃父一般,做到清正廉明,爱民如子,忠君报国,矢志失勤,勿庸勿怠,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杜胜杰站起来一揖到地,毕恭毕敬地道:“小侄谨记在心,定不辜负前辈的嘱咐!”夫人金氏道:“前些天,我托人给嫂夫人捎去了两百两纹银,往后她们娘儿俩的生活我们会妥为照顾的,也用不着绣花那么辛苦了,只是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早日成才,切莫懒惰了……至于那婚事,我看就依嫂夫人说的,过阵子再说也好,反正你与金莲年纪也不是很大,当下你多用些功读书也是好事……”杜胜杰施礼道:“婶娘教导的是,小侄铭记在心,誓不敢忘!”
接着,夫人金氏又问起了太学里的事情,杜胜杰仔细地回答着,由于精神紧张,连手心里都出了汗。他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吃过午饭才告辞出来。临出门,夫人金氏将提前做好的几件衣服连同五十两银子一同交给了他,并嘱咐了再嘱咐,要他安心读书。感动得杜胜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严世成夫妇以及张氏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走远了才回府。
回到太学宿舍,人们见他背着蓝布包袱,纷纷围拢过来。孙广复嬉笑道:“咋样儿?杜兄,见到媳妇了没有啊?”王正清一把抢去包袱,笑道:“来,我检查检查,看丈母娘给带了啥好东西……”打开一抖,除了几件上好的衣服,还有一包银子,不禁啧啧称奇,“杜老弟,你可真有福气,还没成亲,丈母娘就这么向着你,瞧瞧,瞧瞧,连零花钱都拿来了,真了不得,真了不得,真是羡慕死我了,我那丈母娘要有人家个犄角儿就好了……”
黄有鹏笑道:“是吗?年前的时候儿,我咋听说你那丈母娘和你那没过门儿的媳妇儿,花了两天两夜时间,给你做了一身新长衫呢,受人恩泽还背后说三道四,可非君子所为,你呀,太坏了!”王正清脸一红,道:“舅舅,你又揭人家老底儿,再说……”说着举起了拳头。黄有鹏笑道:“咋的?说错了?你还想犯上作乱?”王正清嘿嘿一笑道:“人家头痒,想挠挠头嘛,谁要打你了……”孙广复过来揭下他的头巾,使劲挠着道:“来,你痒,我给你蹭痒……”
王正清推开他道:“你个死胖子,咋你也来凑热闹?你小心南京的老杨头儿追你来,谁让你把对儿对那么好……”黄有鹏也开玩笑道:“是呀,我也听说这件事儿了,你都对上句儿了,还不留在那儿当新郎官儿,还来太学干啥?真是不惜福呀……”孙广复一指黄有鹏道:“噢,连你也取笑我!你们都笑我……好,看我咋收拾你们…”说着舞起双拳冲向两个人。黄有鹏见了,迅速闪到屋外。王正清也伺机溜了。孙广复冲出门外,追了好久也没追上,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几个人嬉闹了一阵之后,又凑到一块儿说起闲话,后来觉得无聊,王正清提议道:“今儿,我请客,咱到外面喝酒去如何?到时候不醉不归……”“好啊,我赞成!”“我也同意,今儿谁要耍滑就灌谁!”“对,咱们谁喝不好,也不回来!”几个人一商量,就出了太学,到离此不远的春禧酒楼来了。
这春禧酒楼有百年历史,是东京汴梁著名的老字号,以其家酿的春禧酒、土窑烤鹅和烤羊腿而声名远播,每天都吸引着大批食客前来光顾,生意做得相当红火。当然这些顾客里也少不了附近的太学生,尤其是在假期里。
