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星期六的下午，刘建国正要准备下班回家。他掏出手机刚要关机，却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仔细一看号码是司徒云湘的，心想：这个不遵守承诺的女人，说好今后不能直接打电话的，这才几天就破了规矩。一边想着一边接通电话，略带责怪地说道：“喂，云湘啊，你怎么直接打过来了？这么快就破坏了承诺，不守规矩，真没出息。”
　　“嘿嘿，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司徒云湘娇滴滴地说道，在刘建国面前她已经习惯了。
　　“还真有点自知之名呢，说吧，打电话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刘建国关心地问道。
　　“我在《缘来酒吧》呢，你快过来吧。”
　　“啊！你到底还是飞过来了？什么事？这么急？”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你了呗。”
　　“啊？你简直就是在胡闹，我在短信里不是和你讲清楚了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你在那里等着啊，我一会儿去接你。”刘建国说完，挂掉电话急匆匆地离开了公司。
　　出租车来到《缘来酒吧》外面，刘建国打电话让司徒云湘出来。司徒云湘坐进车里以后，刘建国关心地问道：“找地方住下了没有？还没吃饭吧？”
　　司徒云湘见到刘建国，一把搂住刘建国的胳膊，将脸蛋儿亲昵地在他肩头儿上摩擦着。撅着嘴撒娇地说道：“都还没呢，就等着你来安排呢。”
　　“那好吧，就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下吧？”刘建国用商量地口气问道。
　　“好的。”司徒云湘愉快地答应着，依偎在刘建国的身上，把刘建国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在餐桌上，司徒云湘一边吃着饭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端详着刘建国，她发现刘建国的变化很大。在分开的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刘建国看上去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上的皮肤松弛了很多，皱纹也好像比三个月前突然增加了很多。他那双坚毅有神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看上去灰蒙蒙的很疲惫。司徒云湘不知道分开这三个月后，刘建国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她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分别后的相思之苦。她认为分别之后，刘建国的感觉和她的感觉肯定是一样的。他们相濡以沫的生活了十年，突然这么生生的分开，在受尽煎熬的三个月里，两个人都像是泡在苦水里一样，真真的不好过。聪明贤惠的司徒云湘，没有去过细的问他什么，因为她太了解这个有担当的男人了。即使她问也是白搭，刘建国肯定不会告诉她什么的。她只能珍惜这次短暂的相聚，向这个如父如兄的爱人诉说分别后的思念，诉说自己的委屈。初试风雨的她，像只初练飞翔的小鸟儿一样，回来依偎在亲人的身旁。
　　刘建国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他不喝葡萄酒了，他说他现在喜欢喝五十六度的北京二锅头，他说再好的葡萄酒和二锅头比起来，葡萄酒就像喝刷锅水一样，清汤寡水的没味道。可能是二锅头得劲儿太冲了，刘建国每喝一口时他都会被酒呛得轻轻地咳嗽几声。司徒云湘劝刘建国不要喝这些度数太高的劣质酒，免得伤身体。刘建国说这种酒够劲儿，喝下去镇定、解乏、舒服。
　　刘建国的饭量也大不如从前了。两个人点得各种菜都上齐了，基本上都是司徒云湘爱吃的。刘建国用很快的速度喝完了一大杯二锅头以后，又随便吃了几口就饱了。他放下筷子坐在那里，神色淡定地看着司徒云湘。欣赏着司徒云湘快速地吃着她爱吃的饭菜，好像今天的饭菜特别好吃似的。有时司徒云湘撒娇地抬起头对刘建国问这问那，刘建国微笑、平静而简单地回答着她的各种问话。司徒云湘倾诉着分别后的相思，刘建国也说自己感到很孤独。他们就这么淡淡的，祥和的，不紧不慢地吃完这顿再次相聚的晚餐。
