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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元笛>第二十三章 二小姐瞒天禁武师 雷夫人设宴警

第二十三章 二小姐瞒天禁武师 雷夫人设宴警

作品名称:元笛      作者:肖丰硕      发布时间:2014-08-06 21:37:58      字数:8995


  单说郁家父女,送走了雷震郭振山这些人,回到家里。等仆人们都出去以后,郁员外开口道:“我儿近前来说话,你老实跟我讲,昨天到底捉没捉住贼人?这里面到底是咋回事?雷团练为啥冲咱庄上要人?”二小姐生气道:“爹,瞧您老说的,难道我连您也隐瞒不成?昨天真是没进来人!”郁员外满腹狐疑道:“你也不要这么说,那雷团练既然来,肯定是有缘故,他咋会无缘无故到这儿来呢?还把庄里庄外、家里家外都翻了……”二小姐把柳眉挑了一下,冷笑道:“咱又没干啥歹事,怕他干啥?他搜呀翻的找到啥了?还不是咋来的咋回去!这里头不定是哪个小人乱嚼舌头呢,理他们干啥!”这会儿郁员外把脸沉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孩子,有几句话早想和你讲了……这两年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就把庄上的事全交给你姐姐管理了,可自从你姐病了以后,这家里家外的事又全落在了你身上,爹从旁边看着,你还真是把手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调理得很妥当,这么着爹也就把心放肚儿里了……可是呀,话又说回来,你毕竟年纪小,又是个闺女家,做事处事难免有个不妥当呀,冲动呀啥的,这些呀都是需要时间磨练的,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成熟,所以呀,你往后千万要谨慎小心,免得惹出啥乱子,让人家笑话!”“知道了,爹!我会加小心的!”二小姐口里答应着,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郁员外又问:“你姐这两天咋样了?”“吃过从庙里讨来的药,这会儿好多了,不过……要恢复到原来的状况儿,还得养几天!”二小姐答道。郁员外叹口气说:“这阵子,我和你娘天天儿烧香求菩萨,盼着她快点好了,好跟马公子把婚结了!只有她的事了结了,我们心里才会安宁,要不……这心里老是悬着,成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二小姐劝慰他道:“姐姐的病,不眼瞅着好了吗,她病一好,马上把婚事办了,不就没事了吗,有啥吃不下、睡不着的?”“唉!”郁员外叹息道,“我和你妈就盼着这一天了!这婚期一拖再拖的,都成啥样儿了?”他沉了沉又问,“那马公子咋好几天没来请安了?他吃的住的还习惯不?要吩咐家里人千万别怠慢呀!”
  二小姐愣了一下道:“这些我都知道,下人们也会留心的,不过……有件事儿我忘了和您说了,就是那马公子,我看他老这么待着没意思,就让管家田福陪着去扬州游逛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我已叮嘱过了,让同去的千千万万别屈着他,一定照顾他吃好、喝好、玩好,别出啥乱子,只等姐姐病好了,即刻成亲!”郁员外道:“出去转转也好,省了老在庄里待着闷得慌……”他又叹口气道,“说起来,有好几天没到你姐那儿去了,我就嫌见了她心里堵得慌,听你刚才那几句,我心里多少还宽绰了点儿,这会儿还真想看看她去……”二小姐道:“这不我也想过去吗,您要去,不如我们一块儿去……”“行!你等我换件衣服!”郁员外说着走进内室,不大工夫,换了套便装出来,和女儿一前一后奔内宅去了。
  说起郁员外来,在当地可谓有名的大善人。这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主儿,平时修桥补路、救济贫苦、捐助慈善的事从不落人后面;每年还在佛祖和菩萨生日的时候,买大量活鱼活鸟放生;对附近的和尚们更是大量布施,帮着修了这殿修那殿,塑完这像塑那像,工程有时累年不断;就是过路的乞丐走过他家门前,也能得到很好的周济和救助。因此,当地人给他送了个郁菩萨的绰号,他乐善好施的事远近闻名。
  至于他这两个宝贝女儿,人们只是传说前些年失踪过,后来不知怎么回来了,而且全变得很有本领,这两年组织村民们与厢兵协作、防贼防盗,对本地治安起了很大作用,使得家家户户都可夜不闭户了。
