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转眼，来到长沙分公司已经三个多月了。
　　司徒云湘计划的各项工作都在稳妥地进行当中。对于自己的工作进度，魏德满没有过问，实际上就是一次也没有主动问过。按理说，即使事前司徒云湘和魏德满讲清楚了，让她独立自主的开展工作，但作为一个公司的一把手，也不可能一点也不过问。就是作为对试用期内新员工的关心，也应该过问一下工作的进展情况。魏德满这种不管不问放任自流的态度，正好佐证了他内心有鬼，这让司徒云湘更近一步识破了魏德满的伎俩。既然魏总经理不过问，司徒云湘也就只好将计就计了。她没有专门到魏德满的办公室去汇报，只是在公司高管会议上大致粗略的介绍了一下工作开展的情况。
　　面对居心叵测来势凶猛的魏德满，司徒云湘在工作的各个环节中不得不心存戒备。她觉得关于自己在公司里的情况，即不能在魏德满面前张扬又不能让他摸清底细。在QQ上交谈时，刘建国给她制定了一个近期长沙分公司地行为准则：即在陌生复杂的环境里工作，要学会藏拙；在强大的竞争对手面前，要敢于示弱；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尽量地在人们的视线里去模糊自己；在机会出现地一刹那，要当机立断迅速地扑上去，不给竞争对手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基于以上想法，对于自己近期的工作进度，她只是在公司高层会议上，向魏德满大致介绍了一下三项攻关计划的筹备情况。还有人员培训的事和人事调动的事，他也只是在高管会议上口头做了申报。司徒云湘这种做法的真实意图，她是在给自己赌一次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要看看魏德满是否在认真地对待她，是否在认真的注意她。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工作情况，如果魏德满有心想知道的话，那些整天想着要接近魏德满的人，只要魏德满把他们找去了解情况，那自己的工作部署和工作进度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但是，如果他不想知道，或者说他如果有轻敌麻痹、判断失误的情况，那他魏德满就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然而，通过这些日子在公司里的观察，司徒云湘发现，公司里各项工作的运作方式，正如张义斌所说的那样，处处都是两张皮。长沙分公司执行的是一套直线型的垂直管理、逐级检查、完成以后再逐级上报的运作方式。即：各项工作计划有总经理下达到各分管副总，然后再有副总安排给下属的各部门主管，各部门主管把工作任务分配给自己属下的员工，员工个人完成以后再依次回报给自己的上司。在各项工作地运作中，不能越级指挥，不能越级上报。整个公司内各部门之间没有横向联系，没有自动衔接，相邻的部门之间是绝缘地并行状态。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各部门要通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再一级一级地反映到总经理那里，再由总经理从中协调解决。这种垂直管理方式的优点只是有两点：一是责任分明，二是便于考核。而垂直管理的弊端却是一大堆：这种直线型放射状的垂直领导，公司的最高领导成了各项工作的直接责任者。总经理整天为了各部门之间的信息回传、协调、处理而疲于奔命，忽视了对公司内部的综合管理。譬如：不能越级上报，绝缘了对底层工作人员工作状况的了解，阻断了底层员工向上反映意见的言路。不能越级指挥，会产生因一层阻隔全线瘫痪的弊端，如果这条线上有一级消极迟缓，整条线上的工作上就很容易出现大面积瘫痪。因为这种垂直管理的运作，总经理只会听取各个副总经理的汇报，对工作的实际运作情况根本不知详情，使总经理在公司里成了聋子瞎子。更何况在下面做实际工作的大都是中国人，这种和外国人心隔一层的情节，使他们养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所以，长沙公司内部的这种弊端，给司徒云湘的谋略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天然屏障。
