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圣诞节到了，今天晚上是平安夜。
　　像环球公司这样的外国公司，对圣诞节这样的节日是很重视的。为了庆祝一下节日，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这天，公司特意给员工放假一天，晚上公司在环球大厦的顶层举办了隆重的平安夜酒会。全公司的所有员工都来参加，他们都脱掉了公司的制服，换上了各种时髦的时装。为了感受一下外国人过洋节的气氛，有些中国员工还把家里的父母兄弟妻子孩子也带来了。
　　在北京、在美国的那些年，这种平安夜酒会司徒云湘是经常参加的。所以，对她来说这种酒会是没有什么新鲜的，只是地点不同而已。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今天参加酒会，是以环球投资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出现的。来长沙分公司已经很长时间了，她和公司各部室的员工们的了解，都只是工作上的印象，在工作以外的场合上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接触。她想利用这次公开场合，放下身段和员工们近距离交流一下，充分地展示一下自己的人格魅力。给全公司的员工展现一个生活中的自我，给他们留下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印象。
　　不过，司徒云湘根据这些日子在公司里遇到的情况，还有她所管辖的部门的人员近期对她的表现和态度，司徒云湘预料到在今晚的酒会当中，有些人会搞出一些鬼花样出来，让她在当众之下出丑。那些心怀鬼胎居心叵测的中层干部，可能会借这个节日庆典的机会，在公众场合故意闹腾取乐于她，用这种手段来达到降低她的威信和损坏她的形象的目的。
　　这种开着玩笑办实事的诡异做法，是中国人在官场、机关或白领社交阶层里的一种陋习。那些善于玩弄权术的人，经常会用这种做法，在公众场合借开玩笑之事，达到矮化别人之实。在这种似是而非的玩笑中，让你哭不得、笑不得、更怒不得。但玩笑之余，开心过后，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威信又确实是受到了致命的损伤。
　　中国人还有一种陋习，就是每当在一个圈子里出现一位新贵的时候，一开始大家都会一哄而起把你举得老高老高，那种言过其实的拥戴和褒扬，让你觉得飘飘然悠悠然，晕晕乎乎地在九霄云外不知所以然。然而，当你在圈子里毫无建树一事无成，或者在领导面前失宠被贬大势已去的时候，大家又会一哄而散一起撒手，让你从高高的九霄云外掉下来，让你跌得粉碎，让你立刻摔成一个瘪三。
　　但是，像以上所说的这些阴谋诡计，对于司徒云湘来说应付是不成问题的。因为这些年在刘建国的身边，有过不少的历练。在刘建国的亲自点化和教授下，现在对付这些小人惯用的伎俩，她早已是胸有成竹，应对自如了。
　　司徒云湘还料定，今晚的酒会，还有可能发生一种情况，就是一些男员工会利用这个机会和她套近乎，以便引起她的注意。而且说不定那些色胆包天的男人，借此机会还要说一些具有性骚扰和性挑逗的语言。更有甚者，有些还会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今晚她要做好对各种挑衅的防范。在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做好各种防范的同时，还要利用今天这个公开场合，让那些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们知道她现在的选择。让他们知道她现在所关心的是工作，而不是男欢女爱。
　　为了在晚会上给大家一个好的形象，她要把自己给捯饬一下。
　　她先坐在卧室里的镜子前面给自己盘了一个高耸的发髻，又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低胸露背的紫色长裙穿在身上。穿衣镜里，立刻展现出了司徒云湘那丰满的前胸和丰腴后背的风采。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让司徒云湘立刻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然后脚底下蹬上了一双白色的高跟儿鞋，又在长裙的外面穿上了一件齐腰的白色短貂皮马甲。这件小貂外套，是她和刘建国到莫斯科旅游时，在一家著名的皮草公司专门给她量身订做的，穿在身上非常合体而又显气质。穿戴整齐以后，司徒云湘来了一个舞蹈范儿的原地旋转。接着自信的在镜子里冲自己嫣然一笑，又来了一个妩媚的“pose”（亮相）。然后拎起她的LV小包儿走出了办公室，向电梯走去。
　　在走廊上，正好碰到了过来邀请她的张义斌，两个人便一起走进了电梯间。
　　在电梯间里，张义斌关心地说道：“司徒副总经理，今晚的酒会人多嘴杂，你要注点意。初来乍到的，有些人你还不太了解。所以你不要和他们交谈太多，免得言多必失。就是交谈也只是谈一些增加了解、增加友谊的话题，公司的事和你当前的工作情况就不要谈的太深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掌握好分寸的。如果遇到什么尴尬的事，还请你尽早出来给我解围。”司徒云湘客气地说道。
　　
　　环球大厦的顶层，平常就是一家个人承包的夜总会，叫《环球夜总会》。每年到平安夜这天晚上，环球公司就把这家夜总会包场。夜总会的面积很大，各种娱乐设施非常齐全，遍布了整个大厦顶层。
　　一走进大厅，正对面是管弦乐队。东西两边是KTY包房。中央大厅分着好几个区，东北角是歌唱表演区；东南角是休闲娱乐区；西北角是自助餐社交区；西南角是台球、健身、保龄球区。这几个区都用幕条儿隔着，中间形成得很大的一个圆场就是夜总会的舞池。舞池的四个角儿上，摆放着四只一人多高的大功率音箱。