  然而,传说的东西毕竟是传说,实际上则是几年前她们被一个云游的道姑领走了,带到遥远的终南山梅岭习练武艺,学成后又被送回家乡。至于此道姑姓甚名谁,道号怎称,这姐儿俩从未透露过,别人也无从知晓。
  据说两个女儿刚离家那会儿,郁员外夫妇急得好玄没疯了。组织庄上庄下的人四处寻找,一直折腾了半月,才在村口处拾到一封道姑的书信。在得知事情原委后,夫妇俩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心里只是思念孩子,每天都以泪洗面,过年过节更是想得不行。为此,他们的身心都受到了打击——白天无心做事,夜里恶梦连连,有时急切的心情上来,几次都要离家出走,去远方找女儿,幸好被家人们拦住了。
  就这样,他们在思念和焦虑中煎熬着,苦挨苦等了三年。那年夏天的一个早上,忽然两个女儿神奇般地回来了。把郁员外夫妇乐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们把亲朋乡邻都请来,一连庆祝了四五天,唱了七八台大戏。从此,这一家四口儿又团圆了,乐得夫妇俩整天合不拢嘴。
  自从姐妹俩回来,村里人都意外地发现:她们不光是长高、长大、长漂亮了,而且全喜欢舞刀弄剑,连跟随在身边的丫鬟们也被调教得身手不凡;这伙女孩子经常骑着快马,全副武装地进出村子。有一次,居然把一伙儿行窃的歹徒擒住,押到了县里。这下子,郁家姐妹的名声马上大振起来,连县里的团练营也授予了她们村庄民团正副头领的职衔。
  她们是个个都出息了,然而父亲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这郁员外自从女儿们离家,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受到重创,这次虽然看到姐妹俩完好无损地回来,心里十分宽慰,但毕竟年纪大了,各种疾病不约而同地找上门来,从大前年便开始服各种汤药,不几日就有郎中过来扎针,但身体就是不能复原,好了这病,又犯了那病,整日不得安逸。无奈,郁员外只好把家里的大小事物逐渐交由长女郁秀英打理,让次女儿郁秀凤协助姐姐做事。一段时间下来,这姐儿俩把庄上庄下的事倒也处置得井井有条。郁员外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暗自为两女儿都这么有才干而高兴。
  然而,他高兴了没多久,便有另一件烦心事搅得他寝食难安——女儿们都大了,都到嫁人的年龄了。尤其是长女秀英今年都十九岁了,村里同年龄女孩儿几乎都成亲了。本来她的婚事是不用愁的,因为很早以前郁员外就为她定了娃娃亲。对方是郁员外一个远房表弟的儿子,和秀英是同年同月生的。当初这表弟是因为穷困潦倒才投靠郁员外来的。郁员外不仅未嫌弃,还让他分管庄上的田租农事,做起了管事,每年都给他十石粮食和三百贯工钱。他在庄上一住就是五六年。后来,他有个哥哥在明州经营布匹生意发了财,由于缺人手便力邀他去帮忙,这样才离开了郁家庄。
  这表弟姓马名如龙,是个十分重感情讲义气的汉子,他知道郁员外无子,便在临行前将次子马俊杰许给了郁家,答应孩子成年后就与秀英结婚,入赘到郁家做女婿。两家定亲时,还邀请众多亲友一同庆贺过。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表弟马如龙去明州没几年便因病去世了,后来马弟媳也不知领孩子们去了何方,而郁家姐妹俩之后又被道姑领走,前景不可预期,这样两家就一直没有联系。
  两个女儿回来后,郁员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件旧事,他经过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马弟媳家。原来自从丈夫去世,她便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现在长子马俊然已成家立业,次子马俊杰因与郁家有约,还在等待消息。马弟媳是个十分明理的人,见郁家来提此事,马上打发儿子一同来到郁家,准备择日成亲。本来这件事是顺利的,不应有别的波折,但命运恰恰弄人,这郁秀英在吉日前两天便害了怪病——浑身刺痒难忍,四肢起红疹,继而昏迷不醒。找来郎中看过,说是害的天花。这样,婚期自然就往后推延了。
  而那位“女婿”马俊杰,本来就不心甜这门亲事,因为这一切都是父亲定的,况且入赘又不是件光彩事,这回听说“新娘”又害了天花,料不准愈后脸上带不带麻子,是个啥鬼样子,他心里一害怕,便寻找机会溜走了。
