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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命之运      作者:李郎      发布时间:2014-07-19 10:11:51      字数:5744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两个人,两瓶酒,喝了个瓶空杯净底儿朝天。刘建国已经喝得稀里糊涂了,司徒云湘虽然喝得少,但也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今天这两个男女,酒喝得很痛快,话谈得很投机,但心里却都不舒服。他们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今天的话题,都触及到了彼此地痛苦之处。对于那些无法名状的痛苦,他们都感到又很无奈。相同的遭遇让两个人有了相同的感受,相同的感受又让两个人地苦水汇集到了一起,那种孤单无助的苦涩哽噎在胸口里,难以释怀。
  这时的刘建国,倾诉已完,但愁云难散。他扶着茶几,晃着身子站起来说道:“我——我要回去了,今后你有事尽——尽可以来找我。不——不要客气,给——给。这——这是我的名片,放——放心,还——还——还是那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个世——世界上,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服务生赶紧跑过来:“先生您要买单吗?”
  “买——买单?哦,是多——多——少钱呢”刘建国迷迷糊糊的问道。
  “一共是一万两千八百元,老板说,您是第一次来,说是给您打折,您交上一万块钱就行了,其他的咖啡什么的饮料就不收费了。”服务生客气地解释着。
  “哦——,谢谢。哎呀——数,数钱太麻烦,刷———刷卡可以吗?”刘建国糊里糊涂地问道。
  “可以可以。”服务生接过银行卡很快办完了结账手续,把银行卡还给刘建国。
  另一个服务生在和司徒云湘嘁嘁喳喳的说什么:“云湘,他给你陪聊的小费了吗?”
  “什么费——?没,没,没有啊。”
  “那你今晚上不白干了吗?去,跟他要啊,这个人一看就很有钱的。”
  “我,我不好意思的,再,再说,我,我,我已经喝了人家的酒了。”
  “你呀!真是的,你喝他的酒是应该的,他付给你小费也是应该的。你这样腼腆害羞,在这里怎么会赚到钱呢?”服务生说完赶紧朝刘建国招招手:“哎——先生请留步。”刘建国刚要回头走,听见后面叫喊就又停下问道:“还——还有啥事儿啊?”
  服务生赶快跑过来客气地对刘建国道:“这位姑娘陪聊的小费您还没给呢,一个大学生出来打工挣学费挺不容易的,您就关照关照她吧。”
  “哦,忘了忘了,唉——,都是喝酒弄得,把这事儿给忘了。喂——,你过来过来。”刘建国一边打开包一边招手叫司徒云湘过来,他晕晕乎乎地从包里捏出了一沓钞票塞到云湘的手里,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望着司徒云湘手里的钞票,站在边上的服务生,眼睛瞪得像核桃,嘴巴张得像小碗儿。而司徒云湘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的了,接过手里的东西看也没看,也没管手里拿得是什么,胡乱装到兜儿里也歪歪扭扭地回学校去了。
  凌晨三点多,出租车把醉醺醺的刘建国送回家中。他跌跌撞撞地踢开地上的乱东西,到楼下的房间里看了看老婆和儿子。他们都睡得像死猪一样,没有一个理他的。他扶着门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显出一丝苦笑。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他摇摇头晃着身子去使劲把住楼梯扶手,艰难地一步一步地爬上楼去。他没有洗涮,歪歪扭扭地走到自己房间里,一头栽倒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刘建国正在办公室喝茶,秘书从前台打过电话说:“刘总,有人找你,可以进去吗?”刘建国没在意是谁,随口说了句:“进来吧”就继续喝他的茶。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竟是司徒云湘,刘建国眼前又是一亮。然后惊喜地说道:“哎——?是你?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然后略带歉意地说:“哎呀——,昨天我喝了个一塌糊涂,我失态了吧?我要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请你别见怪啊。”
  “是啊,你昨天确实喝了不少。”
  “怎么?你找我有事儿吗?”
  “昨天你给了我那么多钱,我觉得你是不是弄错了?钱给的太多了吧?”