　　此时此刻，刘建国的心里是非常激动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对于司徒云湘这种依赖和缠绵，他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司徒云湘虽然和他分开了，但对他的那份感情还是忠贞不渝。女人的这种忠贞，作为一个男人知道了以后，从心底里是感到满意的。忧的是，司徒云湘的这种依赖和缠绵，情丝不断无法克制，让他十分担忧。因为这样下去，他和司徒云湘的关系就永远没有一个了断。最终会害了她自己，也会让他刘建国自责终生。
　　刘建国的内心里也是很痛苦的，从情感上来讲，对于司徒云湘的爱他是难以割舍的。他虽然理智地让司徒云湘离他而去，而当司徒云湘真的离开他以后，他却在承受着剜心割肉般的疼痛。头脑清醒的他，不得不为司徒云湘的未来着想。他不愿意看到自己以一个老年人的姿态，和司徒云湘并肩而行。他想极力地去忘掉她，但是，这种由同情到友情，又由友情到爱情的情感，已经根深蒂固地扎在了两个人的心里。要想从根本上分开，那真是谈何容易。在刘建国的心里，这种分别那简直就是生死离别，让人痛不欲生。眼下，这种生涩难咽的苦果，是当初他和司徒云湘开始同居时都没有想到的。面对现在这种生死离别的惨状，他们俩似乎都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他们必须要为他们当初所做的选择承担一切。
　　刘建国是个男人，再多的痛苦他要拾得起放得下，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毕竟女人的情感，相对来说是脆弱的，他要为她设计一条平安的人生道路。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心情，再苦再难也不能告诉司徒云湘，免得她在事业的道路上产生分心和动摇。今天，司徒云湘按耐不住思念，又跑回北京来看他，他要认真的思考，冷静的对待。毕竟，司徒云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人生经历很少，对一些原则性问题没有克制力。这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毁掉，这样没有克制力会使她自己的事业前功尽弃。他要利用她这次回来的机会，郑重其事地和她阐明利害关系。让她放弃儿女情长，让她挣脱对自己的依恋。让她在自己的前途上和事业上放开手脚倾注精力，用她自己的力量，去实现她自己的抱负和理想。这些，就是他刘建国现在唯一的期望。
　　
　　在酒店的床上，司徒云湘像头小绵羊儿似的，在刘建国的怀里拱耸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在身体里暗流涌动。久旱奉甘露的渴望，让司徒云湘已表现得迫不及待。
　　面对司徒云湘的激情，刘建国的心里很沉重，他知道司徒云湘现在的需求，而他更关心地是司徒云湘的未来。然而对于司徒云湘这种嗷嗷待哺般的饥渴，刘建国也是感同身受无法拒绝。任何男人，是拒绝不了女人的这种主动请求的。更何况，这种意料之外的相遇，说不定这样的机会已经为数不多了。所以，他也很珍惜这次意外的重逢。接下来，在司徒云湘的缠绵下，两个人小别胜新婚，拥抱在了一起。
　　分开后的这三个月，对已经在生活上习惯了司徒云湘的刘建国来说，在身心上遭受了灭顶的打击。那种毫无过度地突然失去，让刘建国犹如老年人丢失了拐杖，孤立无援，艰难的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而那种犹如切肤之痛的感觉，每天无情地摧残着这个已经进入老年的刘建国。所以，在分别后这短短的三个月里，饱受相思之苦的刘建国仿佛突然衰老了十年，这让兴奋如潮的司徒云湘在做爱时很快就感觉出来了。司徒云湘知道这是她突然离去造成的，一种无言的痛楚，让司徒云湘从内心里感触到一阵阵歉疚。
　　刘建国的体质下降很大，做爱的时间大不如从前了。又加上今晚心中有事，做爱时有点心不在焉，心里老走神儿。一阵剧烈活动后，刘建国很快就从从司徒云湘的身上下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还不时地咳嗽着。
　　今晚做爱，虽然没有像以往那样酣畅淋漓的满足，但司徒云湘没有说什么。这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不会去让她的男人感到尴尬。她只是温存的依偎在刘建国的怀里，抚摸着刘建国的脸和日渐消瘦的身躯。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都默默地想着心事。良久，司徒云湘支起身来看着刘建国的脸，又是埋怨又是撒娇儿地说道：“建国，你是不是已经厌烦我了？我现在还是你的宝贝蛋蛋吗？今天你怎么对我这么不感兴趣儿了？”
　　“没那回事儿，云湘，别胡思乱想。”
　　“那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为什么草草了事就算完了。”