  当仆人们把这件事告诉二小姐秀凤时,可把她一时间急坏了。郁家在当地是有地位有脸面的人家,并且亲朋好友、庄里庄外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小姐要成亲,此时新郎官不辞而别,还不叫人笑掉大牙?情急之下,郁秀凤立即领人去追,但茫茫人海偌大的乾坤,找个人哪里容易,一连寻了数日也无结果,事情又不好声张,连郁员外夫妇也不敢告诉,怕他们一时想不开着急害病。也是这二小姐一时急红了眼,那天见月娥与“新郎官”马俊杰有几分像,这才导演了一出抢亲逼婚的闹剧,以至把事情闹得这样乱七八糟的。此时,郁员外夫妇对二女儿所做的事一无所知,下人们更没人敢把实情告诉他们,这样老两口便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这二小姐你休看做事多少有些鲁莽,却是个胆大心细而又十分有头脑有见识的人。她在那天抢人时就想好了,先设法让此人与姐姐拜堂,等行了大礼,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把实情告诉大家。姐姐秀英生得又不丑,而且还拥有这么大的家业,不愁那男人不欢欢喜喜地留下。只要一切都相安无事,这件令人头疼的难题不就解开了吗,到时候家里的面子自然就保住了。至于父母那边,见事情已经这样,也就没啥可反对的了。
  但是,让她万没想到的是,事情并未按她设想的方向发展,在“提亲”之初便遇到了“吴公子”的反对,继而又发生“姑爷”被救走的事,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雷震也过来找麻烦。这一连串的事使她感到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和严重,一时间也很迷茫,不知如何处置才好。刚才她有心把郭锦龙放还给雷震他们,但是又觉得这么做,实在是心有不甘,因为她早就暗中生出一个新主意——那便是走了红的绿的补,溜了黄的蓝的替,强迫郭锦龙与姐姐拜堂,等形成事实之后,再设法让大家承认这个事实。她拿定主意后,已经在开始具体的实施。为此,她也只能是跟雷震一口咬定说没见过此人。
  此时,郁员外哪里知道秀凤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还只一门心思去看女儿秀英,想看看她的病到底好到啥程度了,其他的根本就毫无知觉,也无从察觉。
  爷儿两个各怀心事默默地走着,时间不大便来到了后宅。
  秀英的绣房是一处幽静的独门小院儿,离郁员外夫妇的住处较远,但与秀凤的绣房只隔着一座花园的距离。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屋前桂花树的叶子虽然鲜绿,但花期已过,芳影也早已默然无踪,而靠窗的几盆秋菊却花开得正艳,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
  今天,当父女俩走近绣房时,听里面有人说笑。进了屋才发现,原来是郁夫人来看女儿,正和大伙儿聊天呢。丫鬟们见这爷儿俩进来,忙施礼问候。郁夫人见他们来,兴奋地开口道:“老头子,你不来,我正要派人给你去报喜呢,你快来瞅瞅,咱秀英好了!这脸上身上的黑痂全脱去了,你看!一点儿毛病也没留下,还跟原先一样漂亮!真是吉人天相,谢天谢地呀!”
  这郁夫人四十几岁年纪,生得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福相。此时,她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女儿秀英刚刚梳洗过,正歪在床上照镜子,不停地抚看脸上。只见这姑娘身材生的很苗条,皮肤也很白皙;头上还梳着朝天髻,上身穿了件淡青色短襦,下身是碎花的素罗裙。今天虽未戴簪环首饰,脸上也未施粉黛润泽,但仍显得俏丽无比。看得出来,她身上脱痂后的痕迹尚有,只是不仔细看已不显眼了。可以断定不出三五日,就会完好如初了。
  见女儿病已痊愈,也没落下残缺,可把郁员外高兴坏了,喜得他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秀凤来到姐姐跟前左看右看,还捋起袖子看她胳膊,道:“今天比昨天还好些,看来庙里老和尚的药真是管大用了!”郁夫人道:“出家人的药有菩萨的灵性,哪儿还不灵?说起来施药治病也是一种修行,那和尚照这样准能成佛成祖的……以后呀,我们还要多布施一些到庙里,一则是感谢那和尚,二则是感谢菩萨!”
