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进门儿，眼前的景象，更让刘建国感到莫名其妙了。这个面积不大的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小客厅。让他倍感疑惑地是屋子里各处地装扮，红烛明照香烟缭绕，红花结彩红被铺床，屋里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囍字。给人的感觉，俨然就是一处结婚的洞房。
　　“云湘？你？这屋子怎么？你——这——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你怎么搞的这样热闹？”刘建国指着墙上的“囍”字和床上的红色被褥，磕磕巴巴地问道。
　　“你先坐下，坐下来我和你慢慢说。”司徒云湘指着餐桌边上的一把椅子说道。
　　“好，我坐下，你说吧。”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吓着。”
　　“呵呵，什么事会吓着我？说吧，看看能不能吓着我。”刘建国故作镇静地说。
　　司徒云湘没有立即说话，她先慢慢地走到房子的单元门那里把防盗门反锁好了，然后回到刘建国的对面坐下来，眼睛看着别处，面带羞涩地说道：“我——我是想说——”从司徒云湘非常羞涩的表情上，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她两只手相互搓着，咬着下嘴唇，又低下头踌躇了一下。然后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儿，说道：“我想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男人了。今天把屋子装扮得这样，是因为这是我人生的一个重大地转折点，所以我得认真对待，做得有些唐突，希望你能理解。”
　　“啊？你——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刘建国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能和我开这种玩笑呢？你——你——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你的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太突然了。你不要说了，你等等、等一下，我的脑子有点儿乱。”刘建国激动的心好像跳到了口里，他急忙咽了一口唾液，定了定神儿又说道：“云湘，你听好了。我帮你，完全是一种同情心和社会责任。一开始就没想这些，我也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误解了我的一片好心。”错愕惊讶的刘建国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眼前这位小姑娘简直就是在说胡话。
　　“我说怎么来着，吓着您了吧。你想啊，你可以没想到这些，你没想这些是因为你不在乎这几个钱。但我不能不为自己想啊，咱们俩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平白无故的，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帮助啊？说句实在话，我想这样做，主要是为我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帮助找一个理由。我现在一个人流落在北京，在前途渺茫举步维艰无依无靠的情况下，我可是太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了。因为有了你的帮助，我就可以继续我的学业，继续坚守我的理想。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从学校里滚出来，再回到我那个穷山沟里去。所以，有了你的帮助，你就会改变我的命运。严峻的形势面前，我已经顾不得太多。虽然这些话不好听，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司徒云湘的话虽然让人听起来觉得那么刺耳，或者说有点太世俗、太势利、太直接了。但她的现状确实如此，所说的也都是实话。
　　“帮助？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的。作为朋友，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我没有什么附加条件。你这样做，是在曲解了我的一片好意。”刘建国认真地看着司徒云湘，他觉得司徒云湘自以为是，曲解了他的一片好意。
　　“刘总，你理解错了。我这样做并不是什么附加条件，你也是曲解了我的一片好心。自从我们相识以后，你从经济上同情我，帮助我，支持我，我从心里很感激你。但是，通过我们这些日子地谈话中我了解到，你现在的处境，你的人生也是很不幸的。所以，从生活上、情感上这方面讲，我也是很同情你的。你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却在生活上和感情上是如此地潦倒和孤独。我觉得，你虽然很有钱，但却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男人。从这几个方面来看，其实，你是一个情感上的流浪汉。想想你的人生，到现在依然是心无定所，情无所归，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每当想到你现在的处境，我觉得，实际上你也是一个挺可怜的人。”为了说服刘建国，司徒云湘竭力地寻找着各种理由，竭力地为自己刚才的话辩解着。这些一针见血深入骨髓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刘建国的神经。
　　“咳——”刘建国被司徒云湘一番尖刻而又无可争辩的话，说得窘迫而又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满是伤痕和灰尘的皮鞋，下意识得弯下腰去掸了掸裤脚儿的灰尘。不知怎的，一股冤屈的情感在心里油然而生，瞬时眼眶里充盈着苦涩的泪水。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咳——是啊，有时候想想自己这辈子，在情感上像个乞讨的流浪汉一样，确实是挺可怜的。”
　　看到刘建国的心思有了回旋余地，司徒云湘赶紧把话题延伸下去。她说道：“所以，我想，今后在我上学的这些日子里，你的生活就由我来照顾你，侍候你。让你疲惫的身心得到慰藉，让你也享受到生活地美好和快乐。我的这些想法，目的是让我们同在人生道路上遭遇不幸的两个人，真诚相伴取长补短各取所需。这是我们共同的需求，不能理解成是什么附加条件。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让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携起手来，共同建立一个生活学习两不误的快乐天堂，共度美好时光，你看怎么样？”这就是司徒云湘为自己设计的一个大胆的人生规划。在这个规划里，她用情谊代替了交易，她用主动扭转了被动。