  “怎么?我昨晚给你钱了吗?我怎么没印象了?”刘建国摸着自己的头皮,一面又回头看了看放在办公桌上的包儿。
  “给了,给了我五千多呐。我觉得当时你是喝醉了,我也是喝得稀里糊涂的了。今天醒来我发现,自己的衣兜儿里有这么多钱,这才想起可能是你昨天弄错了,所以我今天就给你送回来了。”司徒云湘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刘建国看了司徒云湘一眼,心想:从今天她能把钱送回来这一点,就能证明这个女孩儿不是混迹于色情场合讨生活的人。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哦——,我想起昨天的情况来了。这些钱不用送回来了,你就拿着用吧。如果这点儿钱能帮上你的忙,能帮你渡过眼前的困难,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这——这也太多了吧。还有,昨天你消费的两瓶酒钱里老板给我提成了500多元,如果再加上你给的这些钱,我觉得太超乎想象了,我又没做什么,只是陪您聊了一会儿就得到这么多钱,我觉得受之有愧。”诚实正直的司徒云湘,从没有接受过这样一笔巨大的馈赠。所以,她手里拿着这些太容易得到的钱,感觉心里很不踏实。
  刘建国看着司徒云湘手里的钱,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现代人,似乎都成了拜金主义者,好像很多事的价值都是在用金钱来衡量。其实钱这东西,它最大的价值就是用在了需要它的地方。除此以外,它代表不了人生中的一切。所以说钱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它就起到了它应该起到的作用,这也就完成了它自己的使命。你现在遇到地困难就是需要钱,所以,你拿着用吧。用这些钱,好好上学。”
  “刘总,昨天通过和你的交谈,你对理想和生存这两个之间矛盾的理解,让我受益匪浅。通过你的亲身经历,更让我明白了:一个人能实现自己地理想是多么地重要,一个人如果失去理想是多么的悲哀。你放心吧,生活问题我会自己解决的,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为了我的理想,我不会放弃学业。即使再苦再难,我也会坚持到毕业。”这人啊,有时为了面子上的事,说出来的话是口心不一的。就像司徒云湘现在这样,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的想法和嘴上说地是不一样的。眼下对她来说,握在手里地这些钱是多么的重要。她多么希望按照刘建国的要求,把钱重新装回到自己兜儿里。而在不太熟悉的刘建国面前,她又不想把自己表现得那么没有自尊。所以,她的眼睛虽然看着刘建国,手里的钱却攥得紧紧的,那种紧张地表现,就像生怕这些钱被别人抢去似的。
  刘建国看到这种状况,心想:送给别人的钱是不应该再收回来的,如果那样就太没有风度了。看样子,这姑娘的家庭状况也的确需要帮助。但是,通过和司徒云湘的谈话,他知道她是一个自尊心特强的女孩子。于是,为了给司徒云湘一个安心接受的阶梯,他沉思了一会儿,找了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说道:“你这样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是一种办法,现在大学里也有很多人是在这样做的。但是,这种做法的弊端是,在你去讨生活的同时也耽误了你很多的学习时间。也就是说你的生活问题是解决了,但肯定会影响你地学习成绩。到头来也仅仅是可以顺利毕业而已,再能上升的空间就已经很小了。你要知道,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这样做的结果一定是顾了这头就会失掉了那头。如果你长期依靠勤工俭学来完成学业,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肯定会影响你的学习成绩。像你这样的家庭,考出来你这么个大学生很不容易。你不能仅仅地满足于一个大学水平,你应该有更高地追求和奋斗目标。从血缘上来讲,你是有很好的遗传基因的。你父亲虽然漂泊多年也没什么文化,但他毕竟是名将的后代。说不定你们家今后的出路可能都在你这儿呢。所以说,把学上好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贫穷不是你的错,只要你努力拼搏,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个很好的未来地。”
  “可是我……我这样……这样……”面对刘建国实实在在的劝说,还有那些鞭辟入里的道理,司徒云湘迟疑地看着刘建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不要再强辞我的一份好意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帮你。想帮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了,你不要多想。看到你现在的处境,就让我想起了我的年轻时代。对于这些因贫穷而会导致理想破灭,因贫穷而改变人生的遗憾之事,我的良心让我不能熟视无睹无动于衷。通过昨天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是一个正派端庄有上进心的好女孩儿。让这些钱帮助你度过眼前的困难,以后晚上就别再到那种地方打工了,静下心来专心学习。今后有什么难处你尽可以来找我,一旦认识了,我们就是朋友,请不要客气。我这么一个集团公司,供你一个人上学,那费用也就是几顿饭钱。所以,在经济花销上,你也不要顾虑太多。”刘建国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今天事挺多的,我就不陪你了,你在这坐会儿喝点儿茶,我要开会去了。”刘建国说完,站起身来到会议室去了。
  
  从刘建国的办公室里出来,司徒云湘双手插在衣服兜里,摸着里边的钞票,默默地在回校的路上走着。刚才刘建国的一番话还在耳边萦绕。是啊,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陪聊这项工作才干了不长时间,就已经感觉有些课程学得不太扎实了。因为每当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打完了工回到学校,可能是说话太多,也或是各类客人的谈话范围、素质、境界因人而异的原因,每天为了与客户在谈话上寻找共鸣,有利于展开话题,弄的自己的神经高度紧张。所以每天回到学校后感到头昏脑胀精神疲乏,白天听课的时候精力集中不起来,有时还老想着昨天和客户谈论的话题,到了晚上自习的时候,感觉到身体很疲乏又打不起精神来。从这一点来看,要想把学习搞好,要想往更高的学历上争取,那就得白天黑夜不停地努力,必须做到专心致志才行。如果这样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到后来肯定学习成绩好不了。即使勉勉强强地毕了业,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现在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到了社会上也没有太大地用处。况且自己又是一个女孩子,将来的就业面很窄,一般的单位都不愿意接受。由此而来,自己毕业后的出路也就很渺茫了。