  郁员外道:“赶明儿我让人先送二百两银子过去,等秀英身体全好了,咱再全家过去拜谢恩人,拜谢菩萨去……”郁夫人道:“别说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也不为过,要是孩子留下啥毛病似的,纵有再多的钱,有一百座金山有啥用?谢谢菩萨保佑!谢谢那位师傅!这回多好,我这宝贝女儿以前咋漂亮,现在还咋漂亮,想不招人爱都难,新姑爷要知道这事儿,还不知道有多欢喜呢!”说到这儿,她乐得前仰后合的。秀凤看了母亲一眼道:“既是姐姐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成亲的日子是不是该订一下了?订下日子,发请帖,办酒席,事情可多了,且忙活了……”
  郁夫人道:“是该订一下日子了,一来是耽误这么长时间了,那马公子来的日子也不短了,亲朋好友们等着喝喜酒也都等得不耐烦了!二来成亲以后还要去马家拜见婆婆……我看呀,事不宜迟,就在这个月儿的初八把事情办了……今天呢,是初几呀?是初二吧!还有个五六天的时间,那时秀英的病也就全好了……这几天,咱们把家里人都鼓动起来!该干啥的干啥,赶紧张罗这事儿!”她转身问郁员外,“老头子!你看这样儿行不行?”
  对于女儿们的事,郁员外向来都不作主,任凭夫人自由处置,就是当年与马家定亲,也是先经夫人同意后才订下的。这会儿,他见夫人已拿了主意,当即就表态予以支持。
  这样,郁家上下立刻就热闹起来了。仆人庄客们写请帖的写请帖,买东西的买东西,搭喜棚的搭喜棚,请乐队的请乐队,人们都喜气洋洋,忙得不可开交。
  秀凤陪着父母在姐姐这儿坐了会儿,便回到前厅张罗起事情来。她打发走一拨儿又一拨儿问事的,后来几个喜娘又找了来,和她商量如何布置新房、如何安排人手迎亲等事,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了很久才走。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她才稍微清闲了点儿,端起茶碗刚要喝口水,则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四儿走进来。
  “小姐,我……我刚从那头儿来,这……这人比先头那个还不好对付,给他饭也不吃,把盘碗摔了不说,还动手打人骂人……”她由于慌乱,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秀凤瞪了她一眼道:“慌啥?有话慢慢说,他不吃饭,还打人骂人,你们后来咋办的?也没劝劝他?”“劝了,谁说没劝?”四儿着急地说,“他哪儿听啊!这个比上回那个顽固多了,他的力气老大了,我们几个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又捆上了……”
  “真是不识抬举,不吃就饿着他!我不信他能挺得住……”秀凤此时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安。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新抓的这个再不愿意入赘,成亲那天搅了场面的话,自己和姐姐以及郁家的脸就全丢光了。不光会被人笑掉大牙,比这更严重的是弄不好还要吃上官司。想到这儿,她不禁浑身上下出了一层了冷汗。
  丫鬟四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哪里不知道秀凤的难处,于是安慰道:“小姐,你也不必太生气着急!这事儿,我也这么看,不如缓个一天半天再说,人吗,都许有个心里转不过弯儿来的时候儿,真要饿饿他,他挺不住,说不准就许把亲事应了!”秀凤轻轻叹了口气,嘱咐道:“你们千千万万要注意呀,饿他一天半天是行,可千万别弄出人命来,午后的事儿你们也瞧见了,上边雷团练都亲自过来要人了,要不是咱藏到地底下,早让他们搜走了……所以呀,我就盼着这人把亲事应了,咱好把这一劫度过去,要不咋办?事情都弄到这一步儿了,你叫我如何和别人交代?另外……这几天……你们的嘴要严,千万别让老爷夫人知道,要不这事儿就闹大了……”四儿答应着,和主人又小声商议了会儿,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有下人把晚饭端上来。秀凤一边吃,心里一边合计:雷震这伙人回去,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虽然他们没抓着啥证据,暂时将自己没办法,但继续过来捣乱的可能极大,就不如从现在起加强防守,头成亲这几天说啥也不能让他们把人抢回去!至于成亲以后的事,她此时早有了主意,既然雷震与这家人关系这么好,就不妨请他做个大媒,到那时天地也拜了,亲也成了,谁反对也无济与事了,所有人也只能承认这一事实,那样不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吗!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暗自笑了。她吃过饭,漱过口,让人把庄丁头领找来,仔细叮嘱了一番,然后便回绣房去了。