　　司徒云湘一番温柔体贴的话语，像一股温泉溪流涌进了刘建国的胸膛。顿时，冰冻的心融化了，僵滞的血液奔涌起来。司徒云湘那善解人意动情感人的话，好像点亮了黑夜里的那盏灯，让他的人生又有了明确方向；让他人生的旅程上有了伴侣；让他在黑的夜里不再孤独；让他的生命又重新赋予了活着的意义。
　　司徒云湘的话说的虽然有些重，但说到了刘建国的痛处。这些话都是刘建国现在的真实情况，句句话都触动了刘建国的敏感神经。司徒云湘地话，唤醒了他寻觅多年的情感；唤醒了他对幸福的追求；也唤醒了沉睡多年的欲望。望着温柔多情的司徒云湘，在这个美丽动人的女人面前，他渐渐地心有所动了。
　　但是，刘建国毕竟是一位事业上的成功者。多少年的商海生涯，练就了他对事物的洞察力和分析力。当刘建国在心里一阵激动过后，冷静下来的他便陷入了沉思……
　　眼下，社会上很多女人为了寻求别人的帮助，拿青春赌明天的事并不新鲜。那些幕后交换的最后结果，都是人生中的一杯苦酒。而那些青春讹诈的桃色轶事，最后的下场，就是变成了人们广泛流传的笑谈。刘建国在心里自己问自己：刘建国啊，难到你刘建国在这种事上就能成为一个例外吗？难道你刘建国就会逃得出这种事的魔圈吗？刘建国心想：自己毕竟是撇了五十奔六十的男人了，和这么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大学生一起生活，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本来自己的婚姻就不尽人意，要是为了帮助别人而弄出一些荒唐事来，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他思索再三，心里感觉一点儿都不踏实。总觉得，这种事情并不像司徒云湘说的那么简单。总觉得，这件事要是做不好，会让他身败名裂遗恨终生的。他在考虑了患得患失以后，他想婉拒云湘的美意。随之，刚才那颗砰然跳动的心开始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在刘建国的灵魂深处，却有两个声音在挣扎博弈着。一个是本能和欲望的声音在呼唤他：让他勇敢一些，让他珍惜这次机遇，珍惜自己的人生。而另一个是道德和理智的声音在质问他：司徒云湘所说的那个美丽的计划都现实吗？眼前这个湘妹子的想法是真心的吗？你和一个比你小三十多岁的女人过夫妻生活，你觉得合适吗？就凭她热辣辣几句体贴的话，值得你信赖吗？
　　这两种声音，在刘建国的心里挣扎博弈，此消彼长难分胜负。它们都在期盼着刘建国最后的仲裁。
　　然而，刘建国，他毕竟是个男人。是男人，对女人就有需求，这是人的本能。经过痛苦地挣扎，在刘建国地自相博弈中，最后本能和欲望、道德和理智达成了一致。他觉得司徒云湘现在非常需要他；他觉得自己也非常需要司徒云湘；他觉得他们俩从在《缘来酒吧》邂逅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会走到这一步。这是天意！
　　刘建国镇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严肃地问司徒云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就是想得到你的帮助。”
　　“我不是已经答应会帮助你吗？何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不想欠您太多的情。”
　　“我没有想要你还的意思。”
　　“你可以不要求，但我不能无动于衷。”
　　“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
　　“都想好了，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求求你，不要再反驳我了。我是女人，别让我太难为情好吗？”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人生的道路，再重蹈你的覆辙。”
　　“你指的是——？”刘建国不解的眉头一皱，问道。
　　“理想被生存取代！”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我想知道你具体是怎么想的？你有可行的办法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两个人坐在一起都感觉很尴尬，两双眼睛都不敢正视对方。可是，作为司徒云湘来说，她今天是计划好了的，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对刘建国说清楚。因为，她到《缘来酒吧》打工的这些日子里，刘建国所预料的那种“打工和上学会顾此失彼”的学习情况，已经在她地学习中渐渐的显露出来了。这些日子，因为打工而减少了复习时间，很多课程的测试成绩，已经在慢慢的下降。如果不及时的改变眼下这种状况，她的学习成绩很有可能还要下滑。如果按照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不用说今后还要靠取更高的学历，就是四年的本科能不能顺利毕业都会成了一个问题了。所以，她一定得说服刘建国，让他接受这个计划，让他接受自己的想法。不然，她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她沉思了一会儿说：“这套小房子我已经租下来了。我是这么想的，你平时如果有时间或者是累了，随时都可以到这个避静的地方来休息，要是到了双休日的话我们俩就一起在这里生活，到了晚上我给你做些你爱吃的家常饭，吃得即舒服又养身健体。实际上你仔细地算一算的话，你把那些不该花的钱，不重要的应酬，送礼，饭局省了去。节省下来的这些钱，我上学也就足够了。”
　　“听起来你这些话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不过你把这房间搞得像个洞房一样，你觉得有必要吗？毕竟眼下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正式结婚的。”面对着桌子上正在燃烧的红蜡烛和床上的红被子，刘建国不解的问道。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什么。我也不会要求你和你老婆离婚，我也没打算和你正式结婚。虽然法律上不承认我们，虽然我们的结合是发生在人所不知的背后。但在事实上，在我的心里，毕竟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结婚。所以我很珍惜，我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的隆重一点儿。我觉得，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司徒云湘解释道。
　　“哦——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女人，都比较看重自己的第一次。”