　　而这个自负清高胸无城府的魏德满，恰恰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放在眼里。他在用高压手段，对初来乍到的司徒云湘实行了强行安排工作任务以后，就没有再过多的注意她。他自信的认为，像司徒云湘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博士生，即使她再有智慧，在没有工作经验的情况下，他是绝对完不成这样宏大而复杂地攻坚计划的。所以，魏德满在这种心态的作用下，他放松了对司徒云湘的警惕。他把每天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瑞士总部的那些关系比较好的“眼线”身上，每天找那些“眼线”询问总部对长沙公司的评价和下一步有可能采取措施的动向，不时地给那些“眼线”寄去中国的土特产，以巩固和这些“眼线”的私人关系。这种注意力的偏离，不光是造成了他对司徒云湘麻痹大意，而且还开始让他越来越看不起司徒云湘。所以，每当司徒云湘在会上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时，他都是自信的微笑着，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上几笔，然后再对司徒云湘说上几句鼓励的话。在司徒云湘申报一些人员调整的事项时，也未加任何意见就点头批准了。在魏德满的心里，感觉司徒云湘这样在高管会议上装模作样的汇报，不过是在按照书本上的知识，在会上给自己争取一次说话的机会罢了。他觉得用不了多久，她这个有其名无其实的博士生就会从长沙公司滚蛋！
　　
　　这些日子以来，司徒云湘工作上谨小慎微处处提防。虽然在神经上有些紧张，但还没感觉到有多么心累。让她感觉到心累的是，随着来到长沙公司的时间延长，一些说不出口的烦恼在心里越来越多。
　　对于自己现在所承担的工作，司徒云湘虽然感到压力很大，但还不至于让她烦恼。让她烦恼的是与工作不相干的两件事：第一件是离开刘建国以后的那种思念，开始像火烧屁股一样让她整天地坐立不安。性的潮水在她丰腴身体里涌动，渴望做爱的欲望在心里像猫爪似的奇痒难耐。除了欲望的饥渴还有情感上的折磨，那就是对已经进入老年的刘建国身体的惦念。对刘建国的近况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对他的生活起居牵肠挂肚地放心不下。眼下这种长长的思念，是当初她和刘建国开始同居，现在又离开刘建国时所始料未及的。近十年的夫妻般的相濡以沫，让她们老夫少妻般的生活在不经意间产生了相互依赖。每当深夜里醒来，当她闭着眼睛习惯地把手伸向枕头另一侧的时候，手指所感受到的是空空如也。每到这个时候，她那充满渴望欲火中烧的身体，像浇了一盆冰水一样，瞬时火熄湮灭。
　　刘建国，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他已经在她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今生今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来代替这个事实。这个男人对她来说，除了日久生情的爱以外，还有刘建国那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慷慨无私的支持。刘建国在她的心里，即是情人又是恩人。没有他自己就不可能以优秀的成绩毕业，没有他，自己就不可能从大学读到研究生，再从研究生读到博士。这十年的寒窗，不用说花的那些钱了，单就说刘建国操地那份心，她司徒云湘用一生一世也是报答不完的。
　　在北京的那些日日夜夜，和刘建国的性生活，用柔情蜜意如胶似漆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司徒云湘是个初入此道的处女，对性的感受和理解是生涩地和懵懂无知的。而刘建国那丰富的床上经验，让他们在床上成了亲密的师生关系。变化多端花样翻新温柔体贴的刘建国，让她领略了一个优秀男人的雄风。女人，在性生活方面的满足，往往会促使她全身心地把自己融入了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从此便产生了死心塌地地依赖。
　　在生活上，由于年龄差距太大，他们之间形成了刘建国一切都在让着她的习惯。刘建国对她的关心和呵护已经超出了夫妻间的范畴，某些地方对司徒云湘的关爱，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细致入微。二人融洽的情感，让他们朝思暮想密不可分。即使司徒云湘在美国哈佛大学留学期间，他们也不曾长时间地分离。司徒云湘每个月至少要三到四次从美国飞回来，和刘建国共度周末。
　　可现在，事业的需要，让她一个人来到长沙。面对陌生的环境，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二步。繁重的工作成了限制她自由的绳索，让她一时一刻也不敢冒然的离开这个充满险恶的岗位。所以每当到了晚上，当她疲惫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的时候。那份孤独、寂寞、无聊，让她不得不在黑的夜里苦苦地思念着刘建国。