  再说雷震和郭振山,领着厢军回到镇北大营后,立刻派出暗探去盯郁家庄的动静,让他们遇有情况马上回来报告。等把这些人打发出去,雷震对郭振山道:“刚才去了一回,他们今夜必有防备,我看咱不如缓一缓,等他们松懈点了再去探探,兄长你说呢?”郭振山此时虽然救子心切,但也没啥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雷震见他这时有些疲倦,便命人收拾出一间屋子,领他休息去了。
  那时的军营皆建有许多住宅,除了单身士兵集体住宿,是凡成家的官兵全供给住房,一家老小都生活在军营里。因此在居住区里,常有老人、孩子、妇女进进出出的,俨然就是村庄和市井一般,看上去跟外面的世界,没啥两样。那时的当兵者全是职业军人,一经入武便终生为军户,改变职业一般是不会被允许的。
  雷震自从被任命为团练一职,家眷也接进军营里,只不过住的条件比别人好一些,离办公地点近一些罢了。他妻子袁氏生了两男三女。现在三个女儿都已出嫁;两个儿子在高邮县衙当差,除非节假日,一般不怎么回来,所以平时只有老两口和几个仆人住在这里。
  雷震的住处是一座宽敞的大院落,如果把所有房舍加起来也不下二十几间。前院儿的三间是装饰略显朴素的客厅;后院儿三间是雷震夫妇的卧房。仆人们都集中安置在侧面的房间里。在主屋后面有个不大的花园,里面种植着四季花卉。在园子的最北端还开了几畦菜地,被仆人们种上了时令蔬菜。闲暇时,雷震夫妇常到这里散步。徜徉在碎石铺成的甬路上,随处都是养眼的绿色,到处是怡人的花香,环境十分优美,十分令人陶醉。今天,郭振山便被安置在花园右侧的房间里了。这屋子以前曾是雷家三姑娘的绣房,如今早就闲起来了。这回郭振山来正好派上用场。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太累了,郭振山躺上床,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直到黄昏时分才被叫醒。仆人告诉他,雷震已在前厅摆下酒席,请他过去吃饭。郭振山揉揉眼睛起来,粗略洗了几把脸,整理了一下衣冠,就随仆人走出房门。
  当他步入前厅时,只见雷震夫妇早在这儿迎候了。满桌的饭菜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这时,没容雷震开口,夫人袁氏先开了腔。“郭大哥,这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说着上前施礼。郭振山赶忙还礼道:“弟妹休要多礼,这些年你还好吧?”“好好,谢谢大哥了!嫂夫人他们也还好吧?”“他们还可以,谢谢弟妹了!”
  这雷夫人生的个头儿不算高,但样子却小巧端庄,再加上她会打扮自己,虽说年过半百了,乍看上去仍像三十出头的样子,非常漂亮贤淑。今天,她得知郭振山来高兴坏了。这两家早在定州时便经常串门走动,情谊非同一般,一晃十多年没见,这回相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她与郭振山寒暄了好一阵子,才被雷震催着入席坐下。
  袁氏一边为郭振山搛菜,一边道:“今天这些菜都是大哥你最爱吃的,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大哥!你要多吃一些!你们哥儿俩好久没见面了,要多喝几杯!”雷震在一边斟上酒道:“兄长,今儿咱把别的事先放放,咱哥儿俩只是喝酒,不提别的……”此时,袁氏已知道了郭振山遇上的烦心事,所以也在旁边劝道:“大哥,你和雷震虽不是亲兄弟,但我们从来都拿你当亲哥哥看,不论啥时候,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些事不论多难,我们一定会帮你到底的,今儿咱先不要想这些……来,我们干一杯,祝那件事早点解决!祝兄嫂及孩子们身体好!一切吉祥!”