　　“云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在想，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你将会一事无成。如果我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你将会毁了自己。孰轻孰重，我们不得不要做一个原则上的决定。”
　　“我就不信，你总是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前途和事业，这些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难道就为了这些，你就忍心伤害我们的感情吗？你就忍心抛弃了我们的爱吗？”司徒云湘执拗地说道。
　　“云湘，你听我说。按照咱俩的情义，咱们现在去登记结婚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我们不能不切实际地去做那些令人遗憾的事。毕竟，我比你大三十多岁，这个年龄差距，几乎是相差接近两代人的差距。如果我们不顾后果地走到一起，在将来的人生道路上，我肯定会把你撂在半道儿上。这样的结果太残酷了，我不愿意在我的身后留下一个这么大的遗憾。如果是那样的结果，让你孤独地留在这个人世上，我在九泉之下也是不会安宁的。”刘建国紧紧地把司徒云湘搂在怀里，眼泪流经脸颊顺着下巴滴到了司徒云湘的脸上。
　　“建国，这些我都想过了，如果有一天，你要是真的离开了我，我会为你守一辈子的。”司徒云湘依偎在刘建国的怀里，信誓旦旦地说道。
　　“别说傻话了，云湘，这都什么年代了，女人地这种想法太古老了。那只是情感之下女人很苍白的承诺，是封建思想束缚下的一种无奈。我们生活在现代社会里，还是实际一点吧。”开明的刘建国耐心地劝慰着怀里心爱的女人。
　　“你不会是不想要我了吧？你是不是又有了别的女人了？在我的事业刚刚开始的时候，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你的支持。你这样狠心地把我推开你的身边，你让我今后怎么办？”司徒云湘推开刘建国的怀抱，质疑地看着刘建国，委屈地掉下眼泪来。
　　“云湘，别胡思乱想。这些年你还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况且，再过几年我就要成为一个老年人了，老气横秋灯干油枯的我，只剩下一个行走的躯壳。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我已经给不了你幸福了，只能成为你的累赘。你不要错误的理解我刚才的话，在你事业的道路上，我会永远支持你，这个你放一百个心好了。你应该清醒的认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年，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人生背后的环境和氛围里。对外长期地戒备心理，让我们充满忐忑的生活并不轻松。侥幸的是，在我们的努力下，我们的事一直没有被外人知道，这只能说我们运气好。以前，之所以我们一直坚持着这种生活方式，是因为当时没有一个对你有利的条件，让你独立于社会之中。现在条件成熟了，我们都应该去改变这种生活方式，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为了保全我们的名声，为了给我们的爱情一个完美的归宿，更为了实现你盼望已久的理想。我不赞成我们再有这种性关系了，再这样下去，对你的将来是非常不利的。”刘建国坐起身来，把拳头堵在自己的嘴上轻轻地咳嗦了两声儿。他没有再去搂抱司徒云湘，只是轻声地、苦口婆心地安慰着她。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司徒云湘睁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因为只要我们保持着这层关系，你就不会主动地去寻找你将来的生活伴侣，对你周围的男人也就不会发生兴趣。譬如你在长沙对那些追求者的表现，你的心不为所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的。所以，你要听话，今后再也不要冒然地跑回来了。要主动地去寻找比较适合你的男人，为将来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做好准备。”
　　“在我眼里，谁也赶不上你好。”
　　“你看是吧？这就是你问题的所在。这个世上，比我好的男人有的是，只是你没有去关注他们、感受他们罢了。下一步在生活上，你要重点改变这个看法。”
　　“……”
　　刘建国和司徒云湘彻夜未眠。从现在到将来，从爱情到事业，俩人絮絮叨叨地谈了一夜。
　　第二天，刘建国把司徒云湘送到了机场，司徒云湘眼含热泪恋恋不舍地走进了候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