　　让她感到烦恼的第二件事是，来到环球公司以后，种种性骚扰的迹象已影影绰绰地感觉到了。在这个人的社会里，除去色情行业以外，任何职场中，受异性的骚扰是女人最反感而又不能避免的事。自己的那些下属中层，大部分是一些男人，而且很多都是一些未婚的和已婚的大龄男人。在这个行业里，每位职员的学历都很高，高学历后面的问题就是大龄未婚。所以，每当公司里新进来一位女职员以后，这些大龄未婚的男人就会像一群苍蝇一样，“嗡嗡”地跟在女人后面各显其能，一搏女人的欢心。
　　来到长沙公司不到二十天，财务部经理单金波，利用中午休息的空间来到司徒云湘的办公室，说是有工作需要谈谈。单金波是个小个头儿，看上去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圆圆的脸上戴一副白色透明圆框的眼镜。眼镜后面的小眼睛总在提溜乱转，好象有七十二个心眼儿在那里常备不懈似得，让人第一面见了就知道这人鬼精鬼精的。来到司徒云湘的办公室以后，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也没谈什么重要的工作。临走时给司徒云湘留下了一个不锈钢的保温壶，说是送给司徒云湘的见面礼，让她到下面考察客户时自己带水用的。因为下面有些乡镇企业还没有通自来水，都是自己打得井水不好喝，弄不好喝了还要闹肚子。所以最好自己带着水，有空时就多喝水免得上火。面对这么一件小礼物，要是推三阻四就显得自己太小气了，好像辜负了别人对自己的一片好意。可是，司徒云湘心里知道，只要接受了这件小东西，自己或多或少的和单金波在私人关系上就有了一点儿联系。小恩小惠小心眼儿，这就是单金波拉近关系的手段。
　　又过了些日子，管理部经理陈衍旭提着一床太空被子来到司徒云湘的办公室。嘘寒问暖地说：副总经理刚来到长沙，生活上各方面需要照顾。我们这些当下属的也不知道你现在缺什么，今天送过一床太空被来，这种被子里边铺着一层气象纸，有保温防潮的功能。长沙这边的气候，到了晚上又冷又湿，多盖上点被子，又保温又防潮湿。司徒云湘觉得人家来送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主要是体现了一种关心，也没有向自己透露什么，很难将人家的一片好心拒之门外。
　　机警敏感的张义斌，没有给她送东西，而是天天一大早儿就把早点摆在了外面会议室的桌子上，并且每天和她一起共进早餐。为了避嫌，隔几天司徒云湘就在公众场合，把吃早饭的钱凑一个大致数目给张义斌。在大家面前，张义斌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去装进兜儿里。那表现，让外人看了就像两口子过日子一样。司徒云湘心里明白，这种在生活上靠得太近的行为，会直接影响她对下属的领导威信。有时她想客客气气地拒绝张义斌，并对张义斌说早饭的事让她自己来解决。但张义斌说，照顾好上司的生活，也是他做办公室主任的分内之事。张义斌这样的说辞，让她无法再继续拒绝。再继续拒绝，就会显得太矫情了，弄不好还会影响工作关系。所以，就只得不情愿地接受着。但她得直觉告诉她，张义斌像一贴膏药一样，已经粘在自己的身上了。
　　人的行为和目的的表现，有时是不用用语言来表达的。从说话的语气上，从说话的声调儿上，从眼睛交流的眼神上，都能淋淋尽致地表现出来。这些来和司徒云湘套近乎的人里面，他们有的是来探听虚实的，看看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博士，是有真才实学呢，还是一个徒有其名的草包。有地是来想早刮下点春风，以图将来在公司里沾点光。除去这些目的以外，大多数是奔着她的长相而来的。有的想尽早占领先机，为以后交往打基础。有的很直接，就是想和她谈恋爱。还有像丁睿智、单金波、陈衍旭这样的一些家有妻室的男人，瞪着发绿的眼睛，就是想到她这里来寻欢作乐来了。对于这些登门拜访有骚扰意图的人，司徒云湘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对那些追求者嘛，他们虽然是没有自知之明但还是可以理解的。而对于那些图谋不轨寻花问柳地招蜂惹蝶者，必要时她要适当地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这样做是要承担后果的，最起码不能让这帮色狼小看了自己。
　　一个漂亮的女人来到一个新单位，总会在男人们中间掀起一阵骚动的。这些日子在环球公司里，男人们的心情都非常激动。除了所说的这几个心怀企图，主动上门表达关心的人以外，还有其他部门的大龄青年，有空就到司徒云湘的办公室里来请教工作，或邀请司徒云湘出去吃饭、喝咖啡、到KTY唱歌刷夜。司徒云湘心里明白他们的用意，再说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做这些吃吃喝喝的事，所以对这些邀请都被她用各种借口婉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