　　今天夜总会里来的人特别多，当司徒云湘和张义斌来到夜总会时，大厅里已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音箱里传出来重重的低音炮声，仿佛震得整栋楼都在颤抖。那些年轻人在舞池里拼命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那些扭曲的动作就像中弹后临死前的挣扎一般。从表演区喷出的烟雾，贴着地面徐徐地飘进舞池。那些挣扎在舞池里的人们，在激光灯地频闪下，伴着白色的烟雾，一个个张牙舞爪，好似群魔乱舞，仿佛是被淹没在阎罗宝殿里一般。
　　司徒云湘和张义斌先来到自助餐区，和在那里的魏德满总经理打个招呼，然后张义斌继续和魏德满聊天，司徒云湘则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服务生端着一盘红酒走到司徒云湘身边，她要了一杯拿在手里，与身边的财务部经理单金波交谈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让人们的对话提高了嗓门儿，单金波扯着嗓子在司徒云湘的耳边喊道：“司徒副总经理，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司徒云湘冲着单金波那对小眼睛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谢谢谢谢，你今天也很帅。”
　　单金波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在司徒云湘的胸前扫了几秒钟后说道：“司徒女士真是一副好身材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窈窕淑女说的就是你呢。”
　　“都这岁数了，还窈窕淑女呢？也就一般情况吧。”当着女人的面品头论足的，是一种低俗的嗜好。在上流社会里，把这种嗜好被认为是一种不礼貌。所以，司徒云湘看到单金波的目光老在自己的胸前乱扫，心里很反感。
　　管理部经理陈衍旭，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子上还打了一个蝴蝶结，看上去让人觉得还挺绅士的。他看到司徒云湘和单金波在那里谈笑风生，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过来后他坐在了司徒云湘的另一侧。他看了看司徒云湘又看了看单金波问道：“单经理，你们在谈什么呢？看你们这么亲密，是不是在约会呀？要不要我给你老婆打个电话，说你今天加班到很晚，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呀？”
　　“老陈，想你老婆了就赶快回家，别到我们这里来打岔。我们正谈得好好儿的，你一过来把我们的谈话打乱了。”单金波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对陈衍旭说道。
　　“哎——？小单。有好事儿大家一起来，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长沙公司里的美女是大家的，大家都有资格来欣赏美女，你凭什么独自霸占呢？你说是吧？司徒副总经理？”陈衍旭的话里开始杂七杂八的说开了。
　　司徒云湘看了看粗俗不堪出言不逊的两个男人，装作莫名其妙地说道：“两位大哥，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起来你们好像在分赃似的。是不是今天晚会刚开始就有点喝多了？你们继续聊着，继续分赃，可要分匀了啊。呵呵，我到那边去看看。”说完，起身坐到对面项秘书的沙发上去了。
　　
　　舞池里，激烈亢奋的迪斯科结束了。轻盈欢快的《蓝色多瑙河》交谊舞曲奏响，正在魏德满身边交谈的张义斌，向魏德满点点头表示要离开。将酒杯放在茶几上，起身来到司徒云湘身边。他礼貌地示意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等着司徒云湘地回应。司徒云湘放下酒杯，搭着张义斌的手站了起来，然后脱掉外面的貂皮外套，和张义斌一边交谈着一边向舞池走去。
　　张义斌和司徒云湘的舞步很搭，两个人的个子都很高，舞场上形象也很般配，所以在舞场上很显眼。《蓝色多瑙河》的快三步，在两个人的脚下轻盈快速地旋转着。张义斌步伐稳健，彬彬有礼地领舞，一派绅士风度。司徒云湘低胸露背的紫色长裙，在旋转中裙摆飘逸如风吹拂。一个是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子，一个是风情万种的丰润美女。她们俩这一圈儿《蓝色多瑙河》跳的，把整个舞场都给镇住了。舞池里的所有人都停住了舞步，大家撤到了舞池的一边，抱臂观看这位丰胸、细腰、硕臀的美女。其他的娱乐区的人也停住了手里的节目，大家都围观过来。欣赏着长沙分公司里这位刚刚上任的副总经理，欣赏着她的美貌，欣赏着她的舞姿，欣赏着这只从湘潭飞到北京，又从北京飞到美国，最终飞到长沙来的凤凰。舞池里，大众舞变成了表演舞，张义斌和司徒云湘像交谊舞明星一样，两个人在舞池里上下翻飞出尽了风头。当曲终舞歇的时候，舞池的周边上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司徒云湘微笑着朝他们频频点头致意。
　　这时，站在人群里的魏德满，脸上没有笑容。他表情严肃的看着正在跳舞的司徒云湘，然后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液，那表情就像是喝了一口醋一样，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