  雷震夫妇的这番话,使郭振山十分感动,他端起酒杯道:“说起话来,我们兄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做梦也没想到这回见面是这么种情况,真是给兄弟和弟妹添麻烦了……别的我就不说了,祝兄弟、弟妹和孩子们好,一切吉祥!”袁氏道:“大哥,你太客气了!”雷震举杯道:“兄长,你跟我们还客气啥,来咱们干杯!”说着,三个人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袁氏又忙着为郭振山夹菜,雷震为他斟酒,夫妇俩尽说些宽心话安慰他。
  几巡酒过后,郭振山着急郁闷的心情渐渐舒缓了许多。自从出事,这是他头一次喝这么多酒,吃这么多菜。雷震夫妇唯恐他吃不好,还在不住地劝,感动得他眼睛有些湿润,心里觉得特别温暖。三个人边吃边聊,酒一直喝到二更天仍在继续。
  就在雷震不住劝酒的当口,忽见兵丁进来说,从郁家庄那边来人了。时间不大,一个身着便装的汉子走进屋里,他近前施礼道:“禀团练,小人尊您的吩咐,扮作货郎进庄里卖货,望见郁家上下都忙得厉害,就向村里人打听,他们告诉我说,郁家大小姐要成亲了,正在筹备结婚的事呢!”“噢?有这事?”雷震睁大眼睛,仔细盘问道,“大小姐不是病了吗?你这消息确实不?是不是别人骗你?”那汉子施礼道:“这个错不了,小人亲眼看见他家院儿里正在搭喜棚,还有人到邻村请吹鼓手去了!不办喜事,他们做那干啥?”雷震点了点头道:“好,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回去以后,继续紧盯着他们,有情况立马报告!”“知道了,团练!”汉子答应一声,施过礼,便出去了。
  此时,三个人再也没心情喝酒了。袁氏道:“前一阵子,就接到过郁家的请帖,说是大小姐成亲!可快到日子了,又给送信儿说时间往后推了,说大小姐得了天花,喜事要等病好了才办……这回家里上下这么忙活,说不准那姑娘也许病好了,我估摸过个一天半日的,又该送贴子来了!”雷震紧锁双眉道:“我就想不明白,这郁家姑娘得了天花也好,成不成亲也罢,他们抢男人做啥?这跟成亲能不能有啥联系呢?”
  郭振山也皱起眉头道:“我也疑惑这个……但是,猜又猜不透,难道抢个小伙儿也能对治病有利?”他的话,使袁氏猛然想起件事来,不禁吓得脸煞白,惊呼道:“哟!这种事咱可得防……许多年前,我就听人传言,说有的黑心郎中,专挖姑娘小伙儿的心做药引子……”说到这儿,她马上意识到不吉利,赶紧住了口。
  这时,郭振山和雷震也吃惊不小,两个人越想越怕,一时间不免心惊肉跳起来。这种事他们也听说过,人们全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以前两个人在定州当差时,还遇到过这类案子,只是凶手最终都没捉到,后来时间一长便不了了之了。他们还曾听人传言,说有些郎中或道士专捉处男处女炼丹,用这种丹药治病,能使人起死回生,而且长期服用还能成仙呢!这类八卦故事他俩听得实在太多了。
  这会儿,雷震呼地站起来道:“兄长,我看咱不能等了,要尽快把锦龙救出来,不然怕时间长了,他们对孩子使坏!”郭振山紧张得浑身打战,将拳头攥得吱吱响,道:“要不,咱夜里趁黑再找找去?我有个直觉,老觉得他们把人藏在哪个隐秘处了,只是我们没找对地方而已!”雷震思索了一下道:“今儿咱们去过一回了,估计他们夜里的防备肯定会加强,把人也许藏得更隐蔽……不过,他有守法儿,咱就有攻法儿,他有阴法儿,咱就有阳法儿,这也事在人为……”说着,把嘴贴在郭振山耳边嘀咕了一阵。郭振山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好,这办法不错,一切全听你的!”
  袁氏见他们要夜闯郁宅,不免有些紧张,叮嘱道:“听说那郁家姐妹功夫高得了不得,那二小姐又智谋过人,你们这回去遇上她们,可千万多加小心哪!”雷震冷冷一笑道:“啥时都是邪不胜正,任凭她们如何厉害,只要是干犯法的事,只要有足够的人证物证,我就立刻捉她们见官去,她们就是有通天的本领,咋也斗不过我手下这千把号弟兄……只是,做事硬来不行,也要多动动脑子……”说着,脱下常服,换上一身黑色短褐,腰里带上兵刃等物。袁氏仍不放心,一个劲儿地嘱咐这两个。郭振山道:“弟妹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咋说我俩也不是孤军深入,雷兄弟在村外早就布置了弟兄,万一有事,他们会接应的!”说着,也把衣服换了。两个人浑身收拾利落后,带上二十名精壮的厢兵,悄悄地朝郁家庄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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