　　“谢谢你的理解。”
　　“不过，我们之间不做你说的这些事不行吗？”
　　“不行！这是我的原则，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对你说，我还是要打工的。”
　　“为什么？既然我们要这样做，钱已经不是问题了，你认为打工还有必要吗？”
　　“我认为很有必要，因为，不打工，你给我的钱就没地方出生呐。对外面不好说，这也是为了我，请您谅解我。”云湘笑着说道：“很简单，我和《缘来酒吧》的老板说好了，我只是双休日的上午去给他们清理一下卫生。”
　　“哦，是这样，那就随你的意吧。”刘建国心里暗暗想道：这个司徒云湘，真是个聪明智慧的女人。要是按照她的做法，处处顺理成章，里外都很得体。一切都那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切都在人不知鬼不觉中解决了。如此看来，自己今后在和她的交往中也要多费些心思，把握好事情的原则，行事要尽量隐秘谨慎不留痕迹，争取将来有一个好的结局。
　　“好了，你去洗洗吧，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呶，这是我给你新买的鞋垫儿,内裤，内衣还有领带和换洗的衬衣。这些日子在酒吧里，外表上看你穿得衣服挺高档的。其实，当我走进你的时候，才知道你有多脏，浑身上下都有股臭哄哄的味儿。”
　　“没人管，捞不着勤换洗衣服，没味儿才怪呢。”刘建国尴尬的脸红起来。
　　
　　按照司徒云湘地要求，俩人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两个人双双跪在了红烛香炉前，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典礼仪式。
　　晚饭，云湘把电灯关了，对着红蜡烛，她喝了很多红酒……
　　床上，司徒云湘喃喃道：“这事儿我没做过，你轻一点儿……”
　　
　　早上，刘建国吃力地从沉睡中醒过来。
　　昨天晚上，在司徒云湘地极力坚持下，他和这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司徒云湘睡到了一张床上。由于婚姻上的失败，使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情感。人生的挫折，让他对女人失去了兴趣。许多年来，为了应酬，娱乐场所他是几乎天天光临。但也只限于洗脚、捶背、做按摩，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床上男欢女爱了。一开始，司徒云湘执拗的想法，让他左右为难。他觉得帮人家做了一点事，就要人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但是，从司徒云湘的话里他听出来了，他要是不顺从她的意思，她的心里就不会踏实，也不会接受他的帮助。所以，为了满足司徒云湘的选择和原则要求，他只好被动的恭敬不如从命了。
　　通过这件事，刘建国在心里对司徒云湘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清楚地认识到，司徒云湘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孩。她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平衡自己的心态，减轻自己在心里面感恩的压力，有利于自己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有更多的自由。然而，她选择的这个规划，似乎是在报答，但又似乎是在交换，从观念上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有很多事他们没有亲身经过是想不周全的。像司徒云湘现在这样，在严峻的形势下她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匆忙之中她忘记了一个哲理：在人生的道路上，自己的任何选择，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所产生的后果承担一切。现在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她只想到了平衡心态减轻感恩的压力，不为人情所累，为自己的前途争取更多的自由。但她就没有去深究，这件事情发生以后的最后结果是什么。
　　人在一起，随着时间的延伸是会产生感情的。特别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他们之间有了这种关系以后，那种由性情产生的感情是与日俱增的。这种在生活中通过相濡以沫产生的情感，会像种子一样深深地埋在她的心里。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她会发芽、生根、开花、结果。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一生的依恋。
　　刘建国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来。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内，发现司徒云湘已走了。他看了一下表，已经快上午10点了。刘建国赶紧地穿上衣服，刚要走，发现桌上已摆好了早点。望着桌子上的面包、火腿、煎鸡蛋和小米粥，刘建国心里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地温馨。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咳——这才像个家啊——”他惬意的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个云湘，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贤惠的小媳妇儿了。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饭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准备吃饭。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米粥，当他要放下碗的时候，发现碗边上还放着一张纸条，好像上边还写着什么。建国拿起纸条来，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云湘的信：
　　
　　建国：
　　我上学去了。
　　相助之恩无以为报，只有真情相伴侍君。工作别太累了，晚上我等你下班回来。
　　云湘。

　　刘建国拿着这着张纸条儿陷入了沉思……
　　女人，一旦从“和男人睡觉是被人占了便宜”的这种理念中走出来，那她就成了一位所向披靡不可战胜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