今天,当王正清几个走进酒楼时,虽然刚近申时、离晚饭时间还早,但食客们已将一二层的房间占满了,没办法他们只好来到三楼,找了个单间儿坐下。不过这样也好,反倒比下面清净了许多。只见这房间装饰得很华丽,四壁全是精美的雕花儿隔断,角落里有大叶儿的盆栽和假山盆景,顶上吊着漂亮的宫灯。为了表示斯文,还在木墙上挂了幅仿造的名人字画儿,使这里的气氛更显得高雅与不凡。
过了没多久,这里的伙计笑着走了进来,他先提着壶给每人斟了碗茶水,然后问要何酒菜。几个人常来这里,与伙计已经很熟了,于是王正清道:“今儿,我们要在这儿不醉不归……菜嘛,还照往日的上法儿,把你们最拿手的东西都摆出来,先上几坛好的家酿,请问目下最陈的是多少年的?”伙计施礼道:“回客官,我们这儿最陈的乃是元丰年造的,有二十年了,再早的就没有了!”“那就要那个吧!”王正清道,“先给我们每人上只鹅腿来,果品冷盘也要些,热菜靠后再上!”伙计答应一声出去了。几个人一边吃茶一杯闲聊着,时候不大,菜和酒便陆续摆上了桌子。
黄有鹏道:“今儿,我提议,咱先为杜贤弟干一杯,祝他与严姑娘早结同心,早成佳偶!”孙广复笑道:“我祝杜兄早成鸾凤,早生贵子!”王正清举杯道:“我祝贤弟早日娶亲过门儿,多生贵子,儿孙满堂!”杜胜杰非常高兴,拱手道:“多谢哥儿几个了,我也祝各位早接连理,早日成家!”说着四个人碰杯,一饮而尽。接着,杜胜杰说:“古人云,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今日我们兄弟能同窗共聚,实乃千万年难得之机缘,我提议为我们这缘分和友情干一杯!”“杜贤弟说的太对了!”黄有鹏很感慨,“为啥我们能常聚一室,常伴窗前,常在一块儿把酒言欢,而非旁人,此非万万载难得之机缘而何?来来来,我们为这干一杯!”说着,四个人又一饮而尽。
孙广复见大家放下杯,轻声叹口气道:“去年季考我们四个都差点不及格,我提议为我们都有个好成绩、每次考试都能过关祝个酒,好不好?”黄有鹏道:“对对对,是该为这干一个,这回要再考不好,年中非留级不可,要真那样儿,还不把人丢死?”说着,四个人又满上酒,一饮而尽。
见大家都放下杯,黄有鹏开玩笑道:“我提议,我们为孙贤弟再祝个酒!”孙广复眨巴着小眼睛问:“我又没啥可喜可贺的事儿,为我祝啥酒呀?”在旁边,王正清嘿嘿一笑道:“他是说,要为你和老杨头儿闺女祝个酒,祝你们早结良缘!”听这话,大家都笑了。“哈,你俩还说这个……”孙广复跳了起来,“你们……你们欺负我小是不是?不行,今儿非罚你们不可,每人罚酒一杯!”说着,揪住黄有鹏的耳朵,死也不撒,“说,是你自己喝,还是我灌你?”黄有鹏连连摆手求饶:“贤弟,快松手,快松手,疼死我了,我喝,我喝,我自己喝……”“喝多少?”“一杯!”“一杯就饶你?五杯!喝不干净,剩一点点儿就再罚五杯!”“行行行,贤弟快松手……”孙广复放开他,连满了五大杯酒,直盯着他喝光了,又转到王正清跟前,“咱哥儿几个,你最大,你个当哥哥的带头儿起哄,你说,当不当罚?”王正清拱手笑道:“贤弟,我……我真的是不胜酒力,你就饶了我吧!”“尽胡说,你不胜酒力,谁胜?这么说,再多罚一杯,让你喝六杯!行不行?不行,我就扯耳朵灌你!”说着就要动手。吓得王正清赶忙躲闪,道:“贤弟,我自己喝,自己喝,你莫动手,莫动手!”孙广复把六个杯子斟满,直盯着他一杯杯喝光才罢休。逗得大家不住地笑。王正清放下杯子,马上就出去小解了。一会儿,黄有鹏憋不住也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