  但是,不打工自己靠什么生活呢?靠家里是没指望了,父亲的腿就是好利索了,今后也不能再让他到深山里去打猎采药了。家里没有了这些进项,她上学的财路就彻底地断了。
  司徒云湘的脑海里,挖空心思地寻找着各种解决目前窘境的办法。
  申请救济?在北京的大学里申请救济,不像在天池镇那么容易。给村长和镇长送点烟送点酒,免交学费的问题就解决了。在这里申请救济,要严格按照国家教育部颁布的条列进行,对贫困生的家庭状况审查是很严格的。况且,自己的家乡还不属于边远山区的贫困县。自己家里的生活困难,主要是因为孩子超生太多造成的。上高中时的免费申请没有办下来,就是因为家里严重的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就是因为这个情况,镇上的领导怕犯错误,不敢往县里上报。所以,现在即使自己提请了申请救济的报告,到了老家的村镇领导那里他们也不会支持,审批通过地可能性很小。在这种情况下,不用说申请救济,就是申请贷款,那些村镇上的领导们也不会为自己提供担保的。既然知道了最后是如此结局,与其说递了申请批不下来,还不如现在就别有这个打算。再说,在学校里享受救济的那些贫困生,也是极少数的,一般情况下是申请不到的。即使那些申请到的,也只是解决了学费问题,在校内正常上缴的各种费用还是难以为继。现在上个大学,那些名目繁多花费真是太多了。来到学校里,就像来到了一个集贸市场里,处处都得花钱。不客气地说,一个本科生能顺顺利利地毕了业,那真得拔他们父母三层皮啊。
  退学?再回到老家去做个贫穷的山里人。想想那还不是照样受苦吗?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她觉得回去是受苦,在北京也是受苦,既然两边都是受苦,就不如在北京受苦。在这里受苦受难,至少还可以上大学,还可以有一个希望和未来。而回到家里受苦,那就是一辈子要受苦了,那就一辈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再想想家里的父母兄弟姊妹,觉得自己就这样知难而退地回去,很对不起他们。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对她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她不能这样唯唯诺诺地退缩回去。再说,大学这才刚刚开始,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前途,自己也不甘心。
  不甘心怎么办?靠别人帮助?靠朋友接济?刚才在刘建国的办公室里,人家刘建国也就是那么一说,也只能当个客气话听听算了。真要是让他赞助她上学,人家未必就会答应。
  不过,司徒云湘也仔细地揣摩了一下刘建国刚才说的话。从刘建国所许诺的表情上来看,她觉得刘建国是认真的、真诚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她又觉得,既是刘建国是认真的,自己也不能去贪恋那个奢望。自己就是和人家聊了一次天儿,就像要赖上人家似得让人家供自己上学,这算什么事儿?再说了,就算刘建国是真心实意的要帮助她,非亲非故的一面之交,自己怎么好意思呢。
  退一万步说,就是刘建国自己主动愿意赞助她司徒云湘上学。个人之间,接受这种平白无故的赠与,这无异于让自己在精神上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在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自己的学习肯定不会心安理得的,这样必然会在自己的心里形成一个更大的负担。甚至,她料到接受这种无条件赠与的最后结果,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将来人生道路上的自由。
  再说,捐资助学,可不像其他生活上的救灾救贫。这是个天长日久的事,时间会拉得很长。多少年以后,说不上要花多少钱,那得欠人家多大的情分啊。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好还的就是人情,因为那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人情,那是无价的。
  司徒云湘心里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今天欠了别人的情,明天就得想办法去报答。自己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大学生,拿什么来报答?
  专注的思考,让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司徒云湘一边走着一边寻找着解决困难的办法,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自问自答。自己想出一个方案,然后又自己把它推翻了。这样来来回回推倒重来,总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可行之路。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着,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内心里充满的沮丧和绝望。她感到沦落到这个大都市里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在这举目无亲的人海里,自己是多么地孤独。痛苦地思索,使她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清醒了。她觉得,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会体会到自己的痛苦。现在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谁也不会惦念着自己的存在。除了自己的兄弟姊妹,谁也不会无偿地去帮助自己。严酷的现实,给了她无情地打击。让她这个曾经雄心勃勃充满理想的雏鹰,在刚刚破壳出世,还未展翅翱翔的时候,就已经感到走投无路了。
  路过一个橱窗,她不经意地一回头,在橱窗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忧郁地对着漂亮的自己,那双忧怨忧愁的眼睛,无奈地审视着自己。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的苦笑。就在笑容渐渐消失的那一刻,一个奇怪的念头,像海市蜃楼般地从她的脑海里时映时现慢慢地浮现了出来。她顿时脸色绯红,瞬间又眉黛紧锁,随之表情又阴沉了下来。她伫立在橱窗前,对着自己的影子,犹豫徘徊,久久下不了决心。
  良久,她长吁了一口气,轻声地对自己说道:“云湘啊,你就这命